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对不起，同时也谢谢你！”钟黎黎行了个礼，面色微红。


    “哥哥准备了谢礼，只是今日我也是抱着碰巧遇到的心态来的，现在不知能否邀请几位恩人去府里坐坐？”


    “不必，我们要离开了。”陆沅冲她笑笑，没有继续解释。


    “好吧。”她虽然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笑着道：“那就京都见，我会将谢礼送至府上。”


    没等人回应，她就转头跑了。


    “什么情况？她知道你们的身份吗？她是你们朋友？”莲心偷偷看了眼陆沅的脸色，在桌子下面踢了沈彧一脚，那姑娘看这小子的眼神可不对劲。


    沈墨看着刚刚那个女子恨不得将目光黏三哥身上，更是不爽，“莲心，你踢我做什么？你腿抽筋？”


    “咳咳，那个是谁？”莲心假装没听见沈墨的话。


    “钟黎黎，失踪案的目标之一，是陆小姐救了她。”李之见气氛沉默，便主动开口解释。


    莲心囫囵喝了口茶，有些不理解，“陆小姐救了她，那她的眼神一直盯着老三做什么？”


    “呃…”这下轮到李之假装咳嗽，“大概是她以为陆小姐是男的没有多想吧，然后又见三公子天姿神颜……”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唐棠连忙开口，道：“不早了，启程吧。”


    “是，该回去了。”


    这话题到此结束，没有人再主动提起。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两日便过去了。


    京中是不同于玉城的另一种繁华，权利的象征更加明显。


    他们刚落脚，李之身边的人匆匆前来寻他，“大人，陛下震怒，让您立刻进宫。”


    沈彧看了眼沈墨，道：“你一直未回京拜见新帝，一起进宫吧。”


    “嗯。”


    两人一前一后，宫门的太监本想给李之一个下马威，结果看见他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沈墨，只好将阴阳怪气的话语咽进去，“四殿下安，李，李大人好。”


    “嗯。”沈墨从他们身边走过，冷声道：“李大人，我有事同你说。”


    “是。”李之恭敬的跟在他身后，无视了那太监。


    今日阳光明媚，白玉长廊被光照的晃眼，穿过一道又一道玄色的高门，发现空旷的广场上站着两个人。


    沈文一身明黄的衣裳，站在百官上朝的大殿外，右后方的蒙福佝偻着身子。


    他刻意挺拔着身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威武挺拔，“李之，你好大的胆子！”


    李之听到上方传来声音，没有抬头看便顺从跪下，大抵是和莲心混的久了，他的思绪有些跑偏。


    室外广阔，皇帝的声音实在没有气势，他想。


    “你可知罪？”沈文心中压着一团气，越来越多的人敢忤逆他了！


    隔了一段距离，他的气愤传到李之那里不剩几分了。


    “微臣知罪。”李之回答，一瞬之后，连自己也觉得怕是声音太小了，就梗着脖子大声喊道：“陛下，臣知罪！”


    沈墨揉了下额头，无语的看着这滑稽场景，随后一步步踏上阶梯。


    蒙福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


    “你回来了。”沈文阴沉的目光在人越来越近的时候转变成温和，“你没事吧？”


    “还没死。”沈墨在低他一级的位置停下，“可惜当时快死了，竟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唉，父皇本想将皇位给你，但奈何你不出现…”


    “现在。”沈墨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现在也不晚。”


    “沈墨！”沈文有些气急败坏，他发现自从自己吃了那种让人上瘾的毒药之后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现在我才是最名正言顺的那个！”


    他的声音很急躁，瞪着眼时，眼下的黑青像濒死的人。


    “陛下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沈墨一如既往的平静。


    沈文盯着他的表情，攥紧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心里的浊气缓缓吐出。


    “抗旨不从，你认为李大人该怎么处罚？”


    沈墨若有其事般点头，他转身看了眼李之，淡声道：“杀头吧。”


    看出沈文是真的在考虑他的提议，沈墨走近一步，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后边的蒙福，缓缓开口，“陛下不让查失踪案，是因为什么呢？”


    他没有等回答，继续道：“我今日进宫只是拜见新帝，李大人我还有用，等用完了自会送进来任由陛下处置。”


    “沈墨！我是皇帝！”


    “哦。”


    御林军从两侧出现，将沈墨和李之围住。


    李之淡然从地上起身，目光一寸寸冷下去。


    沈文扫过沆瀣一气的两人，冷声道：“你们想造反？”


