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做当局者迷，人或许会因一时迷茫而不了解自己的心意，但对于笔迹这种实在的东西，最了解的还属自己。


    江茉一眼就认出来，这日记本上是她的字。


    所以这一切就更加诡异了。


    她什么时候有了记日记的习惯？


    这么多内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她跟裴川不是前任男女友的关系吗？那为什么日记本上会不断强调裴川很危险，不能相信？


    近来出现在她生活里的，跟日记本一样怪异的东西，就只剩下那个神秘人发来的短信。


    除了失忆当天，她没再收到对方的短信，也就渐渐忘了这个人。


    日记突然出现，倒是让这个神秘人重新回到了江茉的脑海中。


    江茉知道电话是空号，打不通，只能发短信。


    她直接问：「我家桌子上的快递是不是你放的？你怎么进来的？你到底是谁？」


    如预想一般，对方没有回复。


    江茉捧着手机坐了一会儿，她一直盯着手机，眼睛都酸了，轻轻眨了眨眼，竟然有眼泪流出来。


    不过这发呆的工夫，倒是让她的思绪缓和了下来，她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脚，继续翻看日记。


    刚才因为太过于震惊，只是草草看了一遍，等第二遍研读了日记本上的内容后，江茉发现，在无数重复性极高的内容中，有两段话很值得注意。


    第一是：


    不要让周围人发现你失忆了！


    不要让裴川发现你没失忆！


    第二是：


    不要在医院里说自己有病，医院不是看病的地方！


    注意到前者，是因为别的句式的内容篇幅都很大，只有这句很简短，而且占了单独一页。


    而细品了这两句话中的含义后，她冒了一身冷汗。


    裴川是知道她失忆的！甚至可能她失忆就是裴川造成的！


    如果真的是裴川让她失忆，裴川的目的是什么？裴川对她说的话又有几分真？那些过往都是真的吗？


    还有……那些听起来暧昧的、情不自禁的话，是不是也都是假的？


    失忆到今天不过一周的时间，她麻烦的处境是裴川解决的，她的工作是裴川指定的，裴川给了她莫大的帮助。


    所以，有没有可能，连这些也都是假的？


    而注意到后者，则是因为自己失忆后收到的那条短信上有提到医院。


    医院本该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可短信上却说医院是个很危险的地方，日记里也说医院不是看病的地方。


    这与她的认知截然相反。


    关于前者，裴川究竟是不是骗她，江茉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弄清楚。


    但是对于后者，医院里到底有什么猫腻，却是可以一探究竟。


    而且江茉隐约有一种感觉，如果弄清楚医院里到底有什么猫腻，连带着也就弄清楚裴川是不是骗她了。


    短信里说了要她做好准备，然后于0点到医院。


    她现在完全没准备，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医院除了急诊也都下班了。


    江茉虽然很心急，但眼下很明显不是动身的好时机，还是决定明天再去。


    刚才困得要死，等卸了妆再躺到床上，江茉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也不能怪她，任谁看完了那本日记，怕是都难以安眠。


    江茉就这样盯着天花板，一只羊一只羊数到了天亮。


    到最后到底数了多少只羊，她已经完全错乱了，倒是想到了裴川对她说的话。


    裴川说起了他们的过往。


    他们大学的时候在一个社团，裴川喜欢她，她不在意。


    后来，裴川帮她挡了灾，她才注意到裴川的心意，可是她不想回应，一直在回避。


    再后来，裴川说是他死缠烂打，他们才在一起。


    江茉不记得这些事了，但本能的感觉这些事情还挺熟悉，也挺……怪。


    这几天她跟裴川相处下来，已经隐隐有些心动，说明像裴川这样优秀的人是会让她心动的。


    那他们之前在一起，又怎么会像裴川说的那样，他死缠烂打才有了结果？


    逻辑不通。


    闹铃响了。


    江茉的思绪也就此打断。


    算了，先不想这些，先去医院看个究竟。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穿好衣服出门，来到了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是这座城市最大的公立三甲医院。


    从踏进医院的大门开始，江茉就仔细观察，不放过一个角落。


    刚进大门，便是是露天停车场，车位基本都被占满了。


    走进楼里，最中间是咨询台，有几个老人正在那儿跟护士交流。


    左侧是自助挂号机，年轻人聚在那里的比较多。


    右侧是电梯，有人站着等的人，也有不少坐轮椅的。


    一切看着都很正常，与她印象中的医院没有任何差别。


    江茉再往里走了走，走到岔路口，看到了指引牌。


    这医院总共分为三大部分，直直向前走是住院部，左边是内科，右边是外科。


    江茉时刻谨记着医院不能看病，所以尽量表现得自然。


    她随便选了个方向，打算进来看看情况。


    走到外科二楼，江茉突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一般的医院会怎么细分科室呢？


    心内科、呼吸内科、消化内科……


    普外科、心胸外科、神经外科……


    内科和外科都是统称，怎么会有医院真的只分内外两个科室？！


    意识到这个问题，江茉感觉自己又冒出来一身冷汗，走路都不自然了。


    有了第一个不符合常理的点，江茉再看这个医院，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比如，这里是外科，顾名思义，就是以手术切除、修补为主要治病手段的专业科室。


