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栽赃

作品:《长安梦华录·凡界(下)

    及笄礼由迎宾,就位,开礼,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字笄,聆讯,揖谢,礼成等冗多的步骤组成。身份地位越是高贵,礼节越是周全,繁琐。


    及笄礼乐奏响,十二位外命妇,分别担任赞者,赞礼,摈者,执事,各司其职。


    衣着华丽盛装打扮的高阳郡主和元欣郡主,披着长长的秀发,缓步而来,身后是两位公主,再后面是各位即将成年也要行笄礼的贵女。


    进入殿中来,公主和贵女们,分列两边。


    因为我们一家并不喜欢这两个郡主,于是就在人群中,低着头玩剪子包袱锤。


    开礼之后,所有的过程我们都不想看,直到命妇将她们的青丝高绾,秉礼太监,高呼太子殿下初加。


    初加、二加、三加,分别是在受礼者发髻上加簪,笄,钗三冠。


    一般初加都是由父母执行的,但因为高阳郡主是太子的未婚妻,身份特殊,便由太子先行为其加具有特殊意义的“钗”冠。元欣郡主则由梁王夫妇加簪。


    太子将一直精美绝伦的双股合扇凤钗插进高阳郡主的发髻上,这凤钗是先皇后生前特地懿旨赐给将来太子妃的,愿太子夫妇和和美美,恩恩爱爱。


    凤钗上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高阳郡主一生富贵无垠。


    初加礼成,殿中众人一跪三拜礼,为二人,山呼吉言祝语。


    殿中人多,没有人会关注到小小的我,于是跪拜的时候,我微微抬头看向太子,只见他眼圈微红,下巴轻轻抖了抖,似有些动容,他仰头看向大殿外面的天空,仿佛是告慰先皇后的在天之灵,也仿佛是在欢喜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心爱的女孩终于长大了,他就要与她结婚生子,白头偕□□度一生……


    高阳郡主的眸子中也是含着泪的,除了这一点,她再没有任何情绪的表露,不悲不喜,自始至终端着礼,目视前方,不曾与太子对视一眼,仿若一尊高贵持重的金身塑像。


    等众人平身,二人已经恢复如常。


    接着,长公主夫妇和梁王夫妇为自己的女儿完成及笄礼,平安和花铁铁感伤,她们没有艳羡两位郡主无比奢华的成年礼,只是想起自己,是没有父母双亲挽髻插簪的……


    而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及笄礼的。


    典礼结束,太子梁王长公主等各家长辈去了后殿。


    公主郡主贵女们去高阳郡主园子更衣换妆。


    众人都回到大花厅等待开宴。


    惠王齐王七皇子等亲王皇子和尊爵世子嗣子长子等身份尊贵的贵子们在正厅,公主郡主贵女们还没来,正厅一半的席位空着。


    再下首的东西侧厅,分别为男宾女宾,尊卑有序,礼数周全。


    我是小孩子,无所谓男女,就跟着平安花铁铁去了西花厅。正好看着花铁铁别再闹笑话。


    花厅只是客人们游玩茶话之所,酒宴不在这里举行。


    长公主府上的奴仆们忙忙碌碌,井然有序的在大殿内摆放筵席酒肴,那里才是此次笄礼庆典宴会的正式场所。但时辰还早。


    东花厅那边一个须发皆白,宛如谪仙的白胡子老头,有一种新奇的棋术,很多人与之对弈都败下阵来。


    这棋下法奇特,黑白棋横竖走直线,只要跨越对方棋子,就能把对方棋子吃掉,但每次只能跨越吃掉一个棋子,可以连续跨越连续吃,吃到,便可以一直走,吃不到,就要停下,由对方走,对方若无棋可吃,要走一步,再将行走权交给对方。


    柳延年和七皇子见了,说这不就是跳棋吗?结果对战,败得更惨。


    齐王去围观一了下,觉得很有意思,技痒难耐,邀请老者堂前一战。


    齐王的棋艺是有目共睹的,还不曾遇到过对手,可是这种新式棋术,下起来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当即引起众人关注。


    于是正厅,东西花厅的众人们,都噤声息语,端坐观看。


    可其实除了几个靠前的位置能直接看清棋盘局势,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长公主府上主事,便安排了仆从或婢女,在花厅内,摆放了几张棋盘,根据老者和齐王的对局情况,复刻棋局以供观赏。


    我嫌有延时,又脸皮厚,就直接站到齐王身边观棋,看着看着觉得累,就直接坐下身来。


    齐王果然不错,与那老者相互牵制,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齐王看着棋局,摇了摇头笑了笑,甘拜下风,恭敬道:“受教。”


    老者捋着胡子,哈哈笑道:“承让,众位后生与本尊小试,本尊亦有礼相送。”


    他是谁啊,说人家后生也就罢了,还敢在亲王面前自称本尊?


