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小一还在小口喝凉水降温，沈彧有些紧张的把手里的筷子递给陆沅，“来，尝尝我做的菜。”


    “第一次做，不知味道如何。”


    陆沅接过筷子看着桌上色香俱全的两道菜。一个清炒蔬菜，一个辣炒肉片。


    她首先将筷子伸向了蔬菜，随即夹了一根放进嘴里，便愣住了。


    “是不是不好吃？那你快吐出来。”沈彧有些窘迫，没经过思索便伸手去接。


    下一刻手掌被陆沅轻轻打了下，凉凉的手指与他明显不同的触感。


    “好吃，没想到三皇子有一天还会下厨做饭。”


    沈彧看着她喜欢吃，心落回原处，“叫我的名字吧，这里没有所谓的三皇子。”


    他说着，又给陆沅夹了很多肉才开始吃饭。


    几人吃过饭，洗碗的活自然落到小一头上，他有些无措的站着，等沈彧给他示范之后便很快上手。


    中午阳光温暖，陆沅窝在竹椅里睡觉，沈彧便坐在她身边雕刻一块木头。


    手累了的时候，就停下来看她熟睡的模样。


    小一蹲在一边看蚂蚁搬家，拿着早上还有一口没咽下去的地瓜逗蚂蚁。他时不时扔下一块，那些蚂蚁便争先恐后找同伴来搬回家，本来整整齐齐的蚂蚁队伍也变得凌乱起来。


    他看了许久，腿都蹲麻了，蚂蚁终于将那块地瓜运回洞中。那一刻，他忍不住欢呼起来，“耶！”


    下一刻，巴掌落到他的后脑勺上。


    他有短暂的眩晕，零碎的画面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摇摇头才缓过来，“爹，痛~”


    看着小一委屈的脸，沈彧没有任何动容，“小声一点。”


    “没事，我醒了。”陆沅其实还有些迷糊，但在太阳下睡久了很热，她睁开眼拿来眼睛上搭的布条，才发现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


    沈彧顺手将衣服接过来叠好放回屋里，出来后站在陆沅旁边弯腰与她说话，“一会儿咱们去找昨夜那位老先生。”


    “好。”早点治好小一也能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


    陆沅懒懒的打个哈欠，惹来沈彧一声轻笑。


    她不懂沈彧笑什么，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陆沅眯着眼看阳光穿过树叶，小虫子飞来飞去轻盈落在木制栏杆上，一只鸟在上空飞来飞去，她的目光便追随着。


    真像一只小猫。


    沈墨忍住想要摸摸她头发的冲动，笑着将雕刻的篮子拿回屋里。


    这崖底实在是一览无余的密闭，当时便没有探究，如今沿着小路走至山坡上，才发现山后头的景象如此不同。


    屋舍俨然，几亩良田整齐分布在房屋周围，蜿蜒的小路旁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与那一边相比，这边的悬崖更高，仿佛直耸云霄。


    这山坡怪石嶙峋，土质干燥，行走起来十分艰难，一个不小心就得滚下去。


    沈彧伸出一只手递给她，“路滑。”


    她瞧着沈彧在阳光下愈发精致的眉眼，便像鬼迷心窍一般伸手牵住。


    “阿宁也要牵！”


    身后的声音将她惊醒，不过她向来随心，也并未觉得不妥，甚至将手握得更紧。


    沈彧自然不愿小一牵陆沅，也不愿轻易就此放开，他随意捡了根树枝伸向后方，“拉着树枝。”


    这边视线开阔空旷，老先生早早听见响声出门查看，见几人上门拜访连忙去屋里叫孙女准备瓜果茶水。


    他眯着眼笑，心中对昨夜那个少年有莫名的好感。若是证明几人身份是好的，也好厚着脸皮看能否将自家孙女托付给他们。


    他孙女年十七，虽是他捡回来的，却视如己出。


    “爷爷，客人可是到了？”少女一身粉色的衣裙，布料比一般的粗布好了许多，发饰皆是木质，面若桃花，五官小巧。


    “来了，你瞧。”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人，少女一眼便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虽然衣着普通但气质斐然。


    她期待那人的面庞，越来越近时再仔细一看，便见两只手拉在一起。


    “那位公子和他夫人感情真好。”


    语气中的落寞油然而生，她自小生活在山中，出去的次数极少，这是他见过最潇洒俊逸的男子了。


    老者自然了解亲手带大的孙女，笑着道：“芊芊可是看上他了？”


