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拂着垂下的床幔。一只手从中挣扎着露出来。


    接着是胳膊，大腿……最后，一个穿着不相称衣服的青年从床上慢腾腾挪了下来。


    苏言辰小心翼翼拿开卷在自己身上的尾巴，转头看向床头。


    昨天和他春风一度的某位妖族还在睡着。


    那一头银色的长发散落在床上，在晨光下泛着光泽。不只是头发，狐尾狐耳也是，柔顺又好摸。


    苏言辰没忍住轻轻抚摸着旁边的大尾巴。


    经过一夜，他算是想明白了，昨天小狐妖说的两极果怕是传说中那种春天的药。


    被人撅了固然叫人生气，不过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乱吃果子的锅。


    况且……苏言辰的目光落到九尾狐妖那张沉静美丽的脸上，那眉上点缀的金色妖纹给那张脸更添几分妖异。


    看在这家伙长得不错的份上，自己也不算亏。


    他垂下眼眸，扶着床沿站起身。


    毒既然解了，他也需要回宗门复命，纵然任务失败也不过是被关禁闭。


    这次经历就当做是一次教训。苏言辰心中暗想。


    不过他的除妖装备到底到哪里去了？


    他迈开脚步，腿忽的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身后忽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清冷声音。


    “你要去哪儿？”


    闻言，苏言辰的身形一顿，转头便撞进一双金色狭长的眼睛里。


    与夜晚黑灯瞎火时的热情不同，如今这只大妖赤着上身斜靠在床榻上，周身冰冷的气质更加明显。


    随着对方神志的清醒，那九条垂在四周的尾巴也舒展开，缓慢舒卷摆动。


    紧接着那只被苏言辰摸过的狐尾卷起呆愣住的青年，将其拖回床上。


    “虽是阴差阳错，但既然你我之间木已成舟，我自然会对你负责。”


    瞧见苏言辰诧异的表情，九尾狐妖撇开眼神，语气淡淡：“我九尾一族与一般的狐妖不同，对伴侣最为忠贞。”


    “你不必担心其他。”


    听到这话，苏言辰想起传闻中常提及的狐妖多情的说法。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大狐狸对人族也有所了解。


    只是，无论九尾的忠贞是真是假，现在也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回答道：“不，不必如此。都是男人又不会怀孕，你就当是一场露水情缘。等我离开，就当作……”


    “就当作……无事发生。”苏言辰的话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他看着神色冰冷望着自己的大妖，脑后霎时间冒出冷汗。


    怎么，这个狐妖莫不是生气了？！


    “吾名银青。是这座望月山的主人。”九尾狐妖忽然扭过头，望向床外侧的地面，散在周围的狐尾安静叠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姓。”


    “我叫苏言辰。”苏言辰叹了口气，表明自己的身份：“是……玄天宗的除妖师。”


    “你就这么直接的将你的身份告诉一个妖族？”银青的尾巴微微晃动，脸上冰冷的神情竟有了缓和的迹象。


    “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早晚会知道的。”苏言辰坦言。


    自己虽然没完成那除妖的行动，但之前追逐那两只小狐妖的事情早晚会被大妖知道，与其从别人口中传出，不如自己说出来。


    “你若是想杀我，那就来吧。”


    回答苏言辰的是大妖愉悦的笑声。


    银青伸手挑起苏言辰的下巴，眸中满是兴味：“杀你？”他笑哼一声，语气透着嘲讽。


    “我们可不像你们除妖师，是非不分、滥杀无辜。”


    银青移开手指，站起身走到苏言辰身边。


    “你身上一点妖的怨念也没有，分明是个再清白不过的家伙。”


    杀妖自然不会没一点痕迹，每当杀去一妖，除妖师身上属于妖的怨念便会加深。身负重孽的妖被杀死反而没什么怨念，而越是没有罪孽的妖死去后产生的怨念便会越重。


    当然，这样的怨念也只有妖族才能辨认出来。


    听到银青对妖的怨念的解释，苏言辰陷入沉默。


    难怪在外面，那些小妖一见到捉妖师就神色巨变。在他们眼里，捉妖师身上的怨念越多就越代表这个人斩杀的无辜小妖越多。


    这也解释了，为何之前苏言辰遇到的小妖都不是很怕他，还胆敢将他拖到妖族大本营里。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放我离开？”瞧着大妖心情很好的样子，苏言辰试探着询问。


    “不行。”


    银青圈在青年捉妖师腰部的尾巴收紧，拒绝的原因纵然有自己对人类产生兴趣的缘由，更重要的是……


    “我们两个人身中的两极果之毒还未解完，你还要在望月山待上一个月。”


    “还没解完？”苏言辰脸色顿时一变，一时间不光是发酸的腰部连肾脏都开始幻痛。


    “这什么毒，居然要一个月时间。”


    要是一个月自己还没回去复命，宗门不会派人来找吗？回想起记忆里宗门对自己漠视的态度，苏言辰不禁陷入沉默。


    “……”


    或许，自己在宗门眼里也没那么重要。


    “好吧，那一个月后总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可。”


