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审墨最近连续一星期都在郊区军用试车场,这天早上刚到办公室就看陈汉民来找他：“纪检办王主任昨天来找你，我说你出差，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审墨淡声说：“我去看看。”


    边说边转身出了办公室去办公楼找王主任。


    陈汉民有点担心,默认被纪检办找没什么好事,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回到办公室，郑工立刻凑了过来：“跟秦工说了吧,王主任找他有啥事？不会是要调查他吧,冯工这么长时间都没来厂里呢,不会是外派,是被调查了吧。”


    张工也过来八卦：“都说他被调查了,E28数据泄露说不定就是他,要不怎么就他不来上班，我们都照常工作，真想不到他我们身边也会有这种人。”


    “你们没听说吗，工会崔会长也挺长时间没来上班，你们说他会去哪，他总不会外派吧。”


    秦审墨到了纪检办，王主任也刚到，见到秦审墨非常热情地给他让座,自己边倒茶边说：“听说你最近特别忙，我就简短地说，你来检举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崔会长被带走,现在调查清楚他是M国安插在我国的特.务人员，他还是华北站的站长,冯工被他收买,E27的数据就是被他们俩联合泄露出去的,听保密科的人说，最开始也是你提供的线索。”


    秦审墨默不作声地听着，王主任把热茶端到他面前又说：“他们俩的泄密调查已经水落石出，我们纪检办根据你的举报材料调查崔会长贪.污、渎职等也都属实。现在咱们国家对间.谍罪判的轻，经济犯罪判的重，崔会长要么死刑，要么无期，冯工估计得关个七八年。”


    王主任作为纪检办负责人，当然要严肃不苟言笑跟职工们拉开距离，可现在非常和蔼，眼中满是赞许：“你这次立了大工，要不是你提供线索，E27的数据泄露不会这么快就能查出内鬼。”


    秦审墨很振奋，他提供线索跟举报后工厂相关部门没有推诿包庇，正义来的比他想象得更加顺利，这让他对工厂多了点信心，不过他喝了口茶水，声音很平静：“这说明我们厂虽然出现蛀虫，但有更多的清廉、正直正义的领导、职工在维护。”


    王主任脸上的每条皱纹都舒展开，办成这么大的事儿他当然有功，感觉秦审墨在夸他，语调中带着欣赏：“你这次提供的检举材


    料可比纪检办的职工能收集到的还详细咱们上级主管单位机械工业部的领导建议让你到纪检办来兼任工作经工厂领导班子讨论想让你当纪检办副主任。”


    秦审墨意外极了他放下茶杯站起来下意识的推拒：“王主任我工程师的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跟精力干别的而且我只想当个工程师我一个搞技术的不想参与工厂别的部门的工作。”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以为自己只想当个工程师他给自己规划的成长路径是高工、副总工、总工但其实他潜意识里想当公司领导他要是公司领导的话像崔正这样的腐.败分子一旦有违法违规行为露头就会被掐灭压根就不会累积那么多罪状。


    王主任也站起来脸上满是对这个能力出众又谦逊的年轻人的欣赏：“这是上级领导指导咱工厂领导班子的决定对你来说可能是有点突然你兼任纪检办副主任的话也不会把琐碎事务交给你你仍可以安心做技术工作。”


    他没给秦审墨的拒绝时间说：“行你先去忙吧好好考虑再给答复。”


    “好的我去工作。”秦审墨说着转身出了办公室。


    王主任重新坐在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上级发话那当然要把秦审墨吸纳进来有上级支持工作好展开。


    再说他就一个副手目前这个位子空缺要是秦审墨兼任的话根本没时间处理具体工作那还是他说了算。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特别希望秦审墨能加入纪检办。


    试装出来的装甲车经过测试有五处需要改进他现在要想办法降低发动机的温度忙了一上午到中午不光是陈汉民另外几个熟悉的工程师也来找他去食堂吃饭。


    “王主任找你什么事？是不是冯工跟崔会长的事儿有消息了工厂也没发个通知你跟我们说说省得大家总乱猜。”张工迫切想要得到点信息。


    “没什么事就随便说了几句话这俩人的事儿我知道的还不如你们多。”秦审墨说。


    从他嘴里他们一个字都听不到


    ——


    晚上秦审墨九点多回到家颜若正坐在桌旁做试卷看了她几十秒钟他发现颜若跟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比之前认真。


    “受什么刺


    激了？做个卷子这么认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秦审墨说。


    颜若正在计时呢，被他打断只能先停笔记下时间，她说：“这你都能看出来。


    秦审墨拉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说：“以前你觉得你能考上大学，学习状态也就那样，可今天我看你好像要努力？


