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将计就计

作品:《剑首

    浴桶中人披头散发,大半个身体浸泡在水中,侧脸点滴猩红。


    骤然回头,他两眼微眯着:“闻渝?”


    闻渝从尸山血海里缓过神来,并不废话,挺剑飞刺去。


    剑端凝着寒意,贯破荡漾的烛火光影。对方扯过搭在桶沿的衣袍,迅速裹住身,提力入掌,震地一拍,浴桶四分五裂,里面鲜血爆浆而出。


    闻渝扬起胳膊挡住漫天红雨,从领口到衣摆被泼满了血液。


    耳边风声微动,闻渝拐过脚,一柄短刀擦着他发丝横切过去。男子折腰梭步,穿过闻渝后背,指间固紧刀柄尾部,手腕翻转,回旋斩来。


    闻渝躲避,顺其手臂一路擦到肩头,用力反拧,控制男子的动作。他趁机定睛端详那短刀。并非寻常钢铁冶炼,倒像是骨骸打磨而成,刺角挺立,质感极佳。


    男子屈臂肘击,挣脱开闻渝的手,再次举步向前,有来有回地过招。


    “果然,”男子如获至宝,双眸放光道,“你武功比祁听白高强,内力醇厚。若能每日泡一泡你的血,于疏通经脉运转丹田大有裨益。”


    闻渝剑身抵挡攻势,无忧脱手刺进对方小腹。他拔出短刃,当胸一脚踹飞男子。


    男子轰地砸墙上又掉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几圈,本就带血的湿衣黏着皮肉,新的血液蔓延,就显得格外可怖恶心。


    闻渝瞥过那双怪异到疯狂的眼睛。


    刚才那脚他用了十成力,估计伤了这人脏腑,仍旧能活着,但没有偷袭逃跑的机会。闻渝转身斩断捆绑祁听白的粗麻绳。


    “多谢闻副派主。”祁听白失血过多,嘴唇发干,苍白带点乌青,双腿一软险些跪地。


    闻渝抬手稳住他身形,低声道:“宗主,游峰正守在外面,找他带你出去上药,这里请让在下处理。”


    将人送到楼梯,交给游峰,闻渝重返到男子身边,双手环胸神态森冷。


    依他所言,取人血是为活络经脉,打通阻碍。


    江湖中确实流传过这种邪门的练功法子,可一来过于残忍凶悍,二来不知源头何处。武林各大宗派多修身养性,光明磊落,坚决抵触。


    真有尝试此法的,必然遭到唾弃责骂,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久而久之,以血洗练经脉的功法就销声匿迹了。


    如今再度乍现龙骨宗,本就诡异,况且祁听白武功上乘,虽不封顶,却决计不会败于这人手下任其宰割,更为奇怪。


    闻渝寒声审问道:“同伙在哪儿?”


    男子嘴角带血,依旧是副走火入魔的笑样:“什么同伙,不就我一个人吗?”


    闻渝面浮几分冷嗤:“是吗?”他脚尖拨翻男子胳膊,长靴踩住掌心,剑锋在对方手筋处比划。


    “你以人血做药引,杀人剥皮,放血泡浴,想来对自己的功夫惜若珍宝,”他缓慢用力碾压着对方手指,“如果我这几剑下去,你手脚筋俱废,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苟活于世。我方才的疑问,奉劝你想清楚再说。”


    男子疼得额头青筋直跳,依旧一声不吭。


    “他既然不愿讲,那就先来听我说。”


    闻渝侧头道:“我不是让你送祁宗主去医馆吗?”


    游峰道:“邓轩和应觉代我送了。”


    闻渝:“他们怎么会来?”


    游峰道:“检查血尸的时候我说过,弟子厢房两月间被查个底朝天,但没抓到人,说明对手精明,武器会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邓兄想通这句话,自然猜到宗主居室。”


    他边往里走,边打量四周景象,面色越发凝重。


    “许多人喜爱耍点聪明,以为天衣无缝,”游峰蹲下身,手肘搭着膝盖,直视男子道,“阁下同样是这种人,然模仿女子声音的时间太少,演得过于拙劣。”


    男子终于有点动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游峰佯装惊讶,“那太可惜了。或许我后面说着,你就听懂了。”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摆:“龙骨宗分南北以来,多数秘籍财宝留在南宗,北宗被迫搬迁,得武林相助,才能成今日模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十年经营,翻修乃常情。亭台楼阁、长廊荷塘、花盈满园,矜贵十足,而弟子厢房怎的那么普通?”


    “祁宗主如是个仅顾自己贪图享乐的人,定然富态尽显,可他瘦骨嶙峋,”游峰道,“最有意思的是,作为江湖儿郎,居所却挽满云锦纱,绚烂明艳。知道的,以为是祁宗主花费重金购买,不知道的,还以为主人家是个绝色美女。”


    “阁下分明孔武有力,为了掩盖背后主子,憋着嗓子说话,真是受委屈了。”


    男子扑腾两下,厉声驳斥道:“信口雌黄!”


