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3 章 何谓公平

作品:《楚兵

    幽州城北。


    廊坊大营。


    漫长的黑夜,终于结束了。


    遥远的东方苍穹,先露出了鱼肚白,


    随后金光刺破黑云,洒在廊坊楚源水一带,一路河水涛涛,波光粼粼。


    “嗡-嗡-嗡……”


    “咚-咚-咚……”


    这是一支庞大的军队,朱红赵旗连绵,人头层层叠叠,一路延伸至太阳升起的地方。


    这也是一支可怕的军队,


    马匹雄壮,军兵怒目,铁甲长槊,强弓劲弩。


    楚源水廊坊大营兵马,


    在赵军清晨号角声中,缓缓踏上了行军路。


    赵军大纛下,


    梁家、许家、赵家……等等,


    这些北疆家族子弟,马蹄踩踏清晨的露水,亦步亦趋,跟随在威风凛凛的李信身后。


    太子在廊坊有五千本部,加上这些自带甲胄兵器的宗族,


    清晨,大约有一万人,在幽州北二十里外的楚源水一带行军。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等等我啊!”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等等我啊!”


    楚源水,后方的阳光有些刺眼,


    这让大孝子本就不大的眼睛,像没睁开一样。


    “你们退下,程平肯定有话要说。”李信挥手,示意北疆宗族将领离开。


    程平骑的是一匹上好的北狄大马,


    此马四肢强健,踏起清脆的马蹄声,


    在赵人武川子弟疑惑的目光中,一路向前,来到了太子大纛下。


    “呼……呼,太……太子殿下。”


    程平还在喘气,头盔显小的李信,不禁鄙夷笑道,


    “多久没骑马了?你以前还打过仗呢。”


    “叫我回去的话就别说了。老子既然决定去陇西,就不可能回幽州。”


    “太子,你不能走。”程平行礼后,面色很难看,


    “幽州形势瞬息万变,你作为诸君,怎么去陇西涉险?”


    闻言,赵国名马上,


    李信小眼睛斜着程平,嫌弃道,“都跟你说了,孤不回去,你听不懂话?”


    “皇后、太师忧心忡忡,她们不会同意你去陇西的。”程平面露担忧。


    “孤打小就连父皇的话都不听,还会听母老虎跟我那傻祖父的?一边凉快去,”


    “老子不但要打陇西,还有西突厥、高昌,楚国、梁国,等本太子在这个舆图上,走上一个大大的圈,天下就太平了。”


    河风习习,


    朝阳刺背,


    李信甲胄闪烁粼光,他仰望西边,对程平笑了笑,


    “回去吧,程郎官。本太子不在,事情都交给安皇子处理。”


    “哎……你反正也知道,这两年基本上是二弟在给孤管东宫,让他继续吧。”


    “太子!!!”


    兵部侍郎程平拱手,一声高喝,吓的四方护卫都为之一震,


    “陛下对武川本族日渐疏远,反而在……反而在国事上,日渐仰仗他族。”


    “昨夜,连杀二十几位功勋将领和数百位武川老族人。太子若不在幽州,岂不是坐视族人被欺辱?”


    幽州赵国,已经不是过去的平城赵国了。


    李信做为东宫太子,一旦离开幽州,事后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他若是遇害,后果也是难以想象的。


    安皇子没有对抗定皇子的实力,双方在名号上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好好说话你是听不懂吗?”


    李信一身气血蓬勃,披风如火焰般翻腾。


    此刻,白狼将军就是那个灭突厥一国的神将,


    他居高临下,冷视程平道,


    “孤就是要离开幽州!孤不想对以前的弟兄们动刀。”


    “那样的权位,就算拿到,老子也不舒服。”


    “呵呵呵……愚者之见对吗?”说到这里,李信自嘲的笑了笑,


    “可能吧。也许这些事,孤跟那草包父皇一样,也是个软弱的人。”


    清晨的楚源水,


    江水奔流之声,清晰入耳。


    几万战马踏着官道的泥泞,一路向西,蜿蜒不绝。


    这一瞬间,程平愣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幼杀伐果断,


    十几岁就敢带着十七营在野狐滩,洗劫铁力可汗的少年虎将,


    将白狼皮带到掖庭宫的武川二代雄主,竟然这个时候手软了。


    李信可是青山寨的绝对支柱,


    没了他,幽州城里,族人们并没有多大优势。


    “公平吗?这公平吗,太子。”良久后,程平对李信再行一礼,声泪俱下道,


    “青山族人,披荆斩棘,随二当家打下偌大基业。今后朝政大权,却为他人所有,这公平吗?殿下。”


    “去特么的公平!”