    颜若莞尔，他的观察力可不是一般的敏锐。


    她正色道：“我在考虑我是不是要走经商的道路，或者我可以考个好点的大学，以后进政府机关，也许我可以当个法官。


    最开始的时候她没钱，她迫切地想要挣点钱温饱，可现在她有考大学当公务员的机会，有安稳工作虽然挣得不多但生活不会有问题。


    她穿到现代时，她父母的家庭资产怎么也超过一千万，可他们俩装穷不想在她身上花钱，甚至让她报考免学费的师范学校，她不想当老师，可她现在有了选择机会，她可以学法律考法官，这年头不像后世那样培养的法律人才过剩，现在进入政法系统容易得多。


    要想当法官就要放弃经商。


    秦审墨勾起唇角，年轻真好啊，想一出是一出，果然心性不稳定，“怎么就想当法官了？说不定你还真是老吴家的亲闺女，女承父业。


    颜若笑道：“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想当法官是要让坏人都得到惩罚。


    比如像陶蔷那样心术不正的。


    像她现在，只能写匿名信举报，要是能当法官不就简单多了吗？


    不过她想不必等那么长时间，不必等她去抓，陶蔷就露出马脚来了。


    她也不允许时间那么长，不能让俩娃等那么久。


    秦审墨嘴角含笑摸她发顶：“是谁才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还以为我要被你压制一辈子呢，你想干什么都行，我都支持你。


    颜若的大眼睛水润清澈：“我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吧。秦审墨说。


    可别撑不到明天，想法又变了。


    次日一早秦审墨洗漱回来，颜若正坐在床上慢吞吞地穿衣服，秦审墨坐到床边伸出食指刮她鼻尖：“诶，想法变了吗，还想考好大学当法官吗？不会又有新想法了吧。


    颜若睁大眼睛看她：“我刚有了想法，怎么会变那么快。


    秦审墨唇角噙笑：“谁知道明天想法会不会变？”


    颜若唇角微抬：“要是当公职人员肯定挣不到钱我得花你的钱。”


    秦审墨热情洋溢：“好我的钱都给你花我也是你的总行了吧。”


    颜若被他的热烈情绪感染逗他说：“只要你的钱不要你行吗？”


    秦审墨绷起下颌线板着脸伸手戳她脸颊：“想什么呢做梦。秦审墨还有他的钱必须同时属于颜若。”


    ——


    有福酒铺回光返照一下迈着大步奔向关门大吉之路。


    有福酒铺内一个顾客在买麻辣野兔：“一只包好我带走不用切我们全家都爱吃两天不吃就想得慌。有人说你们酒铺的兔子肉加了大烟壳子让人上瘾是不是？”


    伙计从大锅里捞了一只野兔边用油纸包好边说：“这听谁说的造谣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们这儿野兔味道本来就好别听别有用心的人造谣。”


    “那我们一家子怎么都总想吃？”顾客接过包好的油纸包说。


    “只能说明我们酒铺的野兔肉比祥福酒铺的好吃以后您就来我们店铺打酒说不定就是祥福酒铺给我们造谣。”伙计说。


    “祥福酒铺的掌柜跟伙计都厚道能干这事？”顾客不乐意听。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冯掌柜在酒铺内窗边悠闲坐着边喝豆汁边吃花生米麻辣野兔已经打开局面他准备把加料操作扩大到全部凉菜酒里能加料吗也可以吧。


    凭借这个方法怎么肯定能让酒铺红火起来把祥福酒铺干掉正美滋滋地想着店铺里几个穿制服的这年代穿各种制服、工服的人多本来以为是寻常顾客没想到走在最前面的人说：“掌柜的在哪儿。”


    冯掌柜美梦被打断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说：“我是。”


    “你在就好清场违法经营这里要查封。”来人说。


    冯掌柜面色一沉才看清这三个人穿的制服不一样后面两人穿的是公安制服前面那个是工商局的？


    “同志我们一直老实本分经营不可能违法经营为什么要查封是不


    是开玩笑？”冯掌柜也是见过市面的很快冷静下来点头哈腰陪着笑脸问。


    “有没有违法经营你自己清楚店铺查封贵重物品可以带走


    几个伙计都急了：“公安我们这是犯什么事儿了都去？”


    “去哪？让我们去派出所当个伙计能犯啥罪？”