    “不敢，但陛下确实要小心了。”


    御林军举着刀，没有沈文的命令不敢轻易出手。


    “让他们走！”沈文咬牙切齿的开口。


    人一走，这皇宫更像精美的牢笼，他追求至今的权利没能握在手中，身边的人却一个都没剩下。


    “陛下，您怎么放他们走了？”蒙福朝御林军使眼色让他们都退下。


    沈文一步步走下阶梯，在视野越来越低时骤然停止，“他们只有两人进宫，既不是谋反我就没有理由，我不能留下话柄…”


    他喃喃着，不知是在和蒙福说，还是在和自己解释。


    蒙福始终在他身后，只是他往下走时局势变换，蒙福此刻已经高他一级了。


    京都的街道热气腾腾，为冬日添上几分暖色，但朝代更迭，热闹已经不复以往。


    马车缓缓前进，驶向令人心生恐惧的忘忧府。


    偶尔茶摊也会聊起京中传闻。自三皇子沈彧死了之后，忘忧府的妖魔鬼怪自行离去了，但这安静日子没过多久，三皇子鬼魂回府，妖魔鬼怪闻风而来。


    府中夜夜传出哭叫，附近还剩的几户人家也带着孩子搬走了。


    流言不止，当事人却并不在乎。


    如今沈隆如老鼠般到处躲藏，沈文不足为惧，甚至连沈桢都只差最后一击。他们不必再隐藏还活着的事实，将马车停在正门。


    芙霖带着人等在门口，平时最沉默寡言的晨风站在最前方，面色萎靡，双目委屈的看着马车下来的人。


    “行了，先进去。”沈彧扫过众人，首先吩咐阿蓉扶陆沅回去休息，自己则带着芙霖去书房。


    莲心看着走的走散的散，正打算吐槽，“我们没人管？小瞎……”


    话未说完，文幽笑嘻嘻的返回来扶住唐棠的胳膊，“来，小唐跟我走。”


    他说着回头，“大师请自便哦！”


    “你，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莲心甩着衣袖进府，看了眼前面成群结队聊得火热的一群人，哼了声加快速度走到了最前面。


    “你们别逗他了。”唐棠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目光空洞，却还是想找寻人所在位置，看着人讲话。


    几人互相交换眼神，开口时声音温柔，“哎呀，你别操心。我们逗大师呢，知道你们回来，芙霖特意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他最爱的那款酒花了不少银子，这可是我们私下出钱买的，没走府里的公账！”


    唐棠的笑容更甜了，身体记忆让他几乎不怎么需要带领就准确知道府里的每一个门槛和障碍。


    书房里，沈彧坐下翻了翻桌上一沓诗句，问芙霖，“最近京都怎么样？”


    “没有大事发生，就是兴国侯府的人…死光了。”他有些担心，毕竟陆小姐是兴国侯府的。


    晨风默默沏茶，站在旁边一脸委屈。


    “主子，兴国侯府的事还是让晨风说吧。”芙霖嘴角抽了抽，不想再听第二遍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突然有话说，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我先去厨房看饭菜准备的如何了。”


    他跑得快，沈彧只好看向晨风，手指敲了敲桌子，“这些是？”


    “主子，兴国侯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将自己身处侯府的痛苦一一道来，听得沈彧直揉眉头。


    他寻了个空隙，道：“最近好好休息，让他们别给你安排事。”


    晨风闭上嘴，府里虽然没有大事，但琐碎的小事挺多的，如今喜提放假，他又行了。


    “主子，那我先下去了。”他恢复正常心态，又为刚刚自己那副婆婆妈妈的样子尴尬起来。


    死嘴，平时不是不爱说吗！


    快到饭点，沈墨和李之也从宫里回来。


    莲心正在问沈墨怎么将人带出来的，他想着沈墨什么时候这么会谈判了，结果一问，发现就是硬刚。


    他无语两秒，开口，“你让李大人之后怎么办，皇帝随便找两个人就能把他弄死。”


    李之：“……”


    要不避着点我呢。


    唐棠咳了声，和李之聊起来，“主子府中的饭菜很好吃的。”


    莲心回头看了眼，对沈墨说道：“咱们是不是不能当他面说这些？”


    李之：“……”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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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住三哥府上，不就安全了。”


    沈墨不理解他在担心什么，自己先寻了个位置坐下。


    “对啊，有道理！”莲心拍了拍掌心，“这样大家又在一起了，不错！”