    老者对众人神色视而不见,只拂尘一扫,棋盘上就多了一斛珍珠,“此乃南海鲛人珠,赠与各位。”


    众人惊奇这莫不是仙人。


    我只道这些挥来拂去的障眼法,是糊弄人的江湖术法,不足为奇。可是这么大一斛个头饱满,色泽醇厚的鲛人珠,实在太少见太惊人了。


    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鲛人珠,心道:别是假的,鱼目混珠的吧。


    却见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鲛人珠。就用胳膊顶了顶齐王,用下巴指了指棋盘上的鲛人珠,看着他低声道:“瞧见没,这才是真正的鲛人珠。”


    齐王想起之前给人骗了,送他懒美人没送出去,又转送给我的那两颗做成发簪的假鲛人珠,就有些红脸。


    眼前的鲛人珠,与他的那两颗果然天差地别,他那一眼假的东西,当初是怎么就信以为真了呢?感觉那段时间他不仅沉迷女色,昏庸荒唐,甚至耳聋目瞎,头晕智障,他懊恼不已,自责地偷偷攥紧了拳头。


    我小手在桌下轻轻拍了拍他,他才舒缓。


    老者叫人将鲛人珠分别馈送给刚才与他对战败阵的各位公子们,柳延年和七皇子得到了鲛人珠转手送给了平安,齐王的送给了我,我也转手送给了平安。


    本来没有,平安想着能得到一颗也是好的,可是一下有了三颗,她就觉得要是能凑成对儿就好了,可以做两对儿鲛人珠耳坠儿,她和花铁铁一人一对儿。


    堂邑夫听了,就要与老者对战,再得一颗珠子。


    老者意兴阑珊的样子,摇了摇头,意思非常分明,之前的对战者都是冲着赢去的,势必全力以赴,他能玩的过瘾,尽兴。


    冲着珠子来的,他下着没意思,可若是把鲛人珠设置成奖品,激堂邑夫奋战,又实在有失公允,因为没人能赢的过他,老者索性不应战,拂尘一扫,收了鲛人珠,起身要走。


    我赶紧拿出三颗血菩提,请他留步,道:“这是山君巨鳄大鼋精血炼制的血菩提,世间少有,不是什么顶级灵物,比这鲛人珠倒稀罕些,这三颗血菩提换我与您对战一局的机会,如何?”


    “啊呵呵,念你一片拳拳爱姊之心,予你这小儿一颗。”老者说着反手,掌心瞬间一颗鲛人珠。


    棋局摆开。


    平安不解的问:直接换不就行了,还对什么战啊?反正都是输。


    花铁铁一挑眉说: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不战而输,那鲛人珠跟乞讨来的有什么区别?就算结果都是输,也得敢上场亮剑,输不丢人,怯才丢人!


    平安这才赞同的点点头,连连称是,很是受教的样子。旁人也是。


    其实这鲛人珠虽然十分难得,但我和花铁铁费点心思,未必弄不到,可是鲛人珠有个特性,就是不同鲛人产出的鲛人珠大小质地暗纹甚至闪现的珠晕光泽等等,都是不同的。


    因此,想将手上的三颗凑成对儿,第四颗无论如何都得是同一斛里的。


    当然也能从在场的,拥有鲛人珠的公子们手上重金购买或者交换,但人情世故,扯不清道不明。求上门的,从来不存在等价交换,多少钱财也平不了人家心底的意,三颗血菩提也不如一颗鲛人珠金贵。


    谁叫咱们求着人家呢?


    这还不算完,便是以后平安或者花铁铁,资要是戴着鲛人珠出门,便少不得被人说嘴:啊,要是没有我割舍,她们哪来的耳中明月珠啊。是啊是啊,要不是谁谁谁,她们可真没这个福气。


    好似珠子是我们白得的,早忘了我们也有付出,便他们是知道,也会绝口不提。


    光是想想就糟心,还是我自己得来的直接痛快,干净利落。我妹妹腰杆子直了,想怎么戴怎么戴,怎么戴这么开心!


    老者棋艺娴熟,上场就不断吃掉的我黑子,我只想着输的别太快,太惨,便小心谨慎的移着黑子。


    场边的人们都渐渐散开,小厮丫鬟们也将花厅内,刚才复刻齐王对战棋局的棋盘收拾起来。


    老者的白子大杀四方,如入无人之境,吃得不亦乐乎,转眼间我就剩下寥寥无几的黑子。


    老者大有一副,若不是看你这孩子赤诚,才不会多此一举。全然忘了,这机会是我用三颗血菩提换来的。


    我想着能保下一子也是好的,于是将一个黑子一步一步移到对方眼皮子下的最边缘上,企图蒙混过关。


    老者果然只顾着闷头收拾棋盘中的棋子,想早点结束这无聊的对战,可等他回头想吃我最后的那颗在他眼目前儿的,边边儿上的黑子时,却发现没有跨越的路线了,只能垫了一步,将吃棋权暂时让给了我。


    拿到吃棋权的我,随意吃了一颗棋子,发现还能吃,便接着吃了一颗,吃完这颗,发现还能吃下一颗,只要能吃子,就能一直不停的走棋,能走棋就能一直吃棋,于是……


    我渐渐吃得有些不敢相信了,转头问齐王:“是这么玩的吧?”不等齐王回答,我又一边慢慢的吃棋,一边抬头看着有些尬住的老者,软软糯糯地问:“我这样下对哈?我接着下了哈。”


    众人也都渐渐聚了上来……


    怪不得这老头喜欢玩儿,这种把握生杀大权,畅通无阻,看着对方大势已去,无能为力,任我摆布的感觉,真就是挺爽的!!!


    最后我吃子吃得都有些心虚了,小心翼翼,于心不忍的样子,硬着头皮,把老者的白棋吃光了!!!


