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药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喘。


    望着那张腐烂可怕的脸，心脏狂跳，垂在身侧的手僵硬的不能动弹。


    薛药起初紧张的无法呼吸，她盯着那双眼睛，仿佛被吸引了过去，一阵淡雅的清香避开了腐烂的臭味。薛药猛然回神。


    扶玉骨：“不要看他。”


    薛药这才猛然回神，按照刚刚学到的记忆，打去一道辟邪咒。淡色流光擦过扶玉骨的发梢，落在恶鬼脚边。


    扶玉骨神色未变，在薛药近乎惊恐的目光中，侧过身。


    他死死地看着扶玉骨他们在的方向，薛药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抓着一张几乎看不到原型的符纸。


    是那张探灵符。


    周围一下子变得很黑。


    雾气。


    薛药抬起手，眸中露出惊讶。竟然又发现浓厚的雾气几乎要把他们完全吞没。


    不对。


    薛药再抬头，发现周围漆黑，已经没有了扶玉骨的踪迹。


    完了。


    她又把扶玉骨弄丢了。


    薛药站在原地不敢动，怕行差踏错踩中陷阱。这时候薛药终于后知后觉到不对劲，按道理说早就该天亮了，为何现在仍旧看不出那恶鬼有任何异样。


    这段时间长的有些过分。薛药凝神摒弃，脚下放着的法衣外袍已经彻底不能穿了。


    薛药起初一直盯着脚下，蓦然，一阵消弭的流光一闪而过。薛药愣住，她眨眨眼，那个，好像是探灵符。


    薛药：。。。


    讲真，没发现这东西竟然有用。


    探灵符的作用更倾向于解怨一用，只不过用途并不算广泛。


    原主记忆中，需要修士通过术法在探灵符的作用下一点一点剥除恶鬼的怨念，工程繁琐且复杂。


    薛药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找到扶玉骨才是。


    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并不好受，薛药下定决心，迈出第一步，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够茫然的摸黑前进。


    她一路上磕磕绊绊，蹭到了无数血腥和泥土，薛药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实在是狼狈，她干脆闭上眼睛，每过一个地方，试探性地掐出一个法诀，留下痕迹。


    被扔进来的时候，薛药能够感觉到这个鬼窟并不算大，可如今，她数着自己的步数，发现竟然还未走到尽头。


    薛药适才停住，黑漆漆的环境下，弹幕和薛药显然不在同一个视角，他们看得似乎更加清楚一些。


    上帝视角下，弹幕鬼鬼祟祟，飞快划过去。


    【炮灰，危。】


    探灵咒的解怨法下，不论是对任何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极为危险的。


    探灵符下，不止修士可以窥探怨气的来源，凶恶的恶鬼，也能追根溯源，利用探灵符为基础构建的幻境，将人杀死在回忆中。


    真是不幸。


    他们遇到的，是个相当厉害的恶鬼。


    扶玉骨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仙山景色。


    碧翠山峦云雾缭绕，飞鸟盘旋，熟悉得景色下，扶玉骨泰然自若。


    他立在熟悉得盘衡台前，望着被风吹躁动的灵树枝叶，蓦然，眉间微皱。


    原来是这。


    扶玉骨灵力溃散之际，正值仙山大典，从南北何处前来的修士云集于仙山。


    不日虚吾境将开，仙山各众都等着扶玉骨一举夺魁。


    而就在这日，扶玉骨灵力溃散。


    虚吾境内多的是凶悍非常的恶鬼，差一点，就死在里面了。


    扶玉骨想到这，右手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左手手腕，那里有一道丑陋的伤疤。


    那么现在，是想让他看到什么。


    这样的境况扶玉骨也不是第一次面对了。


    凶悍的恶鬼展露出来的贪婪和血腥，让他觉得有趣，而这一个还未等到时间便迫不及待要将他替换掉。


    扶玉骨垂下眼睫，无喜无悲。


    蓦然，他瞥到手中，被女修用药粉包扎好又裂开的伤口。


    扶玉骨移开视线。


    第一次，扶玉骨希望那个女修，能够撑久一些。


    不要让他失望。


    ——


    薛药看见弹幕，勉强定下心来。


    视线一扫周围。


    完蛋，是不认识的地方。


    这幻境同宗门挺像。但显然和宗门有所不同，而且仙山附近，缭绕的不是仙气，而是漆黑深沉的怨气。


    萦绕在半空中，衬得雕料画栋的建筑阴气森森。


    薛药对探灵符并不熟悉，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按理来说，探灵符下，应该是进入恶鬼的记忆才对。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现身上的法衣颜色偏于未经洗涤的深色，腰身上挂着属于自己的玉牌。