    芙霖从厨房出来，又匆匆去书房找沈彧。刚才他就想着好像有什么事没说，直到厨房说今天没有做烧鸡时才想起来还有个人。


    “主子！”


    沈彧换了身衣裳，晨风放的那沓诗还在桌上，他随意看着，见来人也没有抬头，“怎么？”


    “是小一！主子，小一恢复记忆了！”芙霖想起来还有些想笑。


    当时小一还想继续装，结果被拆穿了，他当即直接从脖子红到了额头，躲在房间不肯见人。


    他们忍着笑劝了许久都不管用，等到半夜的时候自己跑了。


    “想起来也好，跑了就跑了。”八成是回去了。


    沈彧揉着眉，想起一家三口的时光，眉间带点笑意。


    芙霖点头，确定自己将事情全都汇报完，才道：“该用膳了。”


    沈彧起身往外走，随即又退回来拍了拍他的肩，“再摆一桌，你们也一起。”


    “是！”芙霖眼睛亮了，连忙出去安排。


    灯火初上，三皇子安全回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偶尔也有人去打听兴国侯府陆小姐是否回来。


    可兴国侯府整日大门紧闭，竟连门房都空无一人。


    兴国侯府的事，985已经告诉了陆沅。她一边听故事一边走，身后跟着文昭和阿蓉，步履从容的踏进偏厅。


    李之最先看见，笑着同她打招呼，“奔波了两日，陆小姐身体可还好？”


    “挺好的。”陆沅瞧了眼剩的两个位置，一边要挨着莲心，一边要挨着沈墨。


    她眸光一转，到沈墨那一边坐下。


    “你…”沈墨将椅子挪开了一点，见她坐下犹如来了洪水猛兽般。


    “怎么？不能坐这里？”陆沅指了指面前的那道辣炒肉片，“我想吃这个，沈彧做过。”


    沈墨的手指收紧，不动声色问她：“三哥做饭？”


    “对啊，你没吃过吗？”


    他们两人周围像有一道屏障，沉默在蔓延。


    过了一会儿，沈墨开口道：“当然。”


    他坚定道：“当然吃过。”


    陆沅轻笑，“那你等会儿可以尝尝这盘好吃还是沈彧做的好吃。”


    沈墨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有些懊恼，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么多。


    突然，莲心高声道：“开饭，沈彧来了！”


    沈彧缓步进来，后面的暗卫鱼贯而入，一人端了一盘菜。芙霖指挥人将菜摆在旁边的圆桌上，招手让文昭和阿蓉过去。


    “主子让咱们也吃，看，还有好酒！”


    阿蓉是府中暗卫里唯一的女孩子，他们格外照顾。芙霖扫过一圈，发现少了人，“文幽呢？”


    “这儿呢！”文幽的声音不稳，进来时拖着一个人，两人摇摇晃晃的行了个礼。


    “主子，我把小一叫过来吃饭！”


    沈彧和陆沅听到名字同时看过去，只见往日里叽叽喳喳的人此刻垂着头，耳垂通红。


    “去坐着吃饭吧。”沈彧没有提之前的事，语气平淡。


    只有沈墨情绪波动明显，“活着就好。”


    小一瞧了自家主子一眼，随即跪下，语气哽咽，“主子！属下命大，幸得三主子和陆小姐相救。”


    沈墨以为小一……便为他立了衣冠冢，如今人活着，他心中便多了几分感激。他微微偏头准备向陆沅道谢，结果正看见三哥偷偷将陆沅的椅子往自己那边拉。


    ……


    他当时以为陆沅不会挨着自己坐的，就把那把椅子拉的离自己更近。一方面可以让他们二人离远些，一方面三哥可以离自己更近。


    他没眼看，回头对着小一道：“去吃饭吧。”


    等人过去落座，沈墨见身边两人消停再次转头，那句话终于说出了口，“谢谢。”


    “什么？”陆沅转头看他，一脸疑惑。


    沈墨抿了抿唇，声音更清晰些，“谢谢。”


    “其实我刚刚就听到了。”陆沅笑着，表情实在欠揍。


    沈墨深深吸了口气，忍了下来。


    难得有这样相聚的机会，沈彧说了几句让大家吃好喝好不必拘束的场面话，大家都开始放飞，连唐棠都倒了一杯酒。


    星子挂在天空，人间烟火气在缓缓上升、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