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名处，是一方小印，那小印曾是姬绫同如烟一同雕刻的，那时，姬绫还小，她同如烟少时便相熟了，两人曾一同在尼家，在圣女考核前，活的生不如死，至于二人的转折点，是在姬绫十岁时。


    那时，姬绫在偶然间被家主发现，是个养蛊的好苗子，而后，姬绫便被送至了苗寨，苗寨中，姬绫苦心修蛊，起初她并没有想当圣女的想法，而她那么努力的修炼蛊术，则是因为如烟。


    她在苗寨以候选人的身份住在其中，衣食住行自然不差。但如烟却不同，她依在尼家，成不了圣女，可能会面临死亡。


    尼家始终都有一准则，在一批姑娘中，若无人有圣女之姿，便全部处死，而那年，姬绫恰巧在最后的尼家考核中，被家主发现圣女之姿，她定能活下来，可如烟呢？


    姬绫没有办法抛下如烟。


    她同如烟自记事起，便相互熟识，是不可分开的伙伴，所以她放不下如烟，想要救她，想同如烟一起活着。


    可那时，在苗疆四大家族之首，尼家面前，姬绫也同蝼蚁一般，她知晓，她若想就下如烟，现下的筹码只有圣女之位，万般思考下，在临走前，姬绫撞着胆子，自作主张，去寻了家主。


    姬绫记得，那晚很冷，还下着大雨，大雨滂沱，淅淅沥沥的自天而下，宛若天空被闪电劈开一条裂缝，雨水若织，大雨如瀑布一般泻下。


    她赤着脚，淋着雨，穿着早已经小了的囚服，浑身湿漉漉得，一步一步向家主房中走去。


    家主不见她。


    她便忍着冷，曲腿在家主门前那跪了近两个时辰，大雨依旧下着，淅淅沥沥，一次一次的冲刷着姬绫，将她心底的愤怒，怨恨，一遍遍得刷出，甚至烙印更深，姬绫淋着雨，眼眸闭了又闭，一次次的将胸口涌上的恨意压下，她不能冲动，她必须活着！


    慢慢的，姬绫愈来愈冷，终于在快到子时时，在姬绫即将倒下时，她终于被家主招见了。


    姬绫颤颤巍巍的起身，膝盖早就没了知觉，她湿漉漉的，浑身都滴着水，去同家主谈判。


    屋内很暖和，各种物品一应俱全，家主身居高位，坐在主坐上，姬绫抬眸，轻微探过一眼，只一眼，便又将她费力埋下的，各种的，恨意，惧意勾起，心头交织，姬绫埋着头，双手紧握着，刷的一声跪下，低低道：“家主。”


    家主姿态懒散，良久才轻啄一口热茶，道：“听说，你这个小丫头，要同老身谈判？”


    “是。”


    “好啊。”家主轻笑一声，将茶盏放下，茶杯同木桌相触，清脆一响，而这一响，像是敲进了姬绫心里一般，莫名的让她安了神。


    家主道：“姬绫，你且说说，要同老身谈什么？”


    姬绫抿着唇角，衣角滴答滴答得落着水，一点点浸湿身下的丝绒地毯，“家主，若我在第一次考核中，拔得头筹，家主可免如烟一死？


    家主，若我在第二次考核中，再次拔得头筹，家主可让如烟去苗寨看我？


    家主，若我在今后的考核中，次次头筹，家主可放了如烟姐姐，并为她置办田地，要姐姐一世无忧？”


    姬绫缓缓道，慢慢将埋着得头抬起，脊背一点一点直起，眼眸愈加坚定！


    “噗呲”一声。


    在姬绫坚定的目光下，家主笑了，像是听到这世间最搞笑的笑话一般，许久，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极为轻蔑的扫过姬绫，才徐徐道：“本家主凭什么听你一个小丫头的话，你就这点筹码？就这点没用的筹码？”


    姬绫毫不畏惧，她紧紧盯着身前的家主，眼神锐利，面色镇定如常，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说话不疾不徐：“就凭我，四年后，定会坐上圣女之位！”


    身前的家主一顿，他被姬绫这模样镇住了，他随机轻咳一声，佯装镇定道：“既然你有这份决心，那本家主便给你这个机会。”


    而后，姬绫便被带走了，去了苗寨。


    到了苗寨，她潜心修炼，把所有能用浏览器的时间利用起来，最终，第一次考核，她荣获第一，也因此，被圣姑看中，在圣姑手下学习蛊术。


    拔得头筹的第一晚，姬绫便收到了如烟的来信，她为了能相信家主当真同她做了交易，威胁前来送信的侍卫，以仕途位理由，招揽侍卫，帮助姬绫秘密回到尼家。


    直到姬绫真正见到了如烟，虽然只是远远瞧见，才终于放下心来，潜心准备下一次考核。


    二次考核依旧，姬绫仍旧第一，在姬绫意料之中。


    但公布排名的当晚，姬绫还是很激动，因为家主答应姬绫，明日如烟便能来苗寨看她了，一想起可以同如烟一同玩耍整整一日，她便开心，兴奋的睡不下。


    第二日，姬绫如愿的同如烟玩了一日，期间如烟同姬绫说，她相信姬绫定能坐上圣女之位，若日后她衣食无忧，被送出尼家便会想办法同姬绫通信，而通信太过平常，字体可以仿写，万一遇到什么，双方被骗，便得不偿失。