    她把玉牌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名字。


    “王……”


    什么。


    看不清楚。


    或许并不涉及她所以也看不清楚现在的身份。


    她试探性走了几步，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了。


    【是扶玉骨的回忆吗？】


    【天杀的不要害他啊！】


    【话说炮灰不见了。】


    那条弹幕很快被淹没在涌动的信息里。薛药看了看明显不太对劲的脚。


    啪的一声拍在自己胸前。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扶玉骨不见了吗？


    重点是她好像现在变成了一个男修啊！


    薛药稀奇于弹幕竟然没有发现。也没有在意，不过想想也是，她毕竟不是主角，视角总不能一直跟着她。


    刚刚看弹幕说，现在是扶玉骨的回忆？


    【好厉害的鬼。】


    【解怨呢，这下子要被解决了。】


    【这个鬼很厉害吗？】


    【我看过设定，是个大鬼，杀了很多修士和鬼，差一点，就差一个扶玉骨，就能无敌了。】


    【死了吗？】


    【没死。】


    【不过剧情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薛药：……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动还是不动了。


    蝴蝶效应这玩意比天气还要玄乎，万一她这只蝴蝶翅膀把扶玉骨扇没了就好玩了。


    现在他们貌似并未如计划一般解开恶鬼的怨气，反而被他困在这里。


    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扶玉骨。


    弄清楚现在的情况，想办法逃出去。


    薛药回忆着原主的记忆。


    在原主的印象中，解怨一般是找到恶鬼怨气纠结的地方，抽丝剥茧。杀人吞噬灵体也是同样的。


    他只要在记忆中抹杀掉扶玉骨，就能够代替他。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偌大不知道哪里是边缘的幻境中，她，扶玉骨，还有恶鬼。


    三个人啊。


    接受了自己在幻境中变成一个男修的事实，薛药压下内心的别扭，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发现这里除了怨气萦绕，天暗而沉，仿佛黄昏一般，同其他地方一般无二。


    薛药慢吞吞从台阶上下来，树林和怨气掩映之下，甚至可以看到练剑台附近挥剑的剑修。


    太诡异了。


    薛药不太能理解地皱皱眉。


    先找到扶玉骨吧。


    她这个身份，同时仙山门内剑修，勉强算是一位内门弟子。手中的玉牌能够让他到达仙山的每个地方。


    一想到这里还有恶鬼，薛药就压下了挨个询问哪个是扶玉骨的念头。


    她换了身舒适便于行动的衣服，围着偌大的仙山宫殿绕了一圈。


    不对劲，不对劲。不是说恶鬼就在吗？周围怨气太重，薛药甚至没办法分清哪里的怨气更加浓郁，因为每个地方都一样。


    偏偏幻境中的人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是按照扶玉骨的记忆挨个复刻出来一样。


    薛药心中奇怪，奇怪，恶鬼找不到也就算了，扶玉骨竟然也找不到。


    她漫无目的地在宫殿里乱晃，也分不太清楚方向，仙山宫殿大的像是一座迷宫，入秋天色沉沉压下来，青白的天色下，假山流水同样黯然失色，朱红色的梁柱上绘着诡异的暗纹。


    薛药扶着柱子停下来，走得太久，她得歇息一会。


    她坐在走廊边，看着池子里的鳢鱼，仙山内虽然怨气萦绕许多事物都丧失了本来的颜色，但池子里的鱼养的确实很好，薛药趴在围栏处，离着池面有些距离只能远远看着池子里白白胖胖的鳢鱼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


    “好了，别哭了。”


    “不就是被大人训斥了几句，之前也跟你说过，不要去偏殿的。”


    薛药一愣，几个弟子踏上走廊，宽慰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弟子，沿着走廊过来。


    小弟子年纪不大估计之前没被训过，此刻双眼通红，压抑不住满心的委屈。


    “来，擦擦。”


    手帕被递到眼前。


    小弟子接了手帕，耐不住满心的委屈，也不觉得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也是听了仙君的话，只是去捡个东西。哪知被长老撞见了，还连累仙君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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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脾气不太好，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仙君也没有怪罪咱们，咱们下次记住不就好了。”一旁年长一点的弟子安慰道，“快别哭了，去药堂的药端回来吧。”