    会来外科看病的人，虽说不是个个都缺胳膊少腿，但总不至于活蹦乱跳的吧？


    可江茉观察下来却发现，路过她的每一个人，都步伐稳健，甚至走路还有乱跳的。


    再转到内科，也是一样的问题。


    生病的人是能看出来的，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其中的望便是看。


    而且就算不是专业的中医从业者，大部分人也能看出来哪些是病患，毕竟生病的人脸上往往缺少血色。


    但江茉看到的来看病的人，个个红光满面，这些人好像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逛街的。


    内外两科看完，江茉又转到了住院部。


    住院部一共七层，其中手术室在三层。


    没错，三甲医院，一座城市中被命名为‘第一人民医院’的医院，只有一个手术室，而这个手术室占了住院部三楼一整楼。


    江茉从最开始的恐惧，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这不是一家看病的医院，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奇怪的是，江茉转了一整个医院，都没见到什么人表现得身体虚弱，反而在踏进手术室这一层的时候，看到了生病的人。


    有缺胳膊少腿的，有面黄肌瘦的，甚至还有只剩下上半身坐在轮椅上的人。


    所有的病患，都集中在手术室门口，排着长长的队。


    队伍真的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人群将手术室入口堵得死死的，只能看到上方的灯牌亮着：手术中。


    病患们神情焦急，时不时就有人探出头往前看。


    江茉排在最后一个，前面有个中年阿姨注意到她来，好心道：“小姑娘，今天怕是排不上了，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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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再来吧。”


    江茉想了想，同样作出焦急的神态，“这不还早嘛，我等等呗。”


    阿姨看了眼手表，“看着是早，才不到4点，距离0点还有八个小时，可你看前面那么多人呢，哪能轮得到你？就算轮到你，也没位置啦！”


    江茉反复琢磨了一下阿姨的话，注意到两个关键点。


    第一，排队只能排到0点，0点就截止了。


    第二，手术室里的位置有限。


    江茉想了想，又说：“那大不了我在这儿排通宵。”


    阿姨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医院0点到4点禁止进入，你不知道吗？”


    江茉心里一慌，说错话了！不过她面上倒是不显，继续焦急的说：“那我这不是着急么！”


    一听着急两个字，阿姨的表情倒是没那么怪异了，反而露出了理解，“着急也不能在刷新时间段来医院啊！大不了明天你早上早点起，4点就来排嘛。”


    刷新时间段？！这个词怎么听着这么……这么……像是程序软件中经常会用到的。


    江茉压下心头的怪异，笑了一下，“您说得对，急也不能这样，我还是明早来吧。”


    说完，她便匆匆离开。


    走出医院，时间还早，太阳很大，江茉在阳光的照耀下，身上的冷意终于缓和了一些。


    她给神秘人发去消息：「我觉得我准备好了，今晚0点我就去医院。」


    破天荒的，神秘人竟然回复了短信！


    「午夜的医院很安全，但也要小心，注意不要碰到正在刷心中的人。」


    「手术室是重点，那里会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江茉赶紧追问：「刷新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世界上都是假人吗？」


    「还有，你到底是谁？你的号码为什么拨过去是空号？你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神秘人没有再回答。


    江茉也快气死了。


    什么东西啊！时不时闪现一下，还不把她的问题放在眼里，把她当猴子耍？！


    她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江茉编辑了一大段问候神秘人长辈的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的字，等编辑完，心头的怒气倒是也散干净了。


    算了，还是先搞清楚医院的猫腻吧。


    江茉又一个一个字把短信内容给删了。


    天黑了。


    午夜降临。


    在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00：00后，江茉深吸一口气，踏进了医院。


    正如神秘人所说，午夜的医院很安全，因为……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人都没有，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了。


    江茉来到住院部手术室这一层。


    白天的时候，这里排的都是人，水泄不通。夜晚的时候，却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长长的走廊直通手术室，门大开着，像是大张着的无情血口。


    手术室上方的灯牌是暗着的。


    江茉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手术室。


    她穿着运动鞋，走路已经很轻了，但极度安静的环境下，走廊中还是回响起了她的脚步声。


    江茉不断安抚自己：没事，神秘人说了，午夜的医院很安全。


    好在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她成功到达了手术室门口。


    里面很黑，但往里走两步，就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绿光。


    江茉贴着墙，又走了十来米，豁然开朗，她看清了手术室里的内容。


    刷新。


    怪不得叫刷新。


    巨大而空旷的手术室中规律整齐的摆着上百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人，床上方拱起绿色的光照，将人包裹在其中，绿光中还有数字0和1在不断跳动。


    这些人，正在被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