    看着孙女羞红了脸，他才解释，“那是他妹子，对他妹妹尚且如此关怀，想来是个会疼人的。”


    少女一听，心中便生出隐秘的希翼。


    待走到平坦的小路，陆沅自觉松开手。


    沈彧也没了理由继续牵她，只好握拳不敢松开，生怕手心那一抹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溜走。


    沈彧在京中虽落了个木讷的印象，但在一些打过交道的人那里也勉强称得上一句翩翩公子。


    他微微弯腰作揖，“打扰了。”


    “怎会，昨日我来往匆忙还未介绍自己，人们都叫我竹医，你们便看着称呼就是。”他说着将旁边的少女推到前方，“这是我孙女芊芊。”


    “姑娘。”沈彧并没瞧见她长什么样，只在对方上前时后退一步，眼神始终望着地面。


    “公子好。”芊芊打了招呼，语气温柔含羞，她说完不敢再继续，便将目光转向陆沅，“不知小姐和…身后的那位公子如何称呼？”


    她看出那位公子似乎有些问题，因此语气犹豫。


    “你叫我阿沅就好，他叫小一。”


    “阿沅姑娘，小一公子。”芊芊声音温柔，淡粉色的脸像三月的桃花。


    竹医招呼几人进屋坐，将果盘往小一面前推了推，“吃这个。”


    “哇！好香的果果！给娘吃…”他将整个盘子端起来放到陆沅面前，一脸献宝的模样。


    芊芊好奇的打量，竹医则是笑的一脸慈祥，真的把他当成小孩一般。


    沈彧拍拍小一的脑袋，一脸欣慰，“还算懂事。”


    “嘿嘿嘿…当然啦！”


    小一的心智只有几岁，外面的天气这样好，花花草草又多，他自然坐不住，吃了水果便高高兴兴出门去玩了。


    “陆公子和陆小姐可是带这位朋友来治病的？”


    “是。”陆沅与小一生活几日，他用一颗赤诚的心对待她，也难免有些触动。


    “他的脑子受过伤？”


    陆沅与沈彧对视一眼，道：“他从悬崖掉下来时磕坏了脑袋。”


    “如此便对了，脑部受到撞击导致受损，这种难以医治啊，或许他一辈子都这样了，也可能突然就好了。”


    沈彧点头，没有再强求治疗之法。


    随后，他看了眼陆沅，对着竹医道：“不知先生能否帮阿沅看看，她每月那几日痛得起不了身。”


    竹医打量他的神色，刚刚说起小一的病情倒是淡定，如今竟是满面急色。


    他沉下脸吩咐芊芊出去看看小一，别让人跑远了。


    “敢问陆公子，这位阿沅姑娘是你的亲妹子吗？”


    “不是。”他欲言又止，目光柔柔的落在陆沅的脸上。


    竹医的算盘没打成功，心中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让陆沅伸出手。


    苍老的手搭在脉搏上仔细感受，随后面色沉重。


    “这位姑娘……以后怕是难以有孕。本就身体不好，没有好好休息，估计还经常泡在凉水中，体内寒气聚集，这身体要好好修养啊。”


    “请问先生该怎么治？”沈彧比陆沅着急，此刻已经握紧拳头。


    “往后不得泡冷水，不得着凉，不得吃冷硬的食物，每日喝驱寒养血的汤药，如此过个一两年再看看如何。”


    陆沅挑眉，倒没想到身体竟然这么差。不过除了每个月那几天疼痛难忍，其他时候倒没有影响什么。


    “请先生开个方子。”沈彧取出袖中的一枚玉佩，这枚与压在她那的那一枚不同，更加通透精巧。


    陆沅感受到沈彧时刻落在她身上的隐忍目光，偏头躲开，“我出去看看小一。”


    “陆公子道阻且长啊。”竹医活了快一辈子，自然看得出陆沅的不在意和逃避。


    “没关系。先生可能不知，她帮我诸多，如今我所做皆不及她万分之一。”


    “你这是为了还阿沅姑娘的恩情？”


    “恩情是恩情，自然有别的法子契约。如今不过是想圆满自己的心罢了。”


    陆沅从网一样的眼神中逃离，站在开阔的台子边缘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正漫无目的发呆，远处的笑声吸引她的视线。


