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3 章 天上有令

作品:《楚兵

    三河之畔,


    帝都。


    幽州内城。


    即使在满城风雨,杀戮横行的情况下,


    这里的武川族人,依旧睡得安详。


    赵国虎狼子弟在外,他们有何担忧?


    宣文门是天街大道上,内城的东门。


    东宣文,西宣武,南广安,北为东西两宫,


    幽州内城,可谓是赵国的核心地带。


    宣文门南边,六百步的角落里,有几个瓦房合围的院子。


    几家老族人一起,住在此处,中间有块大硬地,用来晒麦子的。


    实际上,他们的财富,也不用晒粮食了,那都不值几个钱。


    可无奈,婆娘们要弄,


    谷仓无粮的日子,她们心里不踏实,饿怕了。


    焦氏焦腾,便住在此处第二间院子。


    四间大砖房,一间柴房、一间灶房,还有一个马厩。


    虽然是住平院,但他这里也是大七间啊。


    青山寨当年在土匪界,那可是大寨子。


    当家的下面,四梁八柱中,焦腾就是其中一柱。


    按年龄算,他比铁驼子小不了几岁。


    年轻的时候敢打敢杀,一直都是山寨顶梁人物。


    切莫以为,走投无路,去当山匪!


    那简直就是笑话,山匪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在太原那地方,


    山匪,


    尤其是青山寨这种跟官府,还能说上话的山匪,


    那可比一般佃户强多了。


    要说当年,焦腾在山寨里,那可是排名靠前的人物。


    可圣昌二十年,周云带着一批李家堡的子弟,


    应皇帝令,从军良家子,剿灭突厥。


    焦腾幸运的躲过了死局,留守雁门李家堡。


    但谁也没有想到,周云当年那一闯,竟然打出了一个三万里赵国。


    “老爷。你这太过了,咱心里慌的很。”焦腾的婆娘,年轻时受了苦,现在眼睛有些看不清楚。


    但下午时分,焦腾要儿子吩咐死士,去对付青山一族的敌人,她可听的真切。


    闻言,火炕上,老迈的焦腾怒不可遏,呵斥婆娘道,


    “妇道人家,你懂个屁!这赵国还轮不到那个刘家女子做主嘛?”


    “那是老当家的义女,也是姓李……”老婆子想说,打江山一起,坐江山就分家了?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焦腾恶狠狠的打断了,


    “什么狗屁!那个狐狸精仗着二当家宠爱,带着那些外族将领,屡屡跟咱们作对。这也配姓李?”


    焦腾怒啊!


    如今,赵国武川镇族人,基本可以归为两类。


    一类是以太子、皇后,几个当家元老为首的青山系。


    另一类,就是以非青山系为主的武川族人,如杨延、赵阿四、伍刚、梁大眼,梁三……等等,


    屁股决定阵营。


    利益决定行为!


    李信继位,他所要重用的人,理论上必然还是叔叔伯伯们的子侄。


    所以,在赵国武川镇权贵嫡系中,


    非青山寨力量,大多有意无意的向贞贵妃靠拢。


    正是因为这种权力的本质逻辑,


    才导致武川内部,出现了各种斗争。


    “这些狗东西。占着我们族人的光,却跟我们族人斗。这次就是要杀杀贞娘子的锐气。”


    “这些年,二当家也真是的,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一点赏赐都不给,老子还守着你这个黄脸婆……”


    焦腾越说越气,年初想纳房小妾,


    竟然还要官府报备,还说他只能纳一个,


    小妾?报备?


    堂堂两个正六品武将的父亲,连小妾都难,真是岂有此理。


    忽然,就在焦腾发牢骚时,


    窗户外面,亮起了火光,


    紧接着,他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屋内。


    那声音他们太熟悉了,是军队来了。


    床榻上,焦腾跟婆娘互视一眼,面面相觑之际,


    ‘砰’的一声,寒风灌入。


    焦家小院的内屋大门,被几个披坚执锐的兵卒,粗暴的踹开了。


    “你们是何人?可知我乃武川焦腾!”


