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孝子

作品:《公主今天想篡位了吗

    这个清晨,李景益是被海量的消息吓醒的。


    母亲和舅舅一夜之间反目成仇,在御前互相攀咬推罪、大吵一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舔了舔干裂的下唇,急得团团转,“阿娘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娘娘从齐王妃那里得了讯息,郑公早与突厥人勾结在了一处,他通敌了!齐王已经掌握了证据,若是事发,殿下您、还有荥阳郑氏不都要跟着完了?”云儿叹了口气,“所以娘娘昨日才不得不替郑公认了罪哪!”


    “舅舅他怎么就通敌了,阿娘确定吗?”


    “千真万确呀,殿下您想想,郑公之前非要在长延节当日对瑞象下手,丝毫不怕事情败露为突厥使臣所知,这不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了吗!”


    “对……”他攥了攥拳头,忐忑不安地吞了吞唾沫,语气十分捉急,“那我舅舅下狱了吗?”


    “没有,陛下态度不明,昨日既没有惩处郑公,也没有惩处娘娘,只是说,此事他自有定夺。”


    “事情都发展到这般田地了,怎么会没个定论呢!”李景益一拳砸在桌上,凝眉苦思。


    大理寺那边人证也有,口供也有,事情已经查的八九不离十了,事实究竟如何、父亲心中怎么会没有数?仔细一想就知道,此事必定是舅舅为之的啊!


    突然,一个念头如流星一般从他脑海中划过。


    “我知道了……”他双眼失神,喃喃着,“父亲不是不知道真相,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罚,他是在逼我做出选择啊……”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丝毫没有犹豫:“我这就进宫面见父亲,为母亲求情。”


    两仪殿中,鸦雀无声。


    皇帝端坐其上,镇定自若,郑淑妃与郑炎分坐两侧,如坐针毡。


    他们兄妹二人,都对皇帝今日召见的原因心知肚明。


    皇帝当然知道真相,有郑淑妃的指控、有王朋的口供在前,郑炎的反驳就显得格外单薄了。


    之所以没有盖棺定论,完全是因为,皇帝舍不得。


    郑炎的确是一把很好用的刀,这一点在过去的前十几年中,都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如果因为指使人杀害瑞象、嫁祸皇嗣而弃之不用,他的确感到有些可惜。


    郑炎此举他也勉强能理解,为了党争、为了夺嫡么,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可恨,但不多。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替他做选择,承担选择的一切后果。


    李景益就是最佳人选。


    如果李景益要弃母保郑炎,这的确合他的心意,而且相应的,对一切负责的人会从他变为李景益,包括错断冤判的风险,包括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骂名。


    如果李景益选择保母弃郑炎,可惜也没办法,谁让郑炎罪有应得,尽管失去了一把好刀,但他至少收获了一个明辨是非的孝子,不是吗?


    李景益就是这个时候进殿的。


    “请父亲听儿一言,”


    郑炎死死抓着木椅的扶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郑淑妃微微侧过脸,紧紧抿着唇,不愿再听下去了。


    “舅舅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还请父亲看在舅舅这些年恪尽职守、为大成鞠躬尽瘁的份上,就饶过舅舅这一回吧!”


    消息很快便乘着夏日燥热的风来到了齐王府。


    “真是蠢人。”李景尔听闻后,立刻冷笑着下了结论。


    李散默默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连选择都不会做,李景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还在喋喋不休,“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选。”


    “怎么说。”李散还是搭理了他一句。


    “郑炎手握千牛卫,背后又有荥阳郑氏的支持,弃之不是可惜?”他撇着嘴摇了摇头。


    “郑淑妃也能得到荥阳郑氏的支持。”


    他发出一声嗤笑,不屑一顾道:“郑淑妃能获得多少支持,女子怎么能跟男子相提并论?”


    “……”李散摸摸鼻尖,深感庆幸李知节不在,“大哥知道郑炎通敌叛国,还怎么会保下郑炎、反而推自己的母亲出去领罪呢?”


