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两个时辰的睡眠里，姜凤皇梦到依靠在檐上的清冷孤月美人三次，她在梦中似乎都能闻到那晚的清甜酒香。


    她倒是忘记了，不曾问起那天的酒是那个，她想喝了。


    一梦结束，姜凤皇清凌凌地睁开带着氤氲潮气的眼睛，入目是那红色罗帐金黄色的帐顶，在这个帐顶下，她第一次尝到菊花香气的唇瓣。


    美味到……远胜事件所有的糕点。


    姜凤皇叹息摇头，轻声唤小汪子：“小汪子。”


    罗帐被人拉起，姜凤皇那张餍足的神色落在小汪子的眼里倒成了另外一处意思。


    陛下昨晚去怡红院大吃特吃了不少。


    小汪子扶着姜凤皇的手，低声道：“陛下，今晚还去怡红院吗？”


    姜凤皇的手搭在小汪子提前暖过的手上，眼皮懒懒地抬起，皱眉道：“小汪子，多嘴了。”


    小汪子被呵斥，小心地低下头，低声应是。


    身旁的皇帝打着并不优雅的哈欠，细小的回答在哈欠里传出来：“去。”


    小汪子怀疑自己听错了，凑近道：“还去啊？”


    “怎么？”姜凤皇斜着眼睛，属于帝王的威严像是一道山压过来，“你也想去？朕不仅今晚去，朕要天天去。”


    小汪子心道：怡红院一定是有个勾人的小妖情，勾着陛下夜夜都去。


    “是，”小汪子恭敬地将人扶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疲惫但是嘴角压不下来的脸蛋，姜凤皇信手拿起桌子上的眉笔，将细细的柳眉描摹出剑眉的雏形，又沾了眉粉填补眉毛的稀疏处。


    不多时，一张剑眉星目的脸蛋呈现在铜镜前，姜凤皇接过小汪子递过来的假喉结粘在脖子上。


    小汪子道：“陛下，摄政王今早来信。”


    离得这么近，写什么信？


    姜凤皇皱眉道：“昨晚皇叔来过？”


    “不曾。”


    “只是今日一大早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姜凤皇疑惑地接过来，修长的手指挑开封条，从里面抽出来一张信纸，打开细细地看了。


    一信读罢，皱起的眉头更紧惹了几分。


    小汪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忧道：“怎么了，陛下。”


    姜凤皇摆摆手道：“无碍，先去上早朝，别耽搁了时辰。”


    小汪子嘴角的话吞了下去，为其更衣，跟在姜凤皇的身后走向龙椅。


    龙椅下，是排山倒海的“万岁”之声，姜凤皇随意地扫视一圈儿，道一句：“诸位平身”，就开始了今日的无聊的上朝听马屁日常。


    “陛下，前几日因您英勇卧底剿匪，太后葬礼不曾举办，如今该提上日程了。”


    姜凤皇头疼的支着脑袋，前几日去剿匪，倒是把这件事忘了。


    “爱卿看着办吧。”


    臣子忽的跪下行大礼：“是臣疏忽，请陛下责罚。”


    姜凤皇眉毛一挑，想起来姜昱信上的内容，必有得暗道一句有趣。


    “爱卿何错之有啊？”


    “邦邦”的磕头声引得姜凤皇皱起眉头，演成这样就有点夸张了，姜凤皇道：“爱卿有话直说。”


    “臣……疏忽……太后的尸体失窃。”


    臣子满脸冷汗，若不是知道他是姜昱的人，姜凤皇倒是真的会相信他真的弄丢了太后的尸体。


    只是……太后的尸体丢了过于丢人，又不能找一个假的尸体来冒充。


    姜凤皇露出一份悲切的神色，叹了好大一口气道：“爱卿啊，你这呢么会犯这么大的过错啊。”


    臣子的心放下了，这个皇帝他骗过去了。


    姜凤皇道：“朕没记错的话，这是诛九族的罪过吧。”


    臣子接着演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在地上接着磕头。


    姜凤皇一声令下：“来人，将他打入大牢。”


    至于……太后的尸体被谁带走了，姜凤皇心里有数，今朝差人送信装病的某人罢了。


    还以为他发现了怡红院的事情，看来不过虚惊一场。


    上朝就要死人，今日又死一个。


    姜凤皇揉着眉心道：“太后的尸体……立一个衣冠冢吧，就不用追查了。”


    天下人皆知傀儡皇帝和疯癫太后不合，这样已然是较为体面的做法了。


    姜凤皇疲倦道：“诸位爱卿还有有事要奏吗？”


    姜昱不在，有事奏给姜凤皇也没用，众位臣子纷纷沉默。


    小汪子接收到姜凤皇的眼色，尖着嗓子道：“退~朝~~”