    游峰眉眼轻轻一弯:“别急啊,我还没说完。来客四人,血尸四具,你们本就起了杀心。如若无所顾忌,直接出手就行,何必挂饵钓鱼,证明有所忧虑,只能旁敲侧击,引我们入局。认真细想,我们刚到就出事,当真巧合得很。”


    “调查血尸是线,阁下为饵,”他道,“如今我们已经上钩,想来很快便会收网,与你的主子见面。”


    听到这里,男子面目狰狞起来,恶狠狠啐口唾沫,一手抓过短刀就往胸口捅。


    闻渝眼明手快夺过刀,拽起对方衣襟。为防止他咬舌自杀,索性卸掉下巴。


    正要提人出密室,乒乒乓乓阵急促脚步逼近。


    “闻大侠,游剑首,我们来助……呕~”应觉冲进密室,看清里面的情形,瞬间退到阶梯,扶墙吐得脸颊涨红,对身后邓轩口齿不清道,“好多尸体,还有满墙剥皮血尸。呕~”


    方才在密室门口接应时,邓轩闻见恶臭的血腥味,知道有问题,然没想到会这么骇然,整张脸青黑交加,佩刀差点砍断内鬼头颅。


    男子是关键,邓轩只能留他性命,谢过闻渝和游峰,连拖带拽押送人去地牢。


    闻渝与游峰两人先去医馆探望祁宗主,见他昏迷不醒,遂打消问话的想法,并肩朝厢房走。


    闻渝阴沉沉地看眼游峰,等待片刻,仍然没等到解释,站定脚拉住他。


    游峰别过脸,疑惑道:“你又气什么?”


    闻渝道:“将计就计的事,为何不同我商量?”


    游峰:“并非将计就计,无论上不上钩,内鬼注定会露脸,正面迎击是必然的。”


    闻渝松开力,放慢脚步,望着游峰的背影。朦胧月光与道路灯火勾勒他的身形轮廓,修长单薄。


    这次游峰说的实话,但是藏匿了许多重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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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的在鬼王鼎?”闻渝冷声道。


    前面的人脚步稍顿。


    闻渝:“‘我们刚到就出事’。这句你看似对着内鬼说,实际是讲给我听的。”


    他快速追上去,见游峰面不改色,接着道:“北龙骨宗之事,和金顶寺的未免太过相似。别告诉我与鬼王鼎互不相干。”


    游峰道:“嗯,有理有据。”


    闻渝品出其中的敷衍反讽,倒也没恼怒。他手里缺乏实证,刚才明显是在诈话,这种事游峰干得多,一眼识破。


    他拐到另个话题上:“今晚你别回去了,待我屋里。”瞥眼看游峰愣住,解释道:“内鬼行动飘忽,你没武功,又怀揣鬼王鼎的秘密,决不能落入敌手。”


    游峰张了张嘴,字还没吐出来,闻渝一锤定音:“此为上计。”


    回到厢房,李钰带段天佑早已等在院子内。


    李钰见闻渝满身血,急得不行,拎着人查看有没有受伤。


    等他检查完,闻渝言简意赅述尽来龙去脉,提醒两人夜晚小心伏击。


    段天佑听得津津有味目瞪口呆,最终意犹未尽点评道:“居然用邪术练功,迟早走火入魔。不过宵小之辈也敢打一宗之主的主意,祁宗主居然比不过。换作以前的游剑首,哪里会让他得逞,半套鹤中仙就能解决掉。”


    游峰轻拍了拍他肩膀:“去休息吧。”


    段天佑后知后觉反应自己走嘴,忙一把捂住,小心道歉:“游剑首,我不是故意的。”


    游峰无奈道:“没多大点事,只是祁宗主为形势所逼,此举乃保全之策。说话犹脱弓之箭,去而不返,伤人必中,心需谨记。”


    段天佑奋力点头,听话地回房歇息。


    几人商议下来,让李钰和他同睡一间屋。段天佑年纪小,如果被内鬼盯上,恐生变数。


    闻渝把游峰赶上床,隔着屏风换好衣服,又铺好榻挑灭灯芯,烛火的明光陡然昏暗,微弱月色迷迷蒙蒙淌进来。


    他微微偏首,这个位置仅能看见游峰的小半张侧脸,长睫缱绻,倾覆而下,人似乎睡着了。


    闻渝翻转过身,闭上眼睛,榻发出轻微的挤压声。


    声音滴落进游峰耳中,他感觉到那道视线撤去,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睡意。


    游峰睁开眼,望向闻渝。


    他想起在金顶寺方丈禅房时,凉风习习,方丈闭着眼道“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游峰明白方丈的好意。


    执念太深,欲望太多,引火烧身是迟早的事情。


    可他想护住这个人,想谨遵师父嘱托,何其无辜,又何其罪孽深重。


    游峰收回视线。


    第二日大早,闻渝等人再次去了趟医馆。


    昨夜的事情不知是谁传了出去,全宗上下的弟子都知道个大概,半途遇见规规矩矩行礼,待人走远又窃窃私语,有人激动得两眼发光,也有冷嘲热讽的,两边争执不休。


    药房充溢着浓郁苦涩的药味,祁听白清醒过来,正坐在床上,身边站着邓轩和应觉,全都脸色铁青。


    闻渝预感不妙:“发生何事了?”


    祁听白道:“诸位昨晚抓住的凶手,今早突然在地牢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