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璃明白。”


    沈卿璃淡淡的抬眼，大有一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样。


    当年她从灵帝手中逃跑，杨家出事，杨老太傅让她尽可能的往蜀地的方向来找他。姜县丞之所以害她身边追求的人，便是因为不想她嫁到外地，怕她无法在他身边帮他了。


    毕竟当年，她在先太子身边辅佐的事，若非先太子对她不满与打压，这皇位不早就到他手里了？


    姜县丞知道她的能力。


    毕竟，在这乱世之中，谁人会没有野心，甘愿一辈子都守在这座小山谷呢？


    “叔父也是怕你随便找个男人受委屈，你要知道，除了你外公，叔父便是这天下，最疼你的人了。”


    “是。”


    沈卿璃同他颔首，恭敬柔顺，倒也让人挑不出错。


    姜县丞总觉得她这般虚伪，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让人无趣。


    两人正说着，姜县丞的管家齐伯突然间上来，“大人。”


    “什么事？”


    突然被打断，姜县丞心里本就烦闷，眼下更是没什么好脾气。


    齐管家顿了顿。


    他看了一眼沈卿璃，然后俯在姜县丞耳边，偷偷耳语。


    姜县丞立马躲开，“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沈小姐的面说？难不成，沈小姐还是外人？”


    沈卿璃继续望着手里的茶，神色淡淡。


    不得不说，她这叔父面子上的功夫，做的一贯到位。


    齐伯有些犹豫。


    “大人，就是您一直忌惮的那位益州郡的萧军师过来了。”


    “还是主母专门请的，说他人脉广，要给瑟瑟小姐，以及沈小姐，一起安排亲事呢！”


    姜县丞：“什么？！！”


    ——


    此刻，姜常氏名下，一处浣花溪畔多以翠竹，山石为主的庭院内。


    萧琰身上还带着伤，却丝毫令人看不出的在靠近园中水榭的正厅闲坐。他的手边放着一幅由前朝名仕所画的《月影山居图》，身后则落着一扇巨大的敞开的竹窗，能一眼看到远处的山林，如今已是桃红绿柳，雪霁山青，也算染了点点春光。


    萧琰此刻正应姜夫人所邀，对着那幅画仔细地观赏，坐姿端方，从容雅致，举手投足间仿若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处处彰显着其内在的修养与气质。


    姜瑟瑟站在她娘亲的身后，仿若都要看得羞红了脸。


    萧琰今日专程穿了一件蓝紫色的锦袍，上面绣着几枝白色梅花的图景，随着窗外的阳光浮动，他那衣服上仿若闪烁着琉璃般的光。


    他的发丝被一根银簪高高挽起，看起来十分的清雅与正式。


    那天夜里在山林中，姜瑟瑟被几个山贼欺负，当时乱糟糟的，再加上萧琰还坐在轿子里，以至于姜瑟瑟根本就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记得他离开时，当晚的山风将他的轿帘掀起，他面部的轮廓柔和而精致，就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


    而如今，姜瑟瑟与他面对面见着，只见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浓密如鸦羽般的眼睫，根根分明，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微上扬，仿佛时刻透着尊贵与自信，给人一种虽然谦和，但绝对不可亵渎的感觉。


    姜瑟瑟的心中始终都记得他。


    因而就连她一直喜欢的裴谛江都看不上了。


    “咳……”


    眼见萧军师对着那幅画看了良久，姜瑟瑟不由掩面轻咳，想要将他的目光给拉回来。


    “瑟瑟，你在干什么？想咳嗽不能忍着，干嘛去打断军师啊？”


    姜夫人虽然嘴上责备，但实则却是笑着说道。毕竟两人在这默不作声地站了这么久，她也实在感到有些疲累。


    萧琰这才从字画上抬头，面对他仿若含着春水般潋滟的眼，姜瑟瑟更是害羞地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娘，这画作您不是从库房里拿出来就是为了给萧军师好好欣赏吗？之后有的是时间，萧军师还能多来几次，您说是不是？”


    姑娘家这话说的已经很是直白，萧琰又是怎能听不懂？


    然而眼下，他没有同她回应，反而是佯装对手里的字画感到入迷，含笑地对着她们道：


    “这幅《月影山居图》浓色重彩，笔触有力，看似是在画月影夜色，实则再描绘这山里秋日的繁华之景，如果在下没有看错，这应该是出自前朝首辅温良之手吧？”


    “哎呀，要么都说萧军师文雅，这才看了一会，就一眼看出这画是哪个名家画的了。”


    姜夫人笑着夸赞，且故意将“名家”两个字咬的极重。


    “这位前朝首辅虽然一生作画众多，但随着前朝灭亡，很多画作也都遗失，如今这么大一幅且完整的画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孤本了。”