    众人看着棋盘上,唯一的那颗我的黑子,都愣了。


    那老者忽然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随即拂尘一扫,把一斛鲛人珠都送给了我。


    众人感叹老者气度,平安捧着一斛鲛人珠,听那老者一直感叹:老了老了,还是后起之秀好啊云云。便牵着我走到老者面前,先表达了谢意,又叫我安慰一下老爷爷。


    这有什么好安慰的,愿赌服输,我只想要一颗,他自愿给了一斛,我安慰他什么?他本来就很老,我本来就是后起之秀。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人都有年幼也都有年老之时,尊老爱幼,老爷爷喜爱你才将这一斛鲛人珠赠予了你,你也要懂得敬老,好长安要懂事儿,去,安慰一下老爷爷去。”平安蹲下身子,与我平视,进行一番耐心教导。


    根本是他拿了我三颗血菩提,又输了棋局,不好再输了风度,所以才这般行径,怎么就是他爱幼,他对我多好多好,整得好似咱们欠了人家的了,不感激不安慰反倒是我的不是,我不懂事了?


    我真是对平安的为人处世很是……有些……有点儿看不惯。


    唉,自己的亲妹妹,我没办法。


    于是我只能听话地转过身去,给老爷爷拱手行礼,恭恭敬敬地道:“老爷爷老爷爷,您一点也不老,跟我比下棋,你还嫩着呢。”


    整个花厅顺间一静,然后爆发雷鸣般的笑声,啊哈哈哈哈……


    平安一边有些自家孩子不懂事就会闯祸的窘迫感和尴尬,一边也憋着笑,跟老者匆匆道歉,把我拉到一边儿打了两下屁股,又开始悉心教导我起来。


    转头再看那位老者,已经不知去向。


    花铁铁对平安说行了别教育了,人都走了,又道这别是个妖孽吧。


    我说不是,长公主府有皇室气运笼罩护佑,邪修妖孽,是进不了府中来的,门口那两个镇守的大石狮子,就够它们吃一壶的,断不可能如此潇洒惬意的在府中行走,来去自如。


    平安端着一斛鲛人珠实在不方便,长公主府的主事,便将平安的一斛鲛人珠当众数清,又落了锁,将钥匙给了平安,再贴上封条,端下去代为看管。


    这时堂邑夫打听到那老者是跟随梁王来的,说是南唐北渡的,一位道行深不可测的老神仙,梁王有意招为国师,老神仙还未应允。


    梁王历来喜欢招揽江湖豪杰,能人异士,连南唐修真门的人都有接触,还真是设略广泛。


    花铁铁不屑地说,正经玄门修真的都遁世隐身,遍布结界与世隔绝,生怕被人瞧见打扰修行,老成这样了,还贪恋凡尘俗世,于人间行走,浪迹江湖,能是什么神仙,能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半吊子,下山来混个虚名罢了。


    我们都觉得,此言有理。


    正说话间,看见苏和在长安城的大弟子苏生,随着迎客小厮来了花厅。我招呼他过来,一打听,原是苏和也收到了请柬,因为药庐实在太忙,便来的晚了,错过了典礼,这回儿苏和去后殿见礼,正给长公主表达歉意,顺便号平安脉,叫苏生来花厅等候。


    忽然,正花厅后花园传来一阵争执声,其中那个男声,刻意高亢,似故作纠缠,大有引众人注意,驱足观摩之意。


    那种言语,人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有好事者已经朝后花园去了……


    花铁铁蹙眉道:“什么人这么下作,在人家家里,又是这种好日子,弄私会这种事儿出来,还得闹的人尽皆知,这不是纯属膈应人吗?”


    我们确实不喜欢两位郡主,但这毕竟是两位青春大好的姑娘,美丽人生就从此正式展开序幕的重要日子,在人家里闹这种事儿,叫人家一辈子,想起这天就恶心吗?


    平安拧了拧眉头,低声道:“花姐姐慎言,这其中必有误会,今日这种日子这种场合,谁再不懂事儿,也不会这么出格,怕是有冤屈的。”


    我冷笑一声,“哼,真是,到这里来搞事情,拿人家姑娘名节做文章,没得叫人恶心,咱们躲远点,走。”说着我提议去别处转转,等转回来了,后花园的事大概也解决完了。


    平安瘪瘪嘴,蹙了蹙眉头,欲说还休。


    我回头道了一声:“君子不救,这么多人,也轮不到咱们,别忘了咱们来是干什么的,蹚浑水容易惹祸上身,与咱们无益的事,少搀合,别弄一身骚。”


    又眼神扫了一圈三个花厅,没去后花园,而选择避嫌的公子小姐们,这些人最是会避祸的,咱们跟着他们学总不会错。这些人定力真足,对后花园的事,置若罔闻。我们可做不到他们那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便还是到处逛逛吧。


    平安警醒,点点头,安园的一大家子人,都很赞同我说的道理。正移步别处,忽然,苏生一脸疑惑道:“怎么,怎么是她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问:“是谁的声音,你们认识。”


    苏生颔首,道:“听着像是丞相府萧大小姐的声音,噢,丞相夫人常年病着,府上是姨娘当家,难免疏漏,照顾不周,所以丞相夫人的病,是萧大小姐自学医术亲自看护的。”


