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代言人

作品:《是哑巴,那咋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


    闹钟准时响起。


    裴于逍在震动传来的第一秒掐灭,下床收拾洗漱。


    从外面公厕回来时,陶柚还在床上一动不动,床帘静谧得没有丝毫早八人的自觉。


    叩叩!


    他敲了敲床板。


    金属床板震了震,栏杆上咻地伸出一只手。


    指甲盖长眼似的差点戳进裴于逍鼻孔里。


    手指用力伸展,看得出主人挣扎的决心。


    裴于逍:“……”


    陶柚手很白,五指纤细修长,指甲也修建得干净漂亮,手腕搭在栏杆上,自然下垂时泛着莹润的浅粉色。


    这样一双手,在任何一位强迫症患者的眼里都是赏心悦目的。


    于是那直戳鼻孔的角度显得分外违和,且不雅观。


    裴于逍端详半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抓起陶柚的手指,一点一点、慢慢掰弯。


    他看得出陶柚手型窄,但没想到握在手里会这么窄,皮肤薄指骨细,还有点凉。


    睡一晚上手都是冷的。


    裴于逍莫名其妙自我拷问,是不是他把空调调太低的原因。


    手里动了动,挠得裴于逍掌心有点痒。


    他下意识看去,只听床上窸窸窣窣,陶柚一整个贴到了床栏上,脑袋从帘子下方挤出来。


    “本宫的手美吗?”


    裴于逍:“?”


    又是什么剧里看来的。


    裴于逍冷漠松开:“嗯,洗洗拿来炒干锅正好。”


    陶柚:“……”


    滋溜缩了回去。


    好边态,正常人都只会想煲汤吧,俏哥瞧着人模狗样,口味居然这么重,大早上就馋干锅了。


    陶柚:咽了咽。


    好,干锅,就决定是你了,晚饭安排完毕。


    “七点半了,再不起等下你只能坐第一排。”


    裴于逍淡淡撂下一句,就见陶柚脸色大变,第一排的秘书坐牢位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陶柚一下子变得苦了吧唧,一张惨白的脸卡在床栏缝隙里,眼瞳漆黑的,可怜又委屈巴巴,仿佛想跟自己床生同穴死同衾。


    裴于逍抱起胳膊,叹了口气:“你跟我撒娇也请不了假。”


    他想了想,把陶柚的脑袋从床栏里扒拉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遗憾地告诉他:


    “没生病,没辙了,起来吧。”


    说着又顿了顿,疑惑自己居然真的试图帮这颗蔫柚子出谋划策。


    他退后几步,甩头清空脑袋,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


    陶柚最终还是爬了起来,和裴于逍一起,赶在开课十分钟前抵达教室,成功抢到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


    开学第一节是大课,全专业三个班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都在一间大教室,比起上课更像是开会,讲讲概况,发发教材,立立规矩。


    陶柚军训没来,是生面孔,坐在被晒得黢黑的男生堆里,皮肤雪白,独自反光。


    他穿了件纯黑的t恤,戴着学姐送的choker挡住脖子上手术的痕迹,为了方便打瞌睡头上还顶了只黑色鸭舌帽。


    酷炫狂拽一身黑。


    前排三三两两的人扭头看他,还有不少主动来搭讪的。


    陶柚挨个和大家打招呼,换做以前,此刻他已经雄踞班级群群主的宝座了。


    可惜今天状态实在不佳。


    陶柚睡眠一直是很大的问题。


    读书时热爱熬夜,工作后被迫熬夜,等到身体开始出现问题不得不重视起来时,早已成为重度失眠患者。


    否则他也不会半夜看这本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小说助眠,没助成功直接猝死穿进来了。


    他知道自己心脏骤停猝死和糟糕的睡眠质量脱不了干系,原本以为都穿书了,可能会有改善。


    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在裴于逍家住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适应了那里的环境,又一个急转弯搬进宿舍。


    陶柚愣是一宿没睡着,睁着眼睛熬鹰到天亮。


    好不容易五六点的时候来了点感觉,眼睛都还没闭一会儿,七点又要起床了。


    陶柚现在心里突突的。


    两人没来及吃早饭,人手一个面包坐进教室。


    陶柚搓了搓胸口,看着手里的面包毫无食欲,没睡好的连锁反应就是看见食物就想吐。


    “咦,你也是我们二班的吗?”


