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死的季世昌被恰好姗姗来迟的高序抬走。


    地上的血迹被银春拿着抹布擦了个干净。


    屋里就剩下王启和陇公子，还有桌上的一道热乎的群英荟萃。


    陇公子微笑着看向王启。


    “王先生，我想季县尉应该把道理都听进心里了。”


    王启点头，“何止听进去了，都溢出来了。”


    陇公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王启的意思，嘴角笑容更甚。


    “哈哈哈…没想到王先生也如此风趣。”


    “这件事，多谢陇公子了！”


    王启拱手。


    季世昌的事情暂时尘埃落定，这也让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着急忙慌的提升实力，去担忧和应对来自季世昌的报复了。


    “哎~”


    陇公子微微摇头，“我说了，这是治病的药钱，定金的一成。”


    “此事过后，这季县尉非但不会再找您的麻烦。”


    “甚至在冬狩的时候，还得让人暗中护着您。”


    “您若是出了事，恐怕屎盆子还得扣到他的头上。”


    “这比直接杀了他，要好不少。”


    “不过……”


    陇公子话锋一转，“季世昌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能隐忍。”


    “竟连着磕了几十个头，还憋着不发作。”


    “这样的人，很难缠。”


    “未来边关若是出了大事，恐怕就是他再度向王先生发难的时候了。”


    陇公子继续说道，“此人出身边军，最高做到队副，后转为文官凭借着心狠手辣和重义气，地位稳固。在军中衙内，上上下下都有不俗的人脉和人情在。”


    “若是毫无理由的诛杀了他，会动摇人心。尤其是在这几年……”


    “大蛟刚斩，十万妖山边缘骚动不断。”


    “最是麻烦。”


    王启点头道，“我懂陇公子的意思。”


    “不，王先生没懂。”


    陇公子笑道，“我的意思是，若王先生想除掉他，算定金的四成。”


    王启哑然。


    他本以为这位陇公子长篇大论一通，是想让他以大局为重。


    不曾想……


    只是给季世昌抬了抬‘身价’。


    “做事嘛，总得把事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陇公子平静的说道，“就像去街上买肉，牛肉明码标价就是三十文一斤，牛脸十文，牛肚七八文。要什么掏多少，事后想起来谁都不会觉得吃亏了。”


    王启对于陇公子这番言论，深以为然。


    “我冒昧问一句。”


    王启开口，“陇公子口中的定金，是药钱的几成？”


    “两成。”


    两成的四成…百分之八。


    “真便宜。”王启微笑。


    “已经很贵了。”


    陇公子一脸认真。


    “那这件事，陇公子可有建议？”王启询问。


    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既然季世昌暂时构不成威胁，那不妨等自己实力到了。


    亲自登门，铲除这个后患。


    今天的事。


    过瘾，但还不够过瘾！


    远不如自己亲手了断来的痛快！


    他相信，自己实力的提升一定比季世昌要等的那个机会快。


    而陇公子上下打量着王启，开口道，


    “我观王先生气盛而势敛，先前的拳医驱邪之术，更是彰显浑厚气血，在武道上的建树肯定相当不俗。”


    “想来此次冬狩，王先生应该不会错过吧？”


    “不会。”王启坚定道。


    他自然可以将陇公子的‘药钱’提现，换成修行资源缩在城内修行。


    不过经季世昌一事后，王启明白让王公子欠着这份药钱，拿‘事’来还。要远比银子更加值钱。


    要知道，多少钱也买不来这样的大人物的人情。


    而且，


    出了城，遇上妖魔…才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他一样可以靠着这次冬狩猎杀妖魔来赚钱。


    重要的是，


    他也想看看黑河县人人畏惧，尸骨累累的十万妖山到底长什么样。


    黑河口以北，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陇公子继续说道，“王先生既然参加冬狩，必然也是有志之人。”


    “那不妨将季世昌先留下，既当做冬狩的护卫，又当做一块磨刀石……”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眼见着天色已然昏暗。