    苏生短短几句话里的信息还真是够足啊,众人听了都意味深长,沉默不语。


    苏生只继续道:“师父进京以来,萧大小姐隔三差五便拿着医案来药庐虚心请教,这是昨日萧大小姐去药庐,师父特意叫她留下的的记录相府夫人病情的医案,师叔您正好看一下,师父说,丞相夫人的病若是您出手,更好一些。”


    “哦,是个孝顺姑娘,我看看。”我对孝顺孩子最是敬重,说着拿过医案一看。


    这哪里简简单单是医案,简直就是看护笔记,比皇帝起居注还要详尽,将自己母亲的症状表现,和自己对母亲病情的对症用药,诊疗,效果,每次药方添减,诊治方案改动,都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生怕有缺遗,不能帮助苏和确定诊断和治疗。


    厚厚的一本,只是五日的观察记录。


    苏生说丞相夫人病了十年,大小姐自接手母亲的看护治疗以后,便无一日辍漏。


    “哎呀呀,真是个大孝女啊,这么好的姑娘,竟给人缠上了,这里面有事儿啊。”


    我看着娟秀的小字,都说字如其人,这么端正的字,这么细心,孝顺的姑娘,怎么会人品有失,在长公主府上,在人家姑娘成年的及笄礼上,在人家宾客云集的花厅后花园,做出与人私会的事情,还弄得人尽皆知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姑娘,学医学傻了,爱人爱痴了,也不至于色欲攻心,癫狂疯魔成这个样子啊。


    “走,咱们去看看?君子不救,但百善孝为先,孝顺孩子,咱们得去看看她如何自救。”我道。


    平安一笑,她知道我的言外之意,如果那姑娘不能自救,我们是要帮忙的。


    花铁铁也很开心,毕竟都是女子,最能感同身受,这种事搁谁身上都恶心,她一脸义愤填膺地,走在最前面。


    大家都脚步轻快,哈哈,我们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是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脾性。


    丞相府的嫡长大小姐,怎会是等闲之辈,她沉稳应对,极力将事情往下压,只是那位公子,还在痴缠狡辩,见众人来了,便舆论造势……


    长公主府上出了这种事儿,自然有主家的人主持公道,长公主的长子陈礼将两位事主请到后花园的棠梨轩内,众人围在轩外。


    花铁铁从平安的斜挎包里,抓了把五香瓜子分给大家,趁机拉着平安挤到棠梨轩正门东侧的窗前,将里面的盆景一开,把堂邑夫柳延年郑清端来的茶水点心一一摆上,正了八经的领着大家看大戏。


    窗台太高,很挡我视线,我直接进到轩中,挤到看事者的最前面,听得太入神,不由得跨过门槛,最后竟站在了两位事主的中间。


    不等萧大小姐和那位自称是小姐心上人的卢公子,和上座主事的陈礼对我的行为举止有微词,花铁铁就发话了,朗声对着正堂上的我,道:“长安,你看热闹都要踩人脸上了。”


    花铁铁说着,又给她周围的公子小姐们发瓜子,还叫他们嗑起来。公子小姐们手拿着瓜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看这种热闹,就有些不道德,他们心里虚着呢,再要是嗑上瓜子儿,和那些爱起哄不嫌事儿的市井有什么区别?


    花铁铁叫他们尝尝,说是妹妹亲手炒的五香瓜子,外面买不到。众人不好驳了她的热情和面子,就试着尝了尝,这一尝不要紧,还真不错,还上瘾了还!纷纷嗑起来……


    棠梨轩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瞬间微妙了起来。


    平安怕嗑瓜子弄花了口脂,柳延年和郑清就给她用手剥。其他公子看了也学着,给自家姊妹剥。堂邑夫剥的叫花铁铁仰头一口吃了,然后吧唧着嘴说不如自己磕得好吃,叫他别费心剥了,留着自己磕吧。


    我没空理会花铁铁那边,只快速理清事情的大概。


    萧大姑娘已经二十岁了,卢公子也二十有二,依照卢公子的说法,就是他与萧大小姐都已大龄,却未婚配,是因为多年前在一次春日宴上一见钟情,这些年萧大小姐因为母亲的病不大出门了,难得露面,但长久以来他们都有书信来往,以寄相思,说着还把信拿出来作证,叫人比对笔迹。


    又言二人情意浓厚,萧大小姐最近几个月,更频频借着为丞相夫人治病采买药材的由头出府,于城西梅林与他私会。


    便有人证实却在城西梅林游玩时,多次见过相府车驾。


    卢公子便更来劲,说今日原本也是约了他,可萧大小姐自方才在两位郡主的典礼上,盯着太子殿下痴愣了一会儿,就变卦,与他决绝。


    可怜他已情根深种,想要挽回这段感情,但萧大小姐狠心弃了他,更想从后院小门回丞相府躲避,他追上来,只想与她再次表露真心,岂料萧大姑娘翻脸不认人,反诬他轻薄。


    “我知你,定是见了太子殿下,心生爱慕,移情别恋,决意弃了我。可是清芷,殿下岂是你能肖想,你莫要执迷不悟,赶快回心转意,我今日归家,定当请准父母备下聘礼,速邀官媒来丞相府上,与你父母提亲……”


    “住口。”萧大小姐端立堂上,沉稳开口,语气庄重道:“我兄长在世的时候,曾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方才在殿上,我并非是看殿下看愣了,只是想着大哥哥要是还活着,如今也这般岁数了。


