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昀皱了皱眉头，他非常讨厌别人叫他“12号”。


    叫他那个称呼的那些人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是一个人过，在他们眼里，他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使用、随意丢弃的物品。他和那些死物唯一的不同就是会说话，有体温、会呼吸而已。


    他来不及说话，就听见那个声音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以为她当初为什么没有在病床上掐死你？”


    “是因为她想起了我，她才犹豫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得意洋洋，颇有一种先来占位置就是正宫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你查看了我的记忆？”


    祝昀声音压得极低，这表示了他心中的不悦。心念一动，漆黑的阴影再次在地下聚集，他的面色也愈发不善起来。


    “怎么？你连这条命都是都是我的，你的身上和我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我们本身就是一体，你的记忆我有什么不能看的？”那个声音依旧傲慢。


    祝昀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在笑什么？这很好笑吗？”那个声音问。


    祝昀讥讽道：“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拿这个来炫耀。你还真是傻的可怜。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她一开始要掐死我了。”


    对面的那个声音沉默了几秒：“为什么？”


    “因为我长着你的脸，而她厌恶你啊。”他一字一顿地说：“真亏你长这么大年纪，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她想掐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啊。”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


    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感觉一个极度阴冷的视线正在死死地盯着他，像是一只毒蛇吐出它猩红的信子。


    “怎么？被说中了所以跳脚了？”祝昀的嘴角扯出一个胜利的冷笑：“但是承认吧，你根本就没办法拿我怎么样，所以才只能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跟个怨鬼似的。”


    说这话的同时，他掌控的阴影中的那些触手也都处于警备状态，随时防范着四周可能过来的进攻。


    他其实是在赌，赌他能动手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该说不愧是另一个自己吗？


    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他自己到底是怎么卑劣的人。


    他从床上站起身来，手腕搭上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我要走了，我没有兴趣和你玩这种小孩子家家酒的游戏。”


    “她不过来看我的话，我只好过去找她了。”


    “你凭什么过去找她？”那个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就凭脚长在我的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止住了脚步，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不是那种只敢藏在暗处不出来的胆小鬼。”


    “而你，就老老实实地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我，然后继续嫉妒下去吧。”


    他径直走向了值班室的办公室，敲响了林远哲的门。


    “林医生，你在吗？”


    “我有个事情想和你说。”


    “我觉得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加入执行部，你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吗？”


    -


    “你说什么？！你要把祝昀招进执行部来？！我不同意！！”


    解林的办公室里，边玥把手上的一沓子资料直接甩在了桌子上，脸色极其难看。


    那些资料用回形针别在一起，放在最顶层的那一张是一张个人信息档案表，还贴着一张照片。照片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祝昀。


    “对，但你先别着急，我这样做是深思熟虑过的。”


    “虽然我不想再提起他，但是从出任务来看，曾经的那位祝昀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系统中的最高纪录是他在七天之内处理了十二个任务，他在的时候，我们执行部的压力确实没有那么大。”


    边玥：“......”


    “他能办到的，我一样也能办到，而且我只会比他做的更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开自己的私人终端，唰唰两下在“非任务时间内立即接取任务”的方框中打勾，保存。


    “你不是说接任务人手不够用吗？”


    “那好我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待机，只要我不在任务期间，我随时都可以接任务。我一天接两个任务，一周就是十四个，我比他还多！”


    解林觉得自己一个脑袋顶两个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一提起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行吗？”他有些头痛地扶额。


    “我们执行部需要新鲜的血液。你这不是要去A市出任务嘛，但是我在总部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人，唯一一个看着还行的还跟我抱怨说他已经连轴转了两个多月了，想跟我要三天的休假。这我能不给吗？肯定不能啊。”


    “而且你自己好好想想，虽然你现在去红灯区去调查那种药剂的源头了，并且我很有信心你能解决的很好，但是在这之前这种药剂已经实现了量产对吧？”


    “它们到底都流向了哪儿？我们现在不知道。而且就算以后知道了，解决的人不还是我们执行部？所以近期的任务一定会呈现井喷式的增长，你一个人真的处理的过来吗？”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讲，你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出任务，你的身体撑得住吗？你迟早会被累倒，到那时候我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说着，解林又给边玥发送了一份医学检测报告和刚刚在训练场出具的能力测试报告。