    王启起身告辞。


    他走出屋门，发现原本该是最热闹时候的春水阁，此刻空无一人，宛如一座鬼城。


    想来食客们都被季世昌一进一出的两副模样，吓得再也无心寻欢问柳了。


    可见季世昌在黑河县的地位。


    他走出春水阁的大门，快步走向家中。


    ……


    县令府。


    刘采萍挑灯趴在案牍上，抬手揉着眉心。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啊。”


    他起先看到线人送来的情报内容时，难以置信。


    堂堂黑河县二把手，竟然给在人门前磕头认错，甚至还被横着抬出来了。


    简直是天方夜谭。


    直到他打探到详细，才恍然大悟，却又心生疑问。


    “这王启又是什么来头？”


    他翻遍了调来的关于王家的档案。


    这王启祖上八代，最大的一个官也就是个户房吏，疑似兼县丞幕僚。


    和那位陇公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他哪来的福运！”


    县里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个祖宗，日后无论有事没事，自己都得提心吊胆。


    稍有差池，


    怕是乌纱帽就要不稳。


    想到这一层，刘采萍对季世昌这次狠狠丢了个大人的事，也没那么高兴了。


    没准今日的季世昌，就是明天的自己。


    思绪纷乱间，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尖。


    他瞥向门口，


    张远九人正好鱼贯而入。


    “大人，这是我们在下水巷发现的菜药……”


    “菜药？”


    刘采萍端详着手中的大白菜，远观时并无异样，但拿近了才能发现菜筋上多出了许多奇怪的纹路。


    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这是妖魔鳞皮上的纹路。”


    大个壮汉开口。


    “为何妖魔鳞皮会出现在白菜上？”刘采萍看向众人。


    “这是拿异化武人的血肉做肥料养成的。”


    “不过这种白菜，三个月就可成熟，据说还有治百病的功效……不过在几番盘问之下，唯一能确定的是，食用这种白菜的人能够在短时间内缓解异化的症状。”


    精瘦汉子咬字很细，“不过时间不长，不能确定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或是其他的影响。”


    “背后的人是谁？”


    “目前来看，应该是屠户行的一批人，还有做散碎皮肉生意的一伙。”


    “这些人大多应该都是从别的城跑来的黑户，下水巷这地方您也知道，鱼龙混杂……”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老巢在小羊道胡同。”


    “不知大人是要杀，还是要抓？”


    刘采萍不断端详着手中长着古怪纹路的白菜，突然猛地用力。


    砰！


    白菜碎裂，竟从中流出淡红色的汁水。


    “人吃人，荒唐！”


    “杀！”


    刘采萍低吼，“凡是参与的一个不留。这件事，杀光了比传出来影响要好。”


    “但要给我找到源头。”


    他看向九人，“你们可以便宜行事，剩下的，我来给你擦屁股。”


    “你们明白吗？”


    “明白！”


    ……


    呼~


    阴森哭嚎声，伴随在王启左右。


    一盆三位聚气散加十斤石牛妖肉下肚之后。


    异象再现。


    但相比于第一次，王启这次明显淡定的多了。


    他看着黑雾中遮天蔽日的巨兽从头顶踏过，冷眼旁观一张张哀怨的老少面孔冲着自己抓耳挠腮。


    他甚至开始思考。


    这些都是邪魔之气所化，虽然恐怖。


    毕竟龙象密武·大魔劲属于顶级功法，借由它修行而出的邪魔之气也是为万念之恶的精华。


    若是能借由龙势的影响，将其炼化……


    那既消除了修行时的隐患，又能提升修行的成果。


    一举两得。


    毕竟龙势已经影响了那些黑气，在金龙便凝聚出了两缕小龙。


    想着，


    王启便开始尝试着分出些许龙气，去主动接触那些‘黑雾中的巨兽’和邪魔气。


    原本炼化石牛妖肉的金龙，身形微微一颤。


    开始有一缕金气从中剥离。


    化作一条小龙。


    倒影在王启的双瞳中，然后钻入那无尽黑雾笼罩的世界。


    犹如牙签搅大缸。


    黑雾毫无波澜……


    不对，


    还是带出点水的！


    小金龙拖着一大块血肉状的黑雾，再度钻回王启的瞳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