    那般行举,自然是对殿下的不敬,我事后自会去领罚。至于这几月我频频出府,只是去苏神医的药庐寻救治母亲之法,至于梅林,我是惯去的,因那片梅林曾是我大哥哥生前最喜欢去的地方,我去那里悼念大哥哥……”


    “清芷你莫要再狡辩,还要我如何,你才肯认呢?”卢公子仿佛被逼的要迫不得已了。


    他红着眼圈,委屈至极,顿了一会儿,仰头长叹,从怀中掏出一件肚兜,满眼含泪,道:“此乃你赠我以解相思之物,你那里还留着我贴身的汗巾子,如此还不能说明什么吗?清芷,你还要我怎样你才肯回头?别痴心妄想殿下了,你若回头,我依旧肯真心对你,清芷。”


    萧大姑娘简直被卢公子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恶心,漠然的看着卢公子手上的女子贴身之物,毫无反应,正欲回击。


    可巧这时,丞相府的次女,就是之前恭维过平安,显摆自己如今是公主伴读的那位小姐,忽然一脸悲愤欲死的样子,哭泣道:“长姐何故闹出这等丑事,刚才那些书信,笔迹也就罢了,这肚兜,这肚兜……你叫妹妹往后如何见人啊……”


    她几欲昏厥,她身边儿的几位郎君应该是丞相府的子侄表亲,此时,公子表公子们,扶住这位二小姐,一脸愤慨甚至嫌弃的神情,看着他们家的大小姐,纷纷出言指责。


    不怕外人攻讦,就怕自己人背刺,萧二小姐的言语,无疑证实笔迹就是萧大小姐的,肚兜也是她姐姐的。


    事态情转直下,萧大姑娘眼见有些慌了。这种事是容不得一丝差漏的,被人抓住话柄,百口莫辩,翻身无望。我怕她急着辩驳,腾不出时间思考,忙中出错,自乱阵脚,中了圈套,便赶紧插嘴。


    “嘢呵,这就有意思了。”我抱臂满脸不解地笑着,说道:“人家一个劲儿往你们丞相府泼脏水,你们不一致对外说清嫌疑,反倒自己人先给自家大姐定下罪名了,真是……有意思!!!”


    “哎呦,肯定还有别的意思呗,这种事呢,在南唐多见,没想到大汉也有哈,还是在这顶级的贵族圈子里,啧啧啧,在人长公主府上郡主的及笄礼上,弄出这么恶心的事儿来,就为了给人送这么大一份儿成人礼吗?”花铁铁满脸‘我不信这事就是表面这么简单的’样子,嗑着瓜子,慢条斯理地朗声道。


    “你们是何人,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丞相府的公子们斥问道。


    话音一落,正花厅的后窗全都被小厮丫鬟打开了,证明里面的上位者,对这边正式关注起来了,也暗示有上位给我和花铁铁撑腰。我们后面有人,自然有说话的份儿!


    花铁铁呵呵一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道:“丞相府的公子们都没读过圣贤书吗?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为养也,我们是何人?我是女子,这个是小人儿,我们不开化,没教养,惯喜欢瞎说大实话,公子们要和我们计较争辩,一搬见识吗?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无知妇、孺?”


    丞相府的公子表公子们,被憋得进退维谷,语塞住了。


    花铁铁畅快地哈哈笑起来,又嗑着瓜子,吧唧着樱桃小口,低头跟平安道:“哎哎哎,尽信书不如无书,原是这个道理啊,你看我一句话就让丞相府的公子们哑火了,读书有读书的好处,也有坏处,这应该就是画地为牢吧?被自己读的书,被自己学的礼教,圈住了,堵住了自己的嘴,困住了自己的行为,真是可悲,可笑。”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都觉得这个言行举止没规没矩的漂亮姑娘,还真是别有一番见地。可她虽说的有点道理,但大家都知道,丞相府那些人真正惧怕忌惮的是什么?不然怎么会轻易被只言片语牵制!?


    只有平安惊奇地看着花铁铁,天真无邪地,认真地赞美道:“花姐姐,你真棒啊,我又要崇拜你了,你看你虽然读书不多,还总闹笑话,但有的时候还真是好钢用在刀刃上,你的真知灼见,简直是独辟蹊径,鞭辟入里,针砭时弊……”


    平安觉得这些词花铁铁可能听不懂,就接着道:“就是一针见血,一剑封喉,快准稳狠的意思!”


    花铁铁被夸的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地嚼着瓜子,呵呵乐着:“那是!”