    陶姜洗完碗从厨房出来见到大堂内的情景冷笑几声终于犯事儿了活该。


    陶蔷呢同样是洗碗暗骂这些人真是愚蠢有病她怎么会跟这群跳梁小丑一样的人为伍。


    酒铺不过是她立人设的工具而已她没有让部队给她安排工作住处而是努力自谋出路没有多少碗碟跟酒杯可洗但部队领导来看望她的时候她刚好在洗碗这让她得到领导口头嘉奖自强自立的形象深入人心。


    等到立稳这个人设她就可以脱离这种低端场所做点正经大生意。


    冯掌柜虽然表面佯装冷静可是内心难免慌乱垂在身侧的手蜷缩着往前走了两步说：“公安同志凭什么要查封我们店铺空口无凭不用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无凭无据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到派出所给你看凭据走吧。”公安的声音带着无法抗拒的严厉。


    冯掌柜给熟悉的顾客使了个眼色顾客立刻抗议：“公安同志我刚点完酒菜钱花了还没吃完呢。”


    另一个顾客八卦：“到底啥事儿跟酒菜有关系吗不会酒菜里真加了东西吧我们之前可都听说了点啥。”


    执法人员可不想跟冯掌柜磨叽声音提高两度催促道：“安排好顾客清场赶紧跟我们走拒不配合罪加一等。”


    最后面这句话最有威慑力。


    冯掌柜能拧得过执法人员那肯定不能啊只能乖乖地给顾客都退了钱临走前没往把有限的营业额都带上锁门后工商工作人员在门上贴了写着“工商查封严谨破坏”以及日期字样的封条有福酒铺掌柜跟伙计全都得去派出所。


    就这样有福酒铺被迫关门冯掌柜还有别的伙计都垂头丧气地跟公安一块儿走着只有陶姜昂首挺胸好像今天的场面在她预料之中一样她甚至心情很愉快地调侃冯掌柜：“看吧


    ，这就是你经营的酒铺，你害的我们吃瓜落。”


    冯掌柜觉得大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哪能不知道她想把自己择吧干净，他坚决制止这种行为，并且想反咬一口，说：“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迫害我们酒铺，在公安面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陶姜脸色刷地一变，这只老狐狸竟然想诬陷她！


    她狠狠瞪了冯掌柜一眼，赶紧对公安表态：“公安同志，一会儿你们问我啥我肯定如实回答，反正我什么都没做，身正不怕影子斜。”


    “公安同志，这名伙计仗着亲戚关系，从来不服务管理，你们要是真查出来有什么问题，基本能肯定是她干的。”冯掌柜恶人先告状。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点底气，他们酒铺是百货大楼下属，百货大楼经理有的是能量，不仅酒铺没事儿，他肯定也没事儿，大事儿化小小事化了，含糊一下就过去了。


    可他想多了，这个时候他只能是一颗弃子。


    陶姜被气得嘴唇发白，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公安，我举报，冯掌柜心术不正。”


    两名公安一路啥话都没说，就听着他们狗咬狗，几分钟之后就把他们带到派出所。


    酒菜没吃完，退了钱，酒铺被查封，掌柜伙计都被带走，这对店里的顾客来说是超级大的瓜，他们是这个瓜的直接目击者，觉得这事儿可以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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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


    他们迫不及待要把这事儿分享出去，能去哪儿，当然是去祥福酒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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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随着这些顾客到来，有福酒铺被贴封条的消息像是一阵风吹到祥福酒铺。


    “真的，有福酒铺真被封了？为啥，快说说。”等着打啤酒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急匆匆地问。


    拿着大茶缸、行军水壶、小瓷盆、暖壶、燎壶等着打酒的人都像同一处聚拢。


    作为直接目击者，这些顾客被人围在中间，好像他们有多了不起似的，洋洋得意添油加醋的宣扬这个消息。


    “肯定是犯了什么大事儿，要不掌柜跟伙计能都带到派出所去嘛。”


    “是不是前段时间传那事儿是真的。”说话的人一拍大腿，懊悔不已，“我前几天还吃了有福酒铺的兔子肉呢。”


    有人打趣道：“那不挺好的，人家给加了料也没额外收钱。”


    冯掌柜他们惶惶如丧家之犬，可吃瓜群众乐呵的就跟过年一样。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谴责有福酒铺的老板跟伙计。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怪不得有福酒铺都没人去，心术不正。”


    “坑害老百姓，早就该取缔，这次他们关了门就不会再开了吧。”


    “冯掌柜鬼精着呢，谁知道冯掌柜会不会走后门让酒铺再开业。”