    床榻里,焦家老头火气正大呢,当头就是一通辱骂。


    他两个儿子都是赵军中的曲将,竟然有人敢深夜闯门,简直无法无天。


    “焦腾!哼哼。”


    来人面色冷厉,火光阴影下,看不见锦帽里的眼神。


    一块令牌,一张兵部的抓捕文书,被兵卒展示在焦腾面前。


    “焦腾。我乃巡防军队官张文沙,奉兵部之命,捉拿焦氏焦腾。”


    捉拿?!


    谁有这个胆量敢抓他焦腾,反天了还。


    房屋里,


    焦腾怒而起身,来到张文沙面前,仔细记住他的脸道,


    “巡防军?!爷爷跟山寨打天下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们。”


    “张文沙是吧。我记住你了。这件事不会轻易罢休的。”


    九月底,


    幽州已经开始凉了。


    焦腾被粗暴的反绑,一路拖着走,来到了自己七间瓦房的大街上。


    内城如此大的动静,几间院子里,陆陆续续亮起灯火。


    一些老兄弟,睡眼朦胧,看着焦腾竟然被抓了,


    可这些武川族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就看见了恐怖的一幕。


    张文沙很客气,来到了焦老头的身前蹲下,


    他行赵礼,躬身道,


    “焦老爷。天上有命,就地格杀。爷!您走好嘞。”


    就……就地格杀!?


    焦腾懵了,他没想到自己作是作了点,竟然会被杀。


    当即再顾不得颜面,大声哭泣求饶,


    “陛下,陛下饶命啊。我家两个儿子还在军中,”


    “张大人,劳烦转告陛下啊,焦腾离开幽州,去北疆养老啊!!”


    黑夜,残月无光,北风萧瑟。


    槐树青砖路,张文沙直接给他上了规矩。


    两条绳子反绑,手下将焦腾脖子拉长。


    看着哀嚎崩溃,尿骚味一地的焦腾,张文沙无奈的摇了摇头,


    “焦老爷,两位令郎已经先走一步。”


    “你们不用进入公审,武川族人身份给你们保留,算是给焦太傅脸了。”


    长街路,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让整个内城东南小院炸锅了。


    不少武川族人,先是一惊,随后怒不可遏,


    他们几十人聚拢过来,阻挡在张文沙的巡防兵卒前面。


    平日里,比较稳妥的李老头,还算客气,行礼询问道,


    “这位将官。焦氏一族就算犯事,也不至于如此,这里面恐有误会。”


    “特么的,谁敢杀我焦哥?狗日的巡防军,又是你们这些狗贼爪牙!”有个胖子双目圆瞪,丝毫不给巡防军面子。


    “草他姥姥,焦腾不经过司法,直接就杀?伤天害理呢。”


    “狗日的,围起来,咱们建立的赵国,今夜竟然受这样的侮辱。”


    眼看,内城青砖小路,武川勋贵们越聚拢越多,


    几十个披坚执锐的兵卒,都不禁心里打鼓,集体看着张队官如何处理。


    “诸位都是赵国重臣!”张文沙踏前一步,不卑不亢道,


    “张某这里有尚书令的印章,还有兵部的批捕文书。焦老爷之事,乃无可更改。”


    “诸位如果真想做什么。大可以去找兵部。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尚书令?!


    尚书令不就是皇帝。


    理论上来说,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皆有一号人物。


    可尚书省管理六部,这个尚书令,谁敢领?


    除了皇帝,没有那个官员敢摸这个职位。


    赵国的丞相权力很低,


    右相李宣、左相李岗,分为左右尚书副令。


    当然,实际上,大伙都知道,老当家只是名誉上的左相。


    黑夜长街,火把摇曳。


    巡防军此言一出,


    几十个武川族人皆是面色难看,默默地让开了道路。


    走了。


    焦腾的人头,在老兄弟们的注目下,被巡防军像提鸡仔一样提走了。


    黑夜中,焦婆子出来了,


    她趴在焦腾身上,哭的人事不省。


    待得知两个儿子也死了,当场就晕了过去。


    不少族中老人,尤其是几个同院子的,都于心不忍,叫婆娘出来照顾。


    老头子们,则是稍一商议,决定一路跟上去,


    算是送老友最后一程了。


    焦腾家应该是完了,就算孙辈没杀,可这脸掉地上了,今后也就说不上话了。


    内城里,建筑较为简单,


    半人墙不高,视野开阔。


    老族人们这一路跟着,越走越心惊,越走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