    忽然她神色一敛,有些茫然,仿佛觉得有什么不对,道:“妹妹,你夸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有被讽刺到。”


    “没有啊,我就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你啊。”平安回味一下刚才她的话,然后确定道:“我就是在夸你,你应该是错觉了。”


    花铁铁也觉得平安不会讽刺自己,便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堂中的我,道:“长安,这种事关生死名节的事儿啊,姑娘遇上都是很胆战心惊的,有的话都说不利索,直接任人宰割,随意拿捏,最后大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冤屈死了,我最是看不惯这种拿人名节作筏子陷害人的事。


    萧大小姐不愧是百官之首丞相家的嫡长女,胆识魄力真是了得,孤身奋战挺到现在也实在不容易了,不过挡不住有人使绊子,你看萧大小姐顾念家族名声,使劲往下压,可是呢,她家中兄弟姐妹却向着外人,非要她清誉尽毁,连丞相府的名声都不要了,你……”


    “你,到底哪里来的山野村妇,在这里胡说八道,污我丞相府名誉!”丞相府的公子们似乎被抓住了痛脚,纷纷失了风度,忍无可忍。


    被打断,花铁铁很不痛快:“呦呦呦,这时候想起丞相府的名声了,你家大姐姐被人这样冤污也不见你们这般着急,哟!!!这果真,事儿里有事儿啊?”花铁铁故作惊讶,颇有深意的强调。


    然后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环顾四周,号召道:“来来来,大家明眼人都看看哈,都看看他们的站位哈,他们可是站在卢公子的那侧呢,别的我这乡野村妇不懂,可我知道吵架打仗的时候,人都是站在自己一伙儿这边儿的。”


    众人一看,站位果然是很有问题,卢公子身后一群人,丞相府的公子表公子小姐以及丫鬟小厮……而萧大小姐身边却只有我一个——外人,还是个孩砸。


    丞相府的公子表公子小姐们瞬间慌了,可是眼下他们移动也不是,不移动也不是,二小姐只能遮着脸抬高哭声掩饰尴尬。


    “啧啧啧。”花铁铁给了他们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对我道:“长安,我接着刚才的话和你说,嗯……给他们一打断,我都忘了,嗯……”花铁铁做思考状,瓜子都顾不上磕了,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


    “公堂断案,都是有辩师的,你给萧大小姐当个辩师吧,这样陈大人也好论断,不然只这样两个事主互相争辩,这事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惊动了上位,也不好,更别耽误了大家伙吃饭,咱们来渉宴不就是为了吃饭吗,为了这顿饭,我早起梳妆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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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吃了两块绿豆糕,我这会人都要饿死了,赶紧的吧,把这事儿了了,咱们好开饭。”


    众人一阵低笑,觉得这姑娘真是纯真直爽,非常可爱。


    方才突然出现的肚兜,让萧大小姐脸色煞白,花铁铁一闹,她获得了稍微的喘息,这会儿脸色好了一些,我请求陈礼陈大人允她坐下说话,得到许可,我扶她入座,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看到花铁铁和平安身后还站着苏生,垂目转了转眼,对我放下心来,颔首回应。


    我转身先问了卢公子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道萧大姑娘闺字的?”


    卢公子瞬间笑了,掩去眼中的轻蔑,道:“我与清芷情有独钟,连这等贴身之物都互相馈赠,何况闺字。”他手里的肚兜很是扎眼,极具羞辱,也是此时他极为趁手的兵器。


    “可谁家夫君,或是情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所爱之人的闺字公之于众呢?你今日所言所行,桩桩件件都是冲着毁人名节去的,实在看不出半点情意啊?”我天真无邪地看着他问道。


    姑娘的闺字最是金贵,哪能和男子的名字一样随意当众称呼?花铁铁和平安今日渉宴,我们一家子也都姐姐妹妹的称呼她俩,不带闺字的。


    卢公子好歹是伯爵家的公子,他会不懂这个礼数吗?刻意而为,必有蹊跷。之前被卢公子言语先入为主的众人,此刻仿佛被一语点醒的梦中人,纷纷议论,点头称是。


    卢公子一慌,却很快稳住心绪,狡辩是平日叫习惯了,这会儿被爱人抛弃,一时情急,所以失言。


    “你放才说,大小姐是殿上看见太子,忽然移情别恋,与你决绝,你情难自已,追将而来,极尽挽留这段情缘,可你却能未卜先知,早将你二人往来书信带在身上,此时作为呈堂证供?”我很是疑惑的样子,歪头看着卢公子问道。


    卢公子脸色胀红,对我的反感厌恶已然遮掩不住,他一甩袖子,义正言辞说是他平时便爱随身带着以解相思,时时拿出来观看。


    “还真是痴心啊,倒也是个不错的借口,可这几月,萧大姑娘频频出府与你私会,你是有多相思,明知今日来长公主府上两人必定相见的情况下,还带着这些书信慰藉相思?既这么相思,一刻也离不开这些书信,那这些书信岂不早被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翻烂了,又怎会保存的如此崭新?”我又不解的问道。


    传阅书信,比对字迹的人,都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举起手中信纸,证实我所言非虚。众人眼神清明起来,身上卷携着愤愤不平,正义凛然的气息。


    语言和文字一样,都是具有巨大力量的东西,很容易影响人的思想见地,一旦被污染被侵略被误导,就很难不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人性本就喜欢看热闹,方才后花园里,忽然闹出这种俊男美女私情乍泄的秘辛丑闻,都是很“喜闻乐见”的。


    所以卢公子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他越显示自己对萧大小姐私密事,了如指掌,拿出的证据越多越离谱,大家都不会深挖细究,只会越发觉得他们两人,就是那种事儿。


    如今才觉得,卢公子简直漏洞百出,舆论瞬间逆反。


    卢公子慌了一下,再次平心静气,道:“你这小儿巧言令色,可事实就事实,这些书信,都是萧大小姐亲手所书,字迹为证,做不得假!”


