孙嘉茂没有想到此人还有几分能耐。


    沉思片刻之后，孙嘉茂缓缓道：


    “让刘安振速速来王府见本王。”


    “是，王爷。”


    通州将军抵达镇西王府，需要半日时间，刘安振快马加鞭赶到王府之时，已经是暮色沉沉。


    “末将见过王爷。”


    刚刚落座饭桌的孙嘉茂看着眼前披挂玄甲的将军，颇有武将风采 ，满意的点点头。


    “还没吃饭吧，坐。”


    刘安振迟疑片刻，直接坐上饭桌。


    恭恭敬敬站在角落罗时全急忙呵斥道：


    “刘将军，谁给你的胆子与王爷共餐的。”


    孙嘉茂不动声色，起筷夹菜，像是没有听到罗时全的话一样。


    刘安振端起一杯酒，直接一饮而尽，瞥了一眼罗时全。


    “自然是王爷 给的胆子。”


    罗时全还想开口，孙嘉茂却是带着满脸笑意道：


    “这话我爱听。”


    “刘将军，知道今日让你来所为何事吧？”


    刘安振放下酒杯，起身抱拳道：


    “末将挪用军饷，确实罪该万死。”


    “可是北方防线岌岌可危，作为通州将军，末将不能视而不见。”


    孙嘉茂端起酒杯，悠悠嘬了一口，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北方防线本王数十年经营，固若金汤，怎会岌岌可危？”


    刘安振面色不改，继续直言道：


    “以前是如此，现在已经四处漏风了。”


    “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裁军，已经是在自拆墙角了。”


    见到刘安振竟然敢顶撞王爷，罗时全急忙道：


    “大胆刘安振，竟然敢顶撞王爷。”


    孙嘉茂扫了一眼罗时全，吓的后者当即缩了缩脑袋。


    “聒噪，除去候着。”


    双脚已经打颤的罗时离开后，孙嘉茂继续说道：


    “那你觉得北方防线需要增添多少兵甲才够。”


    刘安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知王爷是要其固若金汤，还是只要其坚守带援兵。”


    孙嘉茂夹菜的手一滞，笑道：


    “不妨都说说看。”


    “固若金汤，至少需要四万大军，坚守待援至少需要两万大军。”


    孙嘉茂宛若深井的眸子之中泛起了一丝波澜，看向刘安振的目光，像是在废石堆中发现了一块璞玉。


    不过作为一个宦海沉浮多年数十载的老狐狸，他并没有将欣赏之意表现在脸上。


    “哈哈，八万两白银，也凑不出两万大军，你这小子心思倒是活络的很。”


    被看穿意图的刘安振丝毫不慌，直接坦白道：


    “不瞒王爷，末将确实怀着坑一把罗时全的心思，其次是想借此引起王爷的重视边关问题。”


    孙嘉茂早看出了罗时全和刘安振都相互坑对方。


    这种官扬的勾心斗角，并非什么坏事，反而能在官员之中形成相互制衡的状态。


    奸臣有奸臣的用处，忠臣也有忠臣的用处，前提是要有手段驾驭。


    “你二人为何非得闹成这般局面，相辅相成不好吗？”


    眼见话题已经绕到他想要的方向来，刘安振当即假装一脸怒气道：


    “像他这样的庸官，只懂一味墨守成规，不懂改变，通州永远都缺兵缺粮缺银子。”


    “通州明明坐在金山银山上，却不懂变通，这样庸官要之何用。”


    孙嘉茂怎么感觉这句话在变相骂自己，奈何没有证据。


    “哦，难道刘将军有高见。”


    若先前刘安振只是让他欣赏，那现在就是感兴趣了。


    “通州地势崎岖，不宜耕种，但铁矿富甲天下，为何非要舍近求远，艰难垦荒种粮，还不如直接开采铁矿，不仅可以装备兵甲，还可对外出售。”


    “如今天下大乱之局已经近在眼前，战争消耗最大的无非粮草、军械。”


    孙嘉茂何等精明，不用刘安振说明，便已经想到了其中利益。


    “刘将军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刘安振。


    刘安振直言道：


    “不瞒王爷，我曾经在长安卖猪肉的，自然学的些许商人目光。”


    刘安振的身世，孙嘉茂早就让人摸的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让刘安振坐上通州将军。


    “听说你是刘杰老将军的后人？”


    这些东西隐瞒不了，也不能刻意隐瞒，身世太过干净，反而越容易引起怀疑。


    “没错，我高祖正是大周扫北将军刘杰。”


    孙嘉茂伸手示意刘安振入座。


    “没有想到刘将军还是名将之后，只是不知为何会到了如此偏远之地？”


    刘安振心中暗自诽谤，这些东西恐怕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还在这里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


    他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身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与孙嘉茂听，包括曾效力于陈姝麾下。


    这些东西孙嘉茂必然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但凡自己说的有半分对不上，估计这老狐狸都不会信任自己。


    “哦，没有想到刘将军还曾效力陈太后麾下。”


    “王爷你就不要打趣末将了，并非末将要叛逃，实在是陈姝不给活路。”


    孙嘉茂自然看得出当初走龙道一战，是陈姝与赵牧的角力，刘安振统帅的私军确实是被舍弃的棋子。


    “刘将军如此坦言，就不怕本王怀疑你是北玄细作？”


    刘安振哈哈一笑，有些放肆。


    “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是王爷的事。”


    “王爷若是不放心，大可卸去我这通州将军之职。”


    “王爷若是信得过，末将必当效犬马之劳。”


    闻言，孙嘉茂哈哈一笑，倒是有几分喜欢这个不卑不亢的家伙了。


    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厌烦，倒是这种有胆气的话听起来舒服。


    他缓缓起身，亲自往刘安振碗里夹了一块最肥的红烧肉。


    “城外军营，四万大军已经备好，本王便交给你了。”


    “若是没有让本王满意，你这通州将军指定是没得做。”


    刘安振刚想起身道谢，孙嘉茂便拦住了他。


    “吃饭便好好吃，一天站起来作甚。”


    “你说铁矿一事，该如何？”


    刘安振没有直言，而是委婉的做了一个比方。


    “以前我杀猪时，我的肉铺一天只能卖一头猪，但却要杀三四头猪，王爷可知为何。”


    孙嘉茂当即就想到了答案。


    “把肉过給其他肉贩子，你赚他们的钱，他们去赚买肉人的钱。”


    说到此处，他立刻明白刘安振的意思。


    “天下十大商会，做盐铁买卖的至少有三家，刘将军觉得哪家适合？”


    刘安振知道这又是孙嘉茂的试探，果断摇摇头道：


    “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


    公子让他做的，便是引导孙嘉茂打开思路，至于其他的，公子交代过，不能多说半字。


    其实他也很好奇公子会用怎样的办法让孙嘉茂选择四海商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