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一股强大的寒意从脚底伸上来，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止住了脚步，神色痛苦的注视着那一排黑色的小“人”。


    无比希望噩梦只是梦境。


    李磊和僧人一同面对面坐了下来，他向苏尧招手，示意坐过来。


    背对的少年脚步停滞下来，隔着几步的距离，他看见年轻僧人台子上摆放了几瓶装有褐色液体的透明罐子。


    眼前男人的手倏尔变得恍惚。


    “哇哇哇”


    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婴儿哭声。


    视线一瞬昏暗下来，地面血流成河，蜿蜒的粘腻液体围住了他的双脚，动弹不得。


    “苏尧”


    低沉带着怒意的呼唤贴着耳朵穿进脑海深处，脚下的血水尸水疯狂的向后，瞬间变得透明，脚下的禁锢消失了。


    他惊恐的仰起头，是金色壁画的天花板。


    “过来”


    似真似幻，苏尧顺从地走过去，听着男人的指令坐在中间位置。


    灵魂似乎被禁锢在□□里，他看见自己抬起了沉重的胳膊接住僧人递过来的红线，却毫无意识，像一个精美的提线木偶。


    ···········


    僧人褐色肌肤上的纹身被灌入了灵魂，出现无数个黑色阖上的嘴，红艳艳的唇瓣张开深不见底，他仿佛被浓烈的腐朽气息包裹，浑身缠绕着黑烟枷锁，动弹不得。


    “Chou Kumamthong Chonma KinkaoPiyangmama”


    对面的人合手嘴里不断重复着晦涩难懂的声音。


    眼皮沉重的几乎抬不起，透过一条窄小的缝隙，他看见李磊拿出来一个褐色的玻璃瓶，瓶口被破布包裹，油腻腻的污垢残存在上面，一股浓烈的呛鼻气息顺着飘出来。


    苏尧想伸手捂住口鼻，然而全身上下缠满了红线，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在随着僧人手中的动作盘腿坐在一张黑色的垫子上。


    “???????????????????? ???????????????????? ???????????????????? ????????????????????”


    “???????????????????? ???????????????????? ???????????????????? ????????????????????”


    眼前人身上的纹身在不断蜿蜒向前，逐渐汇聚成血红的光圈，连同皮肉之下的血管也在膨胀，


    “砰砰砰”


    像有一个被禁锢的灵魂在不断敲打……


    “??????????????????????????????”


    “??????????????????????????????”


    他的眼皮已经完全阖上，只能虚弱的凭借声感察觉到李磊的呼唤。


    他不断晃动手里的玻璃瓶，褐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铃铃铃”


    “铃铃铃”


    苏尧又听见了熟悉的笑声


    ？！


    是来自于自己的，毫无知觉他大张着嘴巴，不知疲惫不知停歇的癫狂大笑！！


    李磊的声音不断贴近，顺着耳膜鼻孔无限放大，甚至灌进了五脏肺腑，血流一瞬间凝固下来，好似完全变成一个提线木偶，只能被动的任人摆弄。


    李磊最后跪在他身前，打开油腻肮脏的瓶口，里面冒出来一缕黑烟，直直的像呆滞空洞的木偶身体里钻。


    “????????????????????????????????????????????????????????”


    苏尧感受到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完全背叛□□的支配，凭空收到了召唤念出全然不懂的咒语。


    像有一把重剑劈了下来，腰斩整个人被分成了两半。


    脚下沉重，像有坚硬的枷锁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上半身却无比轻灵，变成一阵风，缓缓地向上飘…..


    “铃铃铃”


    苏尧仍在不受控制的大笑，身躯甚至癫狂，脑袋和双腿不断拉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意，手中的红线愈来愈紧。


    捏着他手腕最脆弱的部分，皮肉之下的脉络。


    收紧、收紧


    胸口一阵窒息，随后全身的血液迸发，心脏像裂开一般。


    下一瞬，手中的红线消失，灵魂脱离一般，失重下坠…


    “苏尧？苏尧？”


    “？？”


    入目是李磊放大的双眼，急切又慌张，似乎很担心。


    眼前的人怎么又年轻了？


    “我这是在哪？”


    就像在飘渺海面上醒来那一瞬，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个被禁锢的铁盒，封锁的记忆怎么也无法归为，苏尧茫然地看着李磊，眼神空洞呆滞，像被抽走灵魂的布娃娃。


    “你怎么还睡着了？”


    李磊用手轻拍他的脸颊，轻笑着说。


    “大师诵经到一半你就睡着了。”


    脸颊上的触感冰凉，他疑惑恍然的环顾四周。


    “寺庙，”


    “我跟着李磊到了寺庙。”


    “穿过一片嘈杂的街区。”


    “然后呢？”


    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好像就如同李磊所说那般，进庙却困了。


    苏尧撑着地面，虚弱的坐起来，一阵强烈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他下意识扶住了李磊的胳膊。


    “？！”


    不像人的肌肤纹路，仿佛刻满了文字，坑坑洼洼，


    “而且很冰凉？！”


    苏尧眼皮半阖，故作刚睡醒的惺忪，手心不留痕迹地擦过他的手腕。


    “没有脉搏？！”


    ？！


    后背猛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没有说话，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抬起胳膊挠了挠脑袋故作懊悔地说，


    “啊，有点催眠。”