    “字迹,如何就做不得假?”我笑着,从陈礼身前的案头上,拿了一封作为呈堂物证的信件,走到轩堂侧厅的书案上,提笔临摹写了几句信上的字。


    这信上的内容,还真是……小儿不宜。


    然后拿给众人展示:“萧丞相的字,天下一绝,是我大汉读书人的表率,推崇效法之众甚广,我曾偶尔得了一幅字,也苦苦临摹过,这信上的字与其说是萧大小姐的,不如说是萧丞相的,难道与你有私的是丞相大人吗?拿字迹污人清白,坐实罪名,是否草率!?”


    众人见我小小一个孩子,笔下的字竟然与信上的字如出一辙,都甚为惊奇。笔迹一说,不攻自破。


    卢公子负隅顽抗,咬死了,这就是萧大姑娘的字,说萧大姑娘的字是丞相手把手指点出来,父女字形相似,可这信上的笔迹婉约轻柔,丞相的笔迹刚劲硬朗,“诸位可不要被着小儿混淆视听。”


    可真是贼喊捉贼,到底是谁混淆视听?!


    我不禁笑了,“可我临写的重点,不是为了证明这是丞相与你暗通曲款的情书,而是想说,小姐的字也会儿被人临摹啊。”


    “可是,她一个大家闺秀,若非自愿赠与,谁会得到她的字临写呢?”卢公子反驳道。


    萧大小姐正襟危坐,缓缓说道:“城西梅林中有一个梅树,是我大哥哥带着幼时的我新手栽种,大哥哥临死时候跟我说,若是想他了,若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不开心的事儿,都写下来埋在树下,他就会知道了。想来是被人挖了出来……”


    卢公子笑了,叫萧大姑娘不要再狡辩,“那梅林林中上千个梅树……”


    “肚兜都能到你手上,何况是挖几封书信,回去临写?这自然是萧大小姐身边的人出了问题。”花铁铁忍不住插嘴道:“别说是有上千棵梅树,就算是上亿棵,叫大小姐身边的人系个红绳给你做记号,你这么有心,这么爱人家小姐,你还能寻不见啊,就算不做记号,你凭着痴心,去把梅林的土翻烂,你把整座梅林拔了,吃了,大家也信。”


    众人被花铁铁揶揄卢公子的话逗笑了,平安伏在她的肩头,笑得都要哭了。


    卢公子气极,正要开口,花铁铁立马来一句:好男不跟女斗。差点噎死卢公子。


    我对这位脸色铁青的卢公子,道:“也许卢公子还没有能力买通丞相嫡长女身边的人,是丞相府内宅私斗!?一番谋划,便拿你来当枪使,做筏子?或者你们本就各取所需,一拍即合,达成共识。说好了,今日在长公主府上发作,败坏萧大小姐名声,气死病重的丞相府当家主母,好给某些人抬正身份,扫平障碍……”


    我越说,有些人脸上的恐怖惊惧,越来越难以掩饰,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花铁铁啧着舌,对我的话,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然后又哎呀呀的感叹说,自己要是被泼这么一盆脏水,早就炸了,还得是丞相府的公子小姐,真撑得住起,跟没事人一样。


    丞相府的公子小姐一下子激动起来,像一窝炸了毛的猫,花铁铁立马说自己是山野村妇,无知少女,叫他们不要和自己计较。


    丞相府的那些人顿时面如猪肝,屎盆子是不能捡的!扣身上了,也不能认。他们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哑巴亏了。


    花铁铁这般言语,加上丞相府公子小姐不正常的反应,更加叫人觉得我的猜测推论八九不离十。语言的力量就是这强大,对手能左右群众的思想,我亦能。


    听我提及母亲,萧大小姐忍着眼泪,狠狠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兄弟姐妹们,满脸失望怨恨,重重地点点头,道:“是了,我来长公主府上,是规规矩矩大门出入,方才家里丫鬟忽然来报我,说母亲有些不好,叫我赶紧回去看看,我原是要走大门的。


    可是那丫鬟,神色慌张连珠似的催促我说来不及了,说可以走长公主府上后花园的后门,便急急引我走来,我一时有些昏头昏脑,匆匆跟着,可思来想去觉得走后门回家,实在不合礼数,母亲向来教导我规矩森严,我便是再急的事儿,也万不可行差踏错。


    就要转身回去走大门,却见这位跟在后头,见我不走后门了,竟就上来纠缠,我好言劝他放尊重,他却越发放肆逾矩,我喊人来,他竟当众胡说八道,反口说我污蔑他清誉,我家那丫鬟,竟不发一声……”


    萧大小姐心寒透底,可说起丫鬟,这会儿萧大小姐身边哪有什么丫鬟的身影儿?堂堂丞相府大小姐身边竟然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


    这时陈礼身边的管事姑姑,上前来道:“今日为了方便宾客游玩,得了长公主应允,从丞相府借了几张台球桌子,后门是开了锁,不过已经锁上了,只有两个护卫拿了钥匙在门房守着。若是萧大小姐从后门走,他们也是给开门的。”


    我刻意拉长音“噢”了一声,满脸恍然大悟,真相大白的样子,道:“如此就方便卢公子跟着萧大小姐,进入丞相府内宅了。想必萧大小姐房里,果真多了一块儿男人的贴身汗巾子等着被搜出来呢,好在大小姐守礼数,没开那后门。


    从大门走,这卢公子是万万跟不到丞相府内宅里的。见一事不成,这才纠缠上来行了第二套方案,把萧大小姐困在长公主府里,当众毁去清誉。


    好险啊,利用人家的孝心作筏子,要真是一时情急不拘小节,开门引狼回了自家,到时候哪有这么多清明正派的公子小姐们给萧大小姐声张正义。


    丞相夫人本就有病在身,这一气死了,还有谁给大小姐撑腰?最好的结果就是府上主事儿的姨娘出面按下来,等主母丧事过了,再做主将大小姐委身给这位,卢公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议论:萧大小姐这么孝顺,听了母亲不好,定是急坏了,可饶是这样,也没有叫人开了后门直通家中内院,可见礼数周全,又怎么会与外男纠缠不清呢?