    “但是他是不一样的，你看医疗部昨天给他出具的体检报告。”


    “他的基因潜能和曾经的那一位祝昀是一样的，只是现在因为长期的贫血和营养不良有些虚弱而已，而且他现在已经亲身证明了他强大的自愈能力不是吗？”


    “如果他能恢复过来，绝对是执行部不可或缺的强大战力。”


    这也是解林最看重的一点。


    因为五年前的重大折损，执行部近些年发展式微。由于迟迟没有新的合适人选补充上来，这些年每个成员都在超负荷运转。


    他知道这种情况注定不能持续太久，现在有现成的合适人选，他自然不愿意放过。


    “可部长你别忘了，他和当年的那个祝昀一样，体细胞中污染物基因融合率高达70%，当年的他会突然彻底异化成污染物，那么现在的他一样可以。”


    “他完全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


    边玥抬起眼睛直视着解林，声线都有些颤抖：“当年我们有赵世诚，有执行部的老专员们。他们在前面挡住他，为其他人员争夺出宝贵的撤离时间。但现在他们谁也不在了。”


    “他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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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在了当年的战场上。”


    “他对你好感度很高。”解林双手撑着膝盖，看着她说：“这一点就说明他和曾经的那个祝昀不一样，曾经的那个祝昀没有任何感情，像个高速运转的高精密机器，但是他不是。感情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致命的弱点。”


    “那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装出来的？卑鄙的污染物不是向来擅长伪装么？”边玥抬起眼睛，直视解林。


    “我们有二重保险。”解林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医疗部在他后脑内植入的那颗芯片确实经过了改良，现在操作的权限在我们的手里。”


    “而且和当年不同的，这一次我们有你存在，你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绝对不逊色，不，是超过了当年的他的。”


    边玥没有说话。


    “还是说你对你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解林又问道：“你忘了你五年前的时候对自己怎么说的吗？”


    “你说你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够保护你自己，足够保护我们，现在的你因为他而退缩了吗？”


    “我当然没有。”边玥脱口而出，随即又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晦暗不清的情绪。


    周围再一次陷入沉默，解林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看着桌子上祝昀的那张人畜无害地笑着的那张照片，内心犹豫。


    终于，做下决定，指尖在上面轻点了两下。


    “如果你一定要留下他的话，我要成为他的监护人。”她开口。


    “但是先说好，从现在开始，但凡他有一丁点的不对劲，我会直接出手处理掉他。部长，你知道的，我向来说一不二。”


    “当然，我可以无条件给你开放这个权限。”解林笑着点点头：“他现在还处于观察期，如果你愿意成为他的监护人的话，那简直再好不过。”


    “那就从这次任务开始好了，既然他说自己没问题，那就一起和我出这次任务吧。”边玥说。


    “当然可以。”解林微笑着点头。


    -


    与此同时，A市，红灯区。


    这是一个色彩偏暗的房间。深灰色墙壁上的散发着微弱黄色灯光的壁灯是唯一的光源，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黄铜的老式黑胶唱片机，正在播放轻柔的爵士纯音乐。


    一个高大的男人垂眸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中握着一杯水割威士忌。


    他骤然地睁开了眼。


    暗光从侧面照进他的虹膜，映出一抹妖异的暗红色光晕。


    “胆小鬼？嫉妒？”他冷哼一声。


    手指微微用力，手中握着的酒杯应声碎裂成一片片玻璃碎片。


    金色的酒液撒了满地，还在淅淅沥沥地沿着手指往下流。


    他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的红灯区的街景。


    笑话，边玥过去记忆中过往的那个祝昀全部都是他，爱也好，恨也罢，全部的感情都是因他而起，因他而生。


    是他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而那个粗劣的仿品算是什么？一条跟她摇尾乞怜以博取同情的茶杯犬吗？


    他凭什么说自己嫉妒他？嫉妒他吃那口破饼干吗？


    真是可笑至极。


    “你最好如约而至，千万别退缩，到时候看看谁才是那个胆小鬼。”他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