    小弟子没说话，脸色很快冷了下来。没往薛药这边走，拐个弯去了后面。


    等他离开。薛药听到那二人语调一转。


    “还真当自己活在过去。”说话声音不大，薛药坐在一旁刚好能够听到，“说不定过几日就被赶出仙山了。”


    其中一个道，“真的假的。”


    “我听几云长老说了，这么个家伙，万一给仙门惹来麻烦。”


    薛药一愣。他们说的那人是，扶玉骨？


    找到了？


    薛药刚想走，两个弟子好像注意到这边有人。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你等会，那边是不是有人。”


    两个弟子目视如鹰，继续往前，薛药留神听着，闻言虎躯一震，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薛药看了眼池塘。


    不行不行，动静太大，跳下去她也不会游泳。


    走廊上的房间很多，但大多房门紧闭，开不了门。


    薛药作贼心虚，一连拉了两个门都没拉开，眼见弟子们要过来，她破罐子破摔，拉开最后一个门。


    房门被她轻轻推开。


    薛药心中惊讶，但也想不了那么多，连忙进去关门。


    外头的天色黯淡，房间里也不甚明亮，关着的门窗遮挡了屋外大半亮光，衬得房间里有些灰暗。


    应该是仙山内用来待客的房间，中间有一盏屏风挡在床榻之前，说不上奢靡，却也处处得当。


    阴沉沉的房间之中，怨气同样明显。


    薛药将房门轻轻虚掩，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


    矮桌前放置着几杯茶水已经变得冰凉，房间内燃着的熏香泛着淡淡的浓稠气味，周围黯淡无光，仅仅只有窗口处落下的晦暗日光。


    有人？


    刚注意到这，薛药后知后觉地闻到了熟悉的清冷药香。晦暗的房间里，有人身上的玉佩撞击发出细微清脆的声音。


    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青年披上外袍，慢条斯理地从屏风后出来。


    青年黑发披肩，单手拉着披肩的外袍，眉目清隽，鸦黑的眼睫下，一双沉静狭长的凤眼，苍白的肤色欺霜赛雪一般，见到是她，微微惊讶“你是？”


    薛药：.......


    扶玉骨道，“师弟是迷路了吗？”


    薛药：........


    现在这场景他真的不知道改如何解释。


    薛药大脑宕机了片刻，本打算闭上眼睛装作梦游。


    奈何房间外的两人已经走到了走廊。其中一人奇怪道，“刚刚明明有人在的。”


    然而走廊下空空荡荡，只有顶上悬挂的灯笼被风吹动。锦鲤拨动水声响起，院落内一片萧瑟。


    岔口处空空如也，曼伸到走廊的枝叶上飘下一片落叶，两个弟子遍寻不得。


    “说不定听错了，一大早有谁会出来。”


    那人继续道，“而且我们说的也是实话。”


    ”快别说了，被别人听到我们俩也落不得什么好。“


    他们不敢在原地停留，也不再细想，连忙步出走廊。


    而薛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扶玉骨神色平静，细细来看比起那个时候的扶玉骨现在的模样似乎更加苍白一些。


    听那些弟子的话，这个时候的扶玉骨刚刚灵力溃散，宗门见修养不得，已经隐隐有了将其视为弃子抛弃的念头。


    外面的那些话尖锐刺耳，薛药一个外人都觉得心寒，眼前的扶玉骨却格外淡定。


    他目光了然，并未过多询问。


    薛药出现的突兀，试图挣扎，干笑两声，”我好想走错了。“


    薛药见他面色苍白，心想，他到底是不是原主。


    忽略自己的玉牌，睁眼说瞎话，”弟子薛王见过仙君。“


    扶玉骨剔透多智，如果拥有记忆，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然而扶玉骨面色沉静，克制有礼，”既是误会，那便不留师弟了，请。“


    薛药：....


    说多错多，薛药老老实实不说话了，拿不准现在扶玉骨的态度，观他面色漠然，先前不小心被她碰到的右手手腕，被他挡在衣袖里，很不喜和她的接触。


    薛药见他没有发现异样，转身开门离开。


    房门重新关上，扶玉骨这才松开攥着衣襟的手指，一缕微不可察的痒意若有若无地攀至手腕，他垂下眼睫，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