    所以，如烟提议，两人一同雕刻一方印章，落名处从不落名，以印章代替，姬绫当机拍手叫好，两人便一同寻了圣姑，找了雕刻之物，暗暗雕刻着印章，而在印章雕好后，二人会相互寄信一封，只这一次，落名，其余剩下，皆不落名，以印章代替。


    这是她们两人的秘密。


    想到此，姬绫眼尾微红，眼中含泪，玉手不自觉附上那抹印章，下意识喃喃：“你还活着...真好。”


    “什么？谁还活着？姬绫姐你在说什么？怎么一直盯着信封发呆？”慕元霜在一旁疑惑得问，品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事。”姬绫抬手拾去眼角的泪。


    “那信中可写了什么？”慕元霜随口问。


    姬绫：“我现在就看。”


    慕元霜歪了歪头，极为复杂的看了眼姬绫：？合着你还没看啊！


    姬绫垂眸轻扫过信件，眉头皱的愈来愈深，而信上内容不过寥寥几句：


    巫泪，曼珠沙华，圣血，不死草。


    还都是药材？其实也不算，圣血，曼珠沙华，她都知晓，但这巫泪，不死草是何物？


    姬绫从未见过。


    姬绫疑惑道：“这是何意？”


    慕元霜在一旁歪头看她，眼底虽都是好奇，却并未去看信件，良久，她撇着嘴，再次看了看姬绫，最终低下头，玩着手中的茶杯。


    姬绫想了半晌，念不出其中含义，便将信件折起放好，不管如烟姐姐为她寄什么信件，她都收着就是，没准姐姐回来要用，至少现下得知姐姐活着得消息，姬绫打心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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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如烟姐姐身在何处，她想她了。


    “姬绫姐。”慕元霜糯糯的唤姬绫。


    姬绫抬眸疑惑看她，道：“怎么了？”


    “我有一个疑惑。”慕元霜拧了拧眉，抬手撑着下巴。


    “什么疑惑？”


    “嗯...”慕元霜顿了顿，“我想问，我哥去哪了？”


    “你哥？”姬绫皱眉，“他去哪关我何事？”


    “你怎么会不知晓？”慕元霜反问：“可是哥哥去救的你，你怎会不知晓哥哥的去处！”


    姬绫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不可置信的重复慕元霜的话，“他去..救得我？”姬绫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


    慕元霜：“对啊！当时事出紧急，乔子卿都不知晓你被关押的地方，是哥哥，哥哥去救的你，你不知晓么？”


    姬绫更加疑惑，“是么？我怎么不记得？”


    “不可能！”慕元霜瞪大眼睛，面色极为严肃，“乔心悦，琉璃，祁念鸢都知晓是哥哥救下的你！她们曾亲眼见过哥哥，还亲口告知我，是哥哥去救的你，还叫我不要担心，你怎会不知？”


    姬绫摇了摇头。


    “你再想想呢？或许是忘了，迷迷糊糊？”慕元霜为她支招。


    姬绫闻言，闭眼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印象，唔...”


    骤地，姬绫眉心一跳。


    她怎么忘了。


    她有印象的！


    却不是慕风救她的印象！


    姬绫眼眸渐渐锋利起来，视线宛若一把寒刀。


    “想起来了？”慕元霜见其视线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得问。


    姬绫咬牙切齿，“是想起来了。”


    “那个，”慕元霜低了低蛾眉，顿感不妙，“哥哥惹你生气了么？”


    “没有。”姬绫答的干净利落。


    “那是哥哥坏了你的计划？”


    “我从不做计划。”


    “那是...”慕元霜抿抿唇，不知问些什么。


    姬绫扫她一眼，开口道：“慕元霜，你不觉得奇怪么？”


    “什么奇怪？”


    “我那日说去楼中一探究竟，而后第二日同你说，同你哥一同前去夜探浮生楼，怎么偏偏我被捉了，他无事？”


    “这个...”慕元霜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我也不知晓啊，你们是遇了陷阱？”


    “是么？”姬绫挑眉反问，莫名勾了勾唇角，“那你说，你哥是太子的人，太子为他设陷阱是为何？而且那日他去的遮遮掩掩...”


    “这..”慕元霜声音越来越小，心底不自觉慌乱：天杀的，慕风！你到底做了什么！


    “咚咚咚。”


    骤地，玄关一响，姬绫得注意被引去，慕元霜长舒一口气，咬牙切齿的双手捏了捏，哥哥你等我找到你，我定要问个清楚！


    “讲。”


    “圣女殿下，寨子外有一人，惶惶逃来，自称您的故友，前来寻求庇护。具放哨兄弟言，那人身上还带着伤，似乎被人追杀，不过追杀之人好似惧怕苗寨，始终不敢在寨前动手，只在二百里处等着司机埋伏。”


    “本圣女的故友？”姬绫挑眉道。


    “是得，他叫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