    银青微微颔首。


    未等苏言辰放松下来，他忽然听到“咔嚓”一声，一条金属质感的手环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你这是做什么？！”苏言辰皱眉看向狐妖。


    “为以防万一，在望月山的这一个月，你需要带上这个锁魂链。”


    银青露出手腕上同款的手环，朝苏言辰示意。


    “放心，这个锁链的长度足够你逛遍整座望月山，只要你没有往外界通信的举动，这个手环就只是一个装饰品。”


    苏言辰晃了晃手腕上的手环，重量极轻，下面坠着的锁链无形无影仿佛不存在也没有重量，但在灵气汇聚的双眼中又极为清晰。


    “……”


    抬眼瞧着银青脸上淡淡的笑意，苏言辰摇着头叹了口气，他放下手臂。


    算了，不过是一个月，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对方身为一山之主，一族之长，背负责任自然需要谨慎。


    ……


    用过饭后，苏言辰在门口撞见了昨夜的狐妖小少年。


    据银青所说，这个小少年名叫银雪，是个外冷内热的别扭性子，同时在望月山担任医者的职务。


    小孩臭着一张脸站在他身前，身后跟着两个更小的小姑娘，看上去格外眼熟。


    “喂，是你说要逛望月山的吗？”


    见苏言辰一直望着自己的妹妹，银雪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别看了，我是不会让你杀掉我妹妹的。”


    苏言辰回过神，视线在银雪那毛茸茸的狐耳上顿了顿，随即说道：“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杀你妹妹。”


    他已然认出来，这对狐妖姐妹就是昨天洞穴里那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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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也就是将他拖回宫殿的罪魁祸首。


    既然昨天没忍心下手，今天更加清醒的状态下他更加不会杀。


    “我又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家伙。”


    闻言，银雪瞥了他一眼，转身带路。


    “跟上。你不是说要逛望月山的吗？”


    一路上，苏言辰跟在银雪身后，见到了与教习师傅口中不同的妖族日常生活。


    所谓的茹毛饮血是不存在的，他也并未见到食人的现象，一切的一切都和普通人族的生活极为相似。


    苏言辰心中升起困惑，如果妖族真有部分这样，在人族中的名声怎会一边倒般的那么糟糕？


    “这边是我们狐狸洞的领域，而在这下面，便是人族居住的地方。”银雪领着苏言辰站在半山腰，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他对苏言辰的态度软化了几分，主动开口介绍。


    “狐狸洞？”顺着银雪手指的方向，苏言辰看到了他昨夜居住的妖族宫殿。


    “怎么叫这个名字？”


    “没办法，山下月华村的人族都这么叫，我们当时还没给住处取名，久而久之就默认了。”


    话说到一半，银雪翕动着鼻翼，唰的一下转头看向宫殿的方向。


    “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兄长在做鸡！”


    听见这话，两个沉默已久的小姑娘头上的狐狸耳朵顿时立起来，顾不上害怕扯着苏言辰的衣袖就往山上跑。


    “这鸡真那么好吃？”


    “废话！狐狸爱吃鸡，天经地义。”银雪边跑边回答着苏言辰的问题。


    “从小到大，都是兄长给我们做的鸡。以后，兄长也会给你做。还会……”给你们的孩子做。


    后半截话被银雪吞回肚里。他悄悄瞄了眼青年捉妖师的腹部。


    两极果益于子嗣的功效并不能说是一发即中，不过持续一个月的解毒过程自然能保证绝对中标。


    若是兄长能力强，他的小侄儿指不定已经在青年腹中孕育了。


    银雪想到早晨兄长冷淡中透着愉悦的神色，心中叹息。


    想来兄长也很中意这个捉妖师。


    若兄长和这个捉妖师能很快修成正果，他就将两极果能叫人孕育子嗣的功效告诉兄长，若是不能……那他就当这个小侄儿从来没有存在过。


    妖族宫殿的布局并不算讲究，大家伙儿吃饭的地方与厨房连在一块儿。坐在桌前便可以看见厨房里的场景。


    夜晚的山间霜寒颇重，等苏言辰踏入烧着火的厨房，顿感周身的寒冷被一股暖意驱散。


    厨房里堆叠着大大小小的原形狐狸，苏言辰有些恍然。


    难怪刚刚在外面没见到妖族的影子，原来都窝到这小小的厨房里了。


    猫猫狗狗在天气冷的时候都喜欢团在一起取暖，想来狐狸也逃不过这样的天性。


    明亮的火光映照在银青那张如玉的脸上，冰冷的气质在这一刻悄然褪去。


    苏言辰注视着大妖神情认真动作娴熟地装盘分餐，时而给贪嘴的妖族幼崽喂食，心中某一角落突然被轻轻触动。


    或许这便是家的感觉吧。


    他抱胸靠在门框边上瞧着这幅温馨的画面，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未等抓住便又悄悄溜走。


    上一世他有关家庭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想起来时还会感觉温暖。而这辈子……


    苏言辰按住突然刺痛的额头，蹙起眉头。


    怎么回事，他的脑袋难道出问题了？怎么昨天痛今天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