    楚源水之畔,赵军大纛下,


    但见一个身躯高大,天生异相的大将,怒不可遏的呵斥一个书生,


    “公平?公平个狗东西!一个个就知道争权夺利。”


    “老子就是不想回去听那些杂七杂八的话,”


    “打仗的时候挑三拣四,那时候拼命,怎么不敢抢硬骨头?怎么不说自己是武川勋贵?”


    想到这些,李信眼里的火气,几乎不加掩饰。


    圣武三年,恰逢玉璧城失利。


    当时,急需一员大将开括辽东,一个个推三阻四,最后只能保爷上。


    李信作为第二轮支援队伍,连续找了几十家,


    可这些人都在抢赵国利益,漠北利益。


    对于辽东那种高风险的事,这个没兵,那个有伤。总之就是千难万难。


    黑山大战,大凌河堡之战,


    白狼军跟朱雀军,竟然要驱使草原兵马跟高句丽人血战。


    那一年的心酸,李信跟何人去说?


    “今天要分功劳了,一个个就觉得不能比这个差,不能比那个差。”


    “真要比功劳,谁能比得过前线的勇士!”李信挥舞马鞭,指着程平火冒三丈道,


    “那些断腿、断手的士兵,那些终生残疾的人,他们现在除了十几亩薄田,一间小院,什么都没有。”


    “太平本是英雄定,何见英雄享太平!这对他们公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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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皇城。


    太极宫。


    东方升起第一缕朝阳时,


    太极宫里,透着人影的漆木地板光影斑驳。


    沐浴在晨光中,赵帝周云,独坐在偌大的太极宫龙榻,


    昨夜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影响武川雄主。


    昔日,河北、王台村、野狐滩,哪一次阵仗不比昨晚大,


    幽州剿贼对大赵皇帝来说,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行动而已。


    “哒-哒-哒……”


    官靴踏地之声,在偌大的太极宫回荡。


    听见声音,皇帝周云继续批改奏折,全程没有抬头。


    这个时候能进来,还不用通报的人,除了右相,还能是谁?


    “启禀陛下,昨夜幽州行动,抓住皇城司、绣衣使者、护龙司、天下各族细作,共计九千四百五十二人。”


    “其中,本部人员大约四千余名,其他五千人都是在幽州发展的下线。”


    “除了黑袍没找到,柳丹跟龙甲逃亡,其他高层人员,几乎一网打尽。”


    李宣的报告很详细,也列举了很多可能存在纰漏的地方。


    但令右相奇怪的是,皇帝似乎一点听的兴趣也没有。


    “宣子,做的好。”


    赵帝周云批改完一份关于黄河沿线的粮税建言后,


    抬头看了下方的丞相一眼,才不急不缓的道,


    “高佳人手里有一份绢布,等会你看了后,命兵部起草军令,快马给信儿送去。”


    大孝子脑子里面长了什么东西,周云怎么可能不知道?


    听到聚集兵马,赵国皇帝只觉得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造反从未想过。


    抛开父子之间的战场感情不论,


    就从利益出发,这一切也完全不合理。


    他是太子,他的母亲还是圣皇后,


    他们母子还有北疆、大漠。


    如此大的权柄,如此大的地盘,如此正统的太子,


    他造反?他自己造自己的反,将太子之位拱手造出去。


    “关中兵马大元帅?”李宣呢喃的念了出来。


    “行了,你辛苦了,退下吧。”皇帝周云挥挥手,示意李宣离去之前,多说了一句,


    “朕知道,他去关中,这个职位给不给,他都能做到。”


    广阔的太极宫。


    正当李宣思索几息,行赵国大礼,缓缓后退,准备转身之际,


    太极宫的龙榻上,忽然传来了周云口含天宪的帝言,


    “清河案里,是那方势力希望清河女死啊?”


    这个问题,皇帝明知故问,李宣是真不好答。


    但赵帝天言,李宣如何敢不答,


    漆木透影的大殿里,右相犹豫再三,斟酌再斟酌道,


    “应该……应该是一些不安分的武川青山族人。”


    “哼哼,避重就轻。”龙榻上,周云一声冷哼,斩钉截铁道,


    “既然如此,清河案朕就不管了,许遵跟魏行远怎么论是他们的事。”


    “科举在即,这是赵国第一次大科举,朕要着重此事。清河案给皇后决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