    “抱歉啊，”


    目光真挚的面向那个年轻的僧人，黑亮的瞳孔扫过褐色肌肤上的纹身。


    “和门口佛牌是一样的？！”


    “不！”


    “不一样。”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始终感觉自己被蒙蔽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似幻似真地看见了什么，却始终触摸不到。


    李磊和僧人告别，揽着苏尧的肩膀出去了。


    门口走进来一个推车的人，黝黑的皮肤汗水浸透了白色的短袖，他弓着腰费力地向前。


    老旧的推车上摆了一个九宫格的贡品，


    “可乐？！”


    “肯德基？！”


    苏尧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最中央的格子里是五颜六色的糖果。


    “这是贡品吗？”


    他疑惑的打量过那人的神色，他的目光凝视在九宫格上，手里用力且小心，好像生怕推翻了什么。


    苏尧顺着李磊的步伐向前，与那人擦肩而过之时，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脖颈上项链。


    “不，那根本不是项链。”


    推车人的脖子已经被坠出了凹陷，黝黑的肌肤上一条明显的痕迹。


    “咚咚咚”


    苏尧听见了像木牌敲击的声音。


    他脖子上挂了好几条绳子，每一条下面都吊着东西，而且很沉重。


    苏尧满心疑惑，然而李磊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似乎心情很好，步伐轻快，脸上始终留着雀跃的弧度，额前的头发在随着步子飘动，阳光落在睫毛上，脸颊的阴影一上一下。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苏尧收回目光像一个问路的小孩低声询问，他感觉手心很痒，像刀口未结痂触碰在空气中。


    “拜完佛，就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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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磊低头耐心的回复，目光贴切关怀的流连过苏尧的脸颊。


    苏尧却觉得他是在透过自己的皮肉看向另外的东西，他能感受到身体里另一股力量在澎湃，受到召唤一般雀跃欢喜。


    他没再问什么。


    走回那道狭小肮脏路口，馊味更重了，小摊铁盒里的柠檬叶和甜酱的味道已经遮不住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混在一起，难闻而令人窒息。


    灰扑扑的小脸挤在摊贩前，恳求贪婪的看着摊贩推车上诱人的色素堆积的佳肴。


    围裙上布满油污斑点的摊主，厉声驱赶着围在自己面前的小孩，神情凶狠暴戾，伸长胳膊作势要去拍打他们。


    李磊却十分慷慨有耐心，先蹲了下来询问那群眼神渴望的小孩要什么口味。


    直接在那位摊主上大手笔买了十份。


    原本凶狠的大妈神情立马缓和下来，殷勤的看面前的人。


    李磊将买好的食物挨个分给，最后还扭过头询问，


    “你要吗？”


    “不用了。”


    苏尧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是小孩了。


    道路拥挤，阳光晒下来，最深层狭小的土壤晒不到，增生了害虫。


    这个地方古怪却真实，烟火气十足，但始终围绕着腐朽气息，然而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都满足的沉浸其中。


    “拿去吃吧。”


    李磊蹲下身抚摸过一个女孩的脸颊，手指温柔的替她拭去肌肤上的灰尘，亲昵的拍了拍她柔软的笑脸，最后凝望着她被家人领走，目光仍旧流连在小女孩的背影上，像慈爱的父亲关切耐心。


    苏尧双手抱拳站在墙壁，


    “小宁？！”


    脑海深处突然冒出了一个强烈地呼唤，


    “哥哥，来找我好吗？”


    “哥哥~”


    他看到了一双稚嫩苍白的手。


    下一瞬凭空消失了。


    愣神之际，他又看见远处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人，眼皮上花红柳绿的眼影和大亮片，猩红的嘴唇，俗媚的妆容在阳光下却美的不真实，大笑咧着八颗白牙，步伐摇曳生姿，长发闪着光，游离于喧嚣之内又泾渭分明。


    最后他停留在一个男人面前，做着夸张的姿势抛媚眼，伸手捂着笑脸，露出弯成月牙状的眸子，瞳孔里勾引意味裹挟着挑逗。


    苏尧看不清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却始终觉得熟悉。


    苏尧看不清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却始终觉得熟悉。


    目光凝视在长发女人身上。


    她伸长胳膊环住了面前的男人，踮起脚要去亲他，却躲开了，她也不恼。


    苏尧看见她张嘴说了什么。


    “走了。”


    李磊突然站起身来，在他视线之中敲了一个响指。


    “好。”


    再一晃眼，那两个人消失了。


    狰狞的佛像背后是一个更加雄伟的金色四面佛。


    湄南河彼岸的标志物十分显眼，隔着距离就能看得真切。


    苏尧仰起头，凝视那座小佛的表情，它手里没有武器却夸张的挥舞着，欲再像上看，刺眼的阳光遮住了视线。


    “绿灯了。”


    回到青年旅社，门口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为首的一个陌生男人站起来，面色温和地说，


    “好了，人齐了。”


    “就这俩人让我们等这么久。”


    “故意的吧。”


    地下有人捂嘴窃窃私语。


    李磊凶狠的目光扫过去，一片寂静。


    “什么情况？”


    苏尧确信自己没有收到什么消息，疑惑的喃喃道。


    突然抬眼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是哪个女人？”


    她对面还坐了一个肌肤苍白的长发男人，灯光下如同一个嗜血的魔鬼，周身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