    “再开业也没人去，谁还敢去啊。”


    而颜若，也是第一时间知道有福酒铺被查封的消息。


    她觉得她这是为百姓除害，做了一件大好事大善事，这是她的功德一件。


    ——


    下午颜若正在看书，田春兰大声喊她：“颜若，大杂院有热闹可看，跟你们家有关系。”


    颜若俏脸一沉，大杂院的邻居又要吃他们家的瓜，他们家有什么瓜可吃？


    她连忙走到酒铺问：“啥事？”


    田春兰说：“金大妈特意跑来叫你，让你快回去，说是陶蔷要在大杂院买房。”


    颜若不仅是脸色发沉，心也往下一沉，在大杂院买房？住到大杂院来，跟秦家当邻居，给他们一家添堵？可要点脸吧！


    颜若赶紧出了酒铺，往大杂院的方向一路小跑，前面正快步走的金大妈一回头，正好看到颜若，笑吟吟地招呼她：“快点啊，你看我特意跑过来通知你。”


    “谁家要卖房？”颜若问。


    自从蔡大爷搞出搞对象的事儿后，金大妈一直在大杂院里上蹿下跳吃瓜，就希望别人家跟她家一样混乱，她笑眯眯地说：“你呆在酒铺都没听说吗，是老岑家啊，大杂院不是有几家电视机厂职工吗，电视机厂盖好了新楼，不是筒子楼，正规套间，他们都分到房搬走，这几间房就给没排上号的人住。老岑家大儿子也分到房，他们家的房是自己家的房产，三间房，老两口要卖掉两间，给知青回城的小儿子买个工作。”


    电视机厂职工要搬走的事儿颜若倒是知道，她冷笑一声问：“岑大爷要把两间房卖给陶蔷？”


    金大妈压低声音，语气格外八卦夸张：“可不，空房不好找，再说陶蔷住咱们院她姐也方便照顾她们母子。”


    她压低声音：“陶蔷手里哪有钱啊，听说是你们秦家的二姑爷出钱


    给她买房呢，你家二姑爷那么大的官，手里有钱吧，他怎么会给陶蔷出钱买房呢。


    金大妈两只食指相对：“你说他们是不是那个……


    这个安报国，前段时间还在秦家要死要活想自杀呢，他是驰名双标精神分裂双面人格舔狗吗，不要脸！


    还没等她说完，颜若已经大步往前跑，留下金大妈迈着小碎步往前快速挪动。


    到了大杂院五进院，颜若看围观的人不少，当事人安报国跟陶蔷却不在场，甚至连陶姜都不在。


    以往大杂院的瓜都是颜若告诉宋如惠，可能是这次的瓜太大，宋如惠都出来吃瓜了。


    “咱回去吧。宋如惠脸色暗沉，但语气很平静。


    颜若知道这个老太太应该挺生气，但又在尽力控制情绪，颜若真怕她会憋出病来，她哪儿肯回去，说：“妈，我要在这儿听听。


    她看人群中岑大爷在，就挤过去问：“岑大爷，你们家要卖两间房给陶蔷？


    岑大爷说：“对，已经说好了，两间房二十平米给我一千块钱，明天去办过户手续，我们老两口搬到电视机厂去住，剩下一间给小儿子住，还能给他买个工作。


    岑大爷有自己的盘算，小儿子花钱到电视机厂上班，等以后电视机厂也可以分房，这是他们家目前最好的出路。


    还没跟岑大爷说上两句，吃瓜群众的议论声就传到颜若耳朵。


    “陶蔷住到这儿来不是故意膈应秦家吗，听说她跟老太太二姑爷谈对象呢。


    “那肯定是故意气老太太啊，听说当时二姑爷没救文扬，把陶蔷从火场救出来，陶蔷活得好好的，文扬死了。


    “陶蔷也不是故意气秦家，房子多不好买啊，正好这儿有空房，又跟她二姐一个院。


    “陶蔷孤儿寡母手里哪有钱啊，是老太太二姑爷给出钱。


    “眼不见心不烦，以后他们总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活动，不得把老太太给气着。


    “二姑爷哪儿来的脸跟人搞对象？是不是之前就跟陶蔷搞上了，部队不管吗？


    颜若默不作声地听着，大杂院的秘密就像成熟的蒲公英，只要有风便飘得到处都是。


    她看向宋如惠，就在人群外站着，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像一座雕像。


    颜若转头面向岑大爷，说：“岑大爷，过户手续不还是没办吗，他们给你一千块钱，我给你一千五，把房子卖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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