    身前传来一道女声,陶柚从帽檐下抬起头,看见一个扎高马尾的漂亮女孩子,面色红润双眼明亮。


    瞧瞧人家这精气神。


    这才是大学生理想中的精神面貌啊。


    陶柚坐直了些,努力打起精神,但他太累了,连气声都发不出来,只能勉强挥了挥手。


    其他人小声猜测:“跟裴锅坐一起应该是咱们班的吧。”


    高马尾女生点点头,笑起来:“你好呀,我是咱们的团支书,我叫张晴语,晴天的晴语言的语,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对了你是叫……”


    张晴语卡壳一瞬,看着陶柚,指望对方能接上话。


    可惜陶柚出不了声,脸色还涔白涔白的。


    话题落到地上,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张晴语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只好拿出手机自力更生翻花名册,屏幕滑得哗哗的。


    陶柚皱眉捂了捂脖子。


    裴于逍不是热衷社交的人,遇到谈话的场合基本都在枝头上高高挂着,两辈子加起来挂了几十年。


    可今天这一下,突然有点挂不住了。


    他拍拍陶柚的手背让他靠回椅背上,对张晴语说:“他叫陶柚,最近生病,说话有点困难。”


    “哦!是你呀!”张晴语从花名册里抬起头:“哎呀瞧我这记性,我知道你的,做了手术没来军训对吧。生病没什么的,好好治疗恢复了就好,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帮忙的哟……”


    ……


    开课前五分钟,教室人流窜动的高峰期。


    张晴语没再多说,和陶柚打了个手势就去前排找座位了。


    陶柚把帽檐掀起来一点,仰头看着裴于逍,等到对方受不了这样的视线看过来时,朝他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手语,他新学的。


    简单方便,通俗易懂,大部分人都能看懂。


    裴于逍当然也可以。


    他目光落在陶柚毫无血色的脸上,几秒后生硬地偏过头。


    旁边又有人经过,是隔壁班的,看见陶柚的脸后面露惊艳。


    “咦,这位同学好生眼熟,是爱豆吗?我可喜欢听你们团的歌了,我可以要张签名吗?”他再看裴于逍:“爱豆的经纪人果然也是帅哥。”


    裴经纪人:“……”


    陶爱豆:呆。


    裴于逍淡淡开口“你好,不是,叫陶柚,五音不全,不签名。”


    来人惊讶:“好高冷……肯定是知名爱豆!”


    裴于逍:“……”


    他无语地瞥向陶柚。


    但看这人帽子choker黑衣服,苍白萎靡不说话的样子,又的确挺符合爱豆的刻板印象。


    “你就不能把你这链子摘了吗?”


    陶柚:摸摸脖子。


    哎呀,晕晕哒,听不懂。


    裴于逍:“。”


    原本以为只是脑子一抽帮忙陶柚说了句话,但裴于逍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三分钟里,他高冷的脑袋不间断抽了几十次。


    陶柚长得太惹眼,坐在裴于逍身边变成double惹眼。


    每一个踩点从后门钻进来的父老乡亲都得问上一嘴。


    “咦,这位同学好爱豆,以前没见过?”


    裴于逍:“谢谢,不爱豆,叫陶柚,生病了没军训。”


    “咦,这位爱豆好同学,以前见过?”


    裴于逍:“谢谢,是同学,叫陶柚,生病了。”


    “咦,这位同学……”


    “叫陶柚,生病了。”


    “咦……”


    “陶柚,病。”


    直到一只手搭上肩膀。


    裴于逍:“你好,陶柚。”


    教室忽然安静下来,同学们纷纷垂下了头。


    陶柚在一边攥着裴于逍的衣角猛晃。


    裴于逍偏头,一张熟悉而苍老的脸出现在眼前。


    和裴于逍父母认识多年,眼瞅着裴于逍长大的老教授,镜片底下冒出大大的疑惑。


    “你改名的事,你爸妈怎么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