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接连冲出埋伏了不知多久的黑衣人，萧遥咬牙反手拔出穿透了她肩胛的长剑，指尖轻点，封住了伤口周围穴道，而后提剑挡在薛衍舟身前，冷声道：“又是你们。”


    四年前入京途中，一模一样的截杀。当年她远赴边疆，这些黑衣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踪迹。她还以为这些人放弃了杀她……没想到，这才重返京都还没多久，她们就又出现了。


    黑衣人就像听不到萧遥说话一样，提剑就杀，每一招都往要害上招呼，目的显然就是萧遥的性命。


    萧遥体内真气不稳，又受了伤，只能带着薛衍舟边战边退，一剑逼退了身前的黑衣人，争得片刻喘息，赶紧自怀中掏出联络的响箭抛入空中。


    响箭在半空炸开，那些黑衣人见状攻势更猛，萧遥全部心神都用来与那些黑衣人周旋，没看到在她身后，薛衍舟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没一会儿，暗卫们纷纷赶到，就连在不远处游玩的宋晨也赶了过来，一看到萧遥负伤，惊叫一声师姐，忙跑到萧遥身边想要扶她。


    萧遥微微侧开身子避开宋晨的手，而后拉过薛衍舟交到宋晨身边：“你带衍舟先走，暗卫人少，不一定能挡住这些黑衣人。”


    “师姐！！”宋晨气急：“这些人明显冲着你来的，你留下不是正中她们下怀？！”


    说话的功夫，已有黑衣人突破暗卫们的防线，萧遥一剑挡住，喝到：“快走。”


    宋晨纠结片刻，知道自己武艺不精，帮不上萧遥什么忙，只好跺跺脚拉着薛衍舟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好在这些人只想杀萧遥，没人来追他们。


    跑出几十米，两人撞见了被宋晨丢下的宁儿。


    宋晨和宁儿是结伴出来夜游的，听到响箭，宋晨拔腿就跑，宁儿独自一人有些害怕，只好顺着宋晨离开的方向寻过来，没想到刚好看到跑出来的两人。


    宋晨见到宁儿也是一喜，把薛衍舟往宁儿身边一推：“看