    “是呀。”


    萧琰没有反驳，只是有礼地同她笑了笑。


    姜夫人虽然不懂画，却是觉得这画萧琰喜欢的很，拿来当喜礼，她这女儿也会很有面。


    “这画还是当年我出嫁时，爹娘给的陪嫁，如今我等着把她留给女儿，萧军师恐怕不知，这画当时买来，可是有万金呢！”


    姜瑟瑟听的更是害羞，一张小巧玲珑的脸上，红的连头都不敢抬。


    姜夫人笑道：“如果军师喜欢，不如就送给您？”


    萧琰刚想说“不必”，却见姜瑟瑟摇晃着她娘的手，突然撒娇般的道：


    “阿娘~~”


    姜瑟瑟娇憨道：“您方才还说，这画是要留着给我当嫁妆的吗？”


    姜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头，“你这傻丫头，给军师，不就相当于给你了吗？”


    萧琰觉得她们母女俩仿若安排好了似的，刚想说出来的话，却又把嘴闭了闭。


    姜夫人转而同他道：“听益州郡的人说，萧军师在没投奔益州侯之前，是在西南地区做事的。那西南地区的人多武将，两年前，不还出了一个蒙面将军，带着他那十八位武士，一路打的宇文氏找不着北吗？”


    “可惜呀，那个为首的将军长得什么样也不知道，更别提名姓了，只知道他身上的铠甲刻着一枚跟梅花似的印记，对，就跟瑟瑟前几日在山麓上捡到的梅花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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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萧琰没想到他的梅花镖，居然还能被人捡到。


    这么照理来说，“她”也应该知道了。


    萧琰突然觉得，他同沈卿璃的游戏貌似越来越有趣。


    躲得了半天，到头来还是跟猫鼠一样，早晚都得再相见。


    姜瑟瑟突然觉得，萧军师脸上的表情好像变了变。


    就好像清雅的笑容中，突然多了一抹难以触摸的邪性。


    让人忍不住想要揣测他真实的想法。


    眼见自家的女儿始终都痴痴地望着他，就差眼里冒星光了。


    姜夫人不由地笑着打断，然后打趣地对着女儿道：


    “你瞧你，那天晚上那么不小心，竟敢一个人跑到山里，若不是萧军师及时带人出现，你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事情的。”


    “眼下萧军师救了你，娘也是拿心爱之物回馈。萧军师一看就是知恩图报的人，到时候你嫁给益州侯的公子，他还能不帮你在侯府站稳脚跟吗？”


    “啊，什么？”


    姜瑟瑟脸上的笑容突然间顿住。


    “怎么是嫁给益州侯的儿子，娘您不是说……”


    “不是说什么？”


    姜夫人突然将女儿拉至了一旁，也随即变了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想什么，不就是看上姓萧的那一张脸了吗？”


    她刻意看了看坐在主位上喝茶的萧军师，然后压低声音道：“这年头，长得帅的能当饭吃？哪个男的不跟女人一样，到了年纪都得变丑？甚至他们沉迷酒色还不如女人呢！娘可是过来人，与其找个帅的，还不如找个既有地位又有钱的，到老了你还能图钱。”


    “再说了，你一个大小姐，未来还要继承整个云溪县的，嫁不嫁个最好的，难不成还要对一个没钱没势的人倒贴？”


    “何况，沈卿璃那个小妖精可是要嫁给他主子，难不成你还要上赶着给人当一辈子的仆人？”


    姜夫人虽然在一旁说的很小声，但萧琰好歹当过暗卫，还是被他给听见了。


    姜瑟瑟听完心里不愿，但却又不想一辈子都被沈卿璃压着，于是，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想问问萧军师能不能为她离开益州郡？


    然而她还没开口，萧琰却拿起方才的那幅画。


    “方才听夫人说，这幅画居然值万金，想来夫人当年是被人当冤大头，给骗了吧。”


    姜夫人一愣，“您说什么？”


    萧琰笑道：“像这种朝廷官员没事喜欢舞文弄墨，全凭爱好画出来的画，在下不才，自小也见识的多，除了拿去官场上的应酬与交际，几乎没什么意趣。况且温良都已经死了近百年，却还在被人追捧，当真是为着他那前朝首辅的名声，专骗不懂之人用的吧。”


    “你……”


    “姜夫人先不必急着反驳，许是夫人不懂画，看不懂其间的技法，可以这么说，这虽是画着秋季夜晚山里的景色，但实际呈现的，跟所谓的诗人对着下雪天吟诗‘一片一片又一片’，没什么两样。”


    姜夫人彻底被他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