    “好恶毒的用心。”众人一阵胆寒。感叹:世人都讨厌繁文缛节,都说不拘小节,可真到了裉节上,坚守礼节,保持原则,是会躲劫救命的。


    大家都称赞丞相夫人会教养,萧大小姐好操守。


    “此事受益者,除了这位卢公子还有谁?”花铁铁适时道:“当家主母因为女儿私通外男气死了,主事儿的姨娘力挽狂澜平息事端,保住丞相府阖府全族颜面,立了大功,顺理成章抬成平妻,成了正经的当家主母,庶出的子女都成了嫡出的,而真正的嫡出长女失德失贞遭父亲嫌恶厌弃,被继母随意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你住口,你胡说什么?”丞相府的公子小姐们急了。


    “她就是胡说啊,你们急什么?”我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道:“她说的这些都是南唐戏本子上胡乱写的,她就是个走江湖串巷的,看多了戏本子,喜欢联想,喜欢胡说,你们急什么?


    他们南唐在意这些嫡啊庶啊尊啊卑啊的,咱们大汉自来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哪有这些计较,我大汉为官之家,向来和睦,谁会为了争夺嫡庶,这么费尽心机,联合外人,赌上阖府清誉,也要杀人诛心?”


    众人闻言点点头,对丞相府那些人的反应,又是满脸大为不解,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在说:对啊,你们急什么?咱们又不是南唐?哪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难道你家不和睦?不可能啊,你们是丞相府,丞相是百官之首,是我们大汉的表率……


    啊哈哈哈,这些看热闹的人,我说的这么直白,谁还理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呢?


    只是众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努力表演你明知道我知道真相,但我就是不知道的样子。我们大家什么都不懂,就是一群纯情无知,涉世未深,不明所以,不在状况的少男少女。


    啊哈哈哈,还真是合格的观众啊,尤其是堂上的陈礼。


    嗯嗯,毕竟是丞相府的人搞出来的这么丢人的事儿,这事最后按下去,还是明出来,都自有人来处理。


    众人看看热闹就行了,回头胡乱传谣过过嘴瘾,暗爽一下算了,还得感谢人家提供谈资。可不能现在就在脸上表露出来自己心知肚明,用表情给人家定了罪,这种替自己和家族得罪人的事,这群猴精可不会干。


    倒弄得丞相府的公子小姐们一脸此地无银的吃瘪相,然后讪讪然一脸‘啊,都是误会’的样子。


    于是众人都舒缓下来……


    丞相府家的人是要摘干净的,但是这个卢公子,可万万逃不了。


    我站在卢公子对面,瞪了一眼花铁铁,叫人以为我在警示花铁铁别再多嘴胡说了。


    “啧啧啧,这位兴义伯家的卢公子,是学宫学子吗,是的话,堂邑夫你退学吧,柳延年郑清你们也别上了,和这种人做同窗,多恶心啊?!”花铁铁并没有接触到我的视线,只余光扫到我的瞬间,转身看着堂邑夫他们问道。将话题又自然地引到卢公子身上。


    我欣慰花铁铁的进步,她和我打配合越来越称心如意了。


    堂邑夫闻言愣了一下,正认真想着学宫有没有卢公子这一号人物。柳延年和郑清也都急切地看着堂邑夫。


    站在正厅后窗的田世子,就斩钉截铁地朗声对着棠梨轩回答:“不是。”


    花铁铁大声称赞,学宫果然是大汉最高学府,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然后奚落讽刺卢公子,道:“这位卢公子别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吧,学宫都进不去的人,人家丞相府的嫡长小姐凭什么看上你啊!?


    回家吧啊,回家,回家睡大觉,梦里什么都有。可别再出来摇哪乱跑,胡瞎乱打听,把人姑娘闺字到处传说,搜罗人姑娘的手书,临摹写了情书诬陷人与你有私,还买通人身边的人,偷人家肚兜,把自己的贴身物品,往人闺房里塞,多脏多下作多恶心人啊。”


    花铁铁话音刚落,萧大小姐脸色煞白,一阵恶寒,虚汗不止,显然被恶心到了。


    我眼睛一转,连忙道:“萧大小姐今日虽盛装打扮,依旧一身的药味儿,可见平时侍奉母亲,是药不离身的,这肚兜上都是些脂粉香气,一丝一毫的药味儿都不曾沾染,根本是拿来诬陷的。”


    萧大姑娘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看向我的眼里全是感激。


    这种东西,就算是自己的,也一定要咬死了就是栽赃。若有人真的丧心病狂,比对针脚,再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