    原来是小一正在摘花。


    芊芊在一旁指导他将花制作的更有层次。


    “小一公子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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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若是将这朵花放在最外面就更好了，那样颜色更美！”


    “真的吗？”他偏偏头，随后照着她说的做，“是这样吗？”


    “对，没错。”芊芊没有朋友，此刻发自内心觉得他很可爱。


    小一在花丛中精挑细选，一边摘一边嘀咕，“这朵最美的才配得上娘的美丽。”


    芊芊寻了个石块坐下，用衣袖遮住阳光问他：“你为什么称阿沅姑姑娘为娘？她明明那么年轻。”


    还很漂亮，她想象中的仙女就是那样的，情绪淡然，气质清新，就算装作普通人隐入尘埃中也能一眼看见。


    她想着想着生出些自卑来。


    “哪有为什么，她就是啊！爹很喜欢娘，我也很喜欢！”


    “你爹是谁？”


    小一又捏着一把五颜六色的花过来，快乐的蹲在她旁边挑选，“我爹当然是我爹啦，就是拉住我娘手手的那个，我也想拉手……”


    原来不是亲兄妹…


    芊芊心中失望，却没有特别多的难过。其实那两人才是最相配的，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她知道小一不是两人的孩子，但也十分好奇，这样情绪浅淡的两个人怎么能让小孩子都知道相爱的意义。


    “小一公子，你怎么知道你爹和你娘感情很好的？”


    “什么是感情好呀？”


    芊芊思索一瞬，道：“就是喜欢呀。”


    “我爹可喜欢我娘了！”小一将不好的花丢进草丛里，将好看的拢进已经选好的一大束里，之后便抱着花坐在她旁边回忆起来。


    “我爹好凶的，只会教训我。可是他从来不凶娘，若是我捕蝴蝶声音大了还会让我小声些不能吵醒娘睡觉，明明当时太阳都好大一个了呀！爹总是带我一起干活，却会把筷子和水都递到娘的手上，什么都不让娘干。”


    “对了，娘最爱在门口晒太阳睡觉，这时候爹总是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笑，我爹笑起来和娘一样好看，可惜他不对我笑。”


    小一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后还小心翼翼靠近她道：“告诉你个秘密，我怀疑我娘是被我爹抢回去的，因为我娘不太爱搭理我爹。”


    “唉。”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才能让娘也喜欢他，不然我就是个可怜的小孩了。”


    芊芊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十分可爱，便忍不住笑出声。她以为两人两情相悦，没想到竟然是单相思！


    日头渐渐上来，小一看着有几朵花在太阳下垂了脑袋，连忙停住话头捧着花往回跑，“娘，我要代替爹送你最美的礼物！”


    他腿长，没一会儿便跑到了陆沅面前，神秘兮兮道：“娘，给！其实这是我爹吩咐我做的！”


    “你和芊芊姑娘凑在一起聊什么？”她转头看跟在后面回来的芊芊，笑着问他。


    “当然是秘密啦。”


    陆沅没有追问，将一大束花接过来抱在怀里，还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


    沈彧一出来便看见她垂头抱着花的模样，她脸上浸润了一些笑意，神色温柔。


    对那小子笑得这么美，真令他心生嫉妒。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了？


    他走近站在她旁边，“喜欢？”


    “爹，这是你吩咐我摘的你忘记了吗！”小一在一旁挤眉弄眼，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在故意助攻。


    可惜沈彧没领情，道：“以后送你更美的花。”


    小一快被榆木脑袋的爹气死了，拉着刚回来的芊芊又跑出去了，“朽木不可雕也！走，我带你捉蝴蝶。”


    竹医“唉”了好几声都没留住两人，只好笑着由他们去了。


    “芊芊从小跟着我在这深山生活也没个朋友，如今有小一在倒是开心许多。”


    陆沅没有纠结他说的以后，毕竟这地方犹如世外桃源，没有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一切变得简单之后，便只能将目光放在身边的人身上。


    这种因为无趣而产生的喜欢情绪能维持多久，没人敢保证。


    “老先生考虑过出去生活吗？”陆沅将花枝上揉坏了的叶子整理干净，抬头看向这个满眼温和的老人。


    “为了芊芊考虑过。”他笑着，眼神一转落在远处玩乐的两人身上，似是不经意间开口问道：“不知陆公子二人是如何进入这悬崖密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