    ******


    又是一天的黑夜，姜凤皇身上还是昨晚那件的火红的衣裳，在怡红院的门口等了半个时辰，都不曾看到奚彧来。


    路面上还有着厚厚的积雪，百姓踩踏的脚印杂乱地带着泥巴，将白雪踩成一片雪泥，脏兮兮的。


    姜凤皇缩在门口，哈着气等着人。


    奚擎苍个小气鬼，今晚怎么不来了，是怕今晚讲到他丢脸的部分吗？


    姜凤皇百无聊赖地踢脚边的石子儿，感到头顶有动静，就知道奚彧那小子雷声大雨点小……


    黑衣，杏眼，额前加了一道抹额……


    是隋芳菊。


    他又没回清风寨！


    隋芳菊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扶额，没带歪啊，难道是带上扶额，帅的她看呆了？那……加分还不手拿把掐。


    隋芳菊潇洒得将头发一甩，飘逸的发尾飘扬在空中，姜凤皇看的一脸疑惑。


    上次……这样的还是小时候父皇带她去看的雄孔雀……


    “你牙上有菜。”


    姜凤皇伸手挡住对方笑的灿若夏花的笑容，好心提醒到。


    来赴约之前特意填过肚子，打算呈现优雅进食形象的隋芳菊呆愣住了。


    洁白无瑕的牙花被收了回去，姜凤皇转过身去摁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真没出息啊，姜凤皇。


    稳住……


    “隋芳菊。”


    隋芳菊紧紧捂住嘴巴回道：“嗯？怎么了？”


    姜凤皇叉手道：“你来的路上可有看到奚彧？”


    心中藏着事的隋芳菊心虚道：“我不知道啊，我没看到。”


    食指和中指又碰到一起了……


    姜凤皇威胁道：“不说……可要扣分了？”


    隋芳菊抱手求饶道：“我说，我说，别扣我分。”


    “我来的路上在路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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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一个小孩儿带着一群人阿紫围殴他。”


    奚彧？八尺的男的，被小孩儿围殴？


    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隋芳菊双手抱胸道：“我出手英雄救美，他气不过自己回家了。”


    前半句可信，后半句不太可信。


    姜凤皇不言语，用那双锋利的丹凤眼盯着眼前的男子。


    隋芳菊败下阵来，举起手道：“你放心，就算英雄救美，我也不会爱上他那么个讨人厌的男人的。”


    面对眼前的人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的滑稽样子，姜凤皇感到一股子荒谬感……


    男人……都这么幼稚吗？


    “我全须全尾地给他送回家了，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面前的人认真的样子，姜凤皇有点恍惚，冷风吹向她的头发，在风停止前，她捉住他发誓的手道：“我信你。”


    得了“蜜糖”的隋芳菊得寸进尺地揽过姜凤皇的肩头道：“那我们进去吧。”


    回过神来的隋芳菊眼睛微眯：“你又！没回清风寨！”


    喊得隋芳菊虎躯一震，他默默撤回一个揽肩头的手臂，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道：“清风寨，我回了的，只不过寨子里没什么事，我就回京城了。”


    其实……清风寨事情挺多的，但是交给老师不就好了，是让他聪明呢。


    嘿嘿，但是陪着姜凤皇这件事万万不可能假于他人之手！


    隋芳菊嘴里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姜凤皇摇着头道：“扣分！”


    隋芳菊的天塌了，失落道：“扣几分啊？”


    心软的姜凤皇硬气道：“一分。”


    一分，隋芳菊的眼睛再次被点亮，比他身后的星辰还要亮上几分。


    姜凤皇错开眼睛，冷声道：“还不进去。再吹风就感染风寒了。”


    隋芳菊乐呵的跟着进去，扭捏道：“我送你的大氅，今晚怎么没穿啊？”


    啊？


    她总不能说她珍重地将大氅放在枕头底下了，多跌份儿啊。


    “我瞧着今晚没雪，就没穿。”


    才不说她不舍得穿呢！


    “还聊呢，”怡红院正门往上的一扇窗户不知何时打开，着一身素衣裳的冯莫林歪着头，眼角含笑、一脸戏谑地瞧着月下的暧昧俩人。


    “不上来听故事了？奚彧呢？”


    冯莫林叉着腰在二人上方喊着，较之昨日的略带忧伤，今日的她前所未有的喜悦。


    尴尬的气氛被冯莫林的轻笑打断，姜凤皇深吸一口气，应声道：“来啦。”


    皱起眉头的隋芳菊道：“她是谁？”


    姜凤皇拍拍少年郎的肩膀，自顾自地进了门，徒留隋芳菊站在原地，警惕地如同狼王看向地盘侵入者的眼神盯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冯莫林。


    哼！他要监视二人，直到永远。


    冯莫林道：“慢着，楼下的公子可不曾受邀啊。”


    茭白严肃地拉开门道：“公子，一手交钱，一手开门。”


    隋芳菊眼巴巴地看着姜凤皇的身影消失在螺旋的楼梯上，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钱半两。


    然后他就在冷风里，踏着徐武的月光，踹开了那扇关上冯莫林笑脸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