    “嗨呀这不好办,既然谋杀瑞象、诬陷皇嗣这罪都能推给陈贵妃,通敌叛国也一律推给她不就是了?为了大业,牺牲这点儿算什么……”


    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李景尔还在发表见解:“虽然现下因着突厥使臣还未离开的缘故,父亲没有在明面上处罚郑炎,只是说郑炎旧疾复发,特允他回府‘闭门休养’两个月,但等到突厥使臣彻底离开大成,父亲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将郑炎下狱了,处斩虽不至于,但流放肯定逃不掉了……真是可惜,反正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这么蠢,这种事肯定是要保能带来利益更多的那个啊。”


    李散只笑不语。


    他只为陈贵妃感到悲哀。


    金乌西坠,然而,长安城大小街巷上仍然人来人往,各坊丝毫没有关闭坊门的意思——只因今日是长延节大酺的最后一日,全长安的百姓都还沉浸在这场昼夜不息的狂欢中。


    赤红的余晖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星星点点地洒在这座庭院中。


    也洒在通伽达干那张五官立体的面孔上。


    前天长延节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大成老皇帝的儿子们表面上似乎和和气气的,但看他们对视时如刀一般的眼神,看他们交谈时个个口蜜腹剑、话里有话,他便知,他们实际上就是水火不容——这简直和他的兄弟们如出一辙!


    他的确是个敏锐的人,而且,他还是个极大胆的人。


    这两日,他确实见到了大成远超突厥的繁华,也见到了数不胜数的勇士,但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大成国力有无恢复,他也不在乎大成是否兵盛粮足。


    他只是急切地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能赢来部落支持拥护的战争,一场能将他推向可汗之位的战争。


    这样想着,他的面容愈发坚毅。


    “尔等都是突厥一等一的勇士!”他抬起一臂,以拳击胸,声音浑厚而有力,“而今日,为突厥而战的机会——来了!”


    十来个高而壮的突厥汉子振臂高呼。


    “为了突厥!”


    “勇士们,”通伽达干目光炯炯,“想一想长安城外成片成片、一望无尽的田野,想一想长安城中比你们住的毡帐还大的粮仓!”


    “——想一想太极宫中满宫殿的金银珠宝,想一想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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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薄如蝉翼的纱裳!”


    “——而远在千里之外,你们的族人衣不蔽体,你们的妻儿食不果腹!”


    “——这一切公平吗?”


    又是一阵声浪。


    “不公平!!!”


    “凭什么!!!”


    “南下!南下!南下!”


    通伽达干举起右臂、张开五指,示意众人安静。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大成皇帝老了,他的儿子们也明争暗斗,大成早已乱作一团了!如今,正该我们突厥的勇士,帮他们再添一把火!”


    他锐利的双眼扫过每一个人,“只要杀了老皇帝,他们必定陷入混乱之中,届时,就是我们突厥铁骑南下之日!”


    “杀!杀!杀!”


    虽然郑炎刺瑞象这事暂且告一段落,而且从表面上看,似乎获得了一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坏结果,但李知节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这件事了,她需要先将面前这个难关渡过再说。


    “两日前靖佑郡君那件事,你没有和旁人说吧?”皇帝思索了片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未曾,”李知节手中捏着枚白棋,佯装迟疑不决,“儿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因此不敢轻易说与旁人听。”


    “很好……”皇帝欣慰地点点头,然后抬手在棋盘某处一点,指点说,“下这里。”


    她佯装恍然大悟,将手中的棋子下在那一处。


    ……和玩不起的人下棋就是这样。


    “那日晚上你也很好,临危不乱、泰然应变,比你长兄强。”


    “能帮到阿耶就好。”她淡淡一笑。


    “五娘啊,”他莫名长叹一声,似是感慨,“你若是个男孩该多好。”


    “……”


    一点儿也不好。


    “当年我和你阿娘膝下一直没有孩子,因此朝中不少老顽固纷纷上奏,逼朕以‘无所出’为由废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你阿娘怀了你,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皇帝面露怀念之色,语气怅然,“我还记得你出生那一日春雨绵绵,‘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你就是我和你阿娘的‘好雨’,来得及时啊。”


    “……”


    这更是雷点,雷中之雷。


    “五娘今年的生辰是不是已经过了?”他努力回忆了一番,“阿耶这几月太忙了,竟然将此事忘了……”


    “啪嗒。”


    李知节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子,棋局之上,攻守之势瞬间逆转,黑子被白子围追堵截,仅一息尚存。


    “嘶……”皇帝立马住嘴了,凝眉苦思起来。


    她偏过头,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讥笑。


    时辰已经不早了,随着窗边的烛火略一跳动,一阵细甲摩擦声从殿外传来,是守在殿门外的千牛卫交接换值。


    李知节的呼吸也不由地随之放轻。


    突厥人已经混入了千牛卫之中,很可能要在今晚刺杀她对面这个老登。


    她其实完全不必冒这个险,跑到这儿与皇帝共患难,然后演一出替父挡刀的大孝女戏码。


    但她想,所谓患难见真情,有时候,忠心与孝顺的确能换来一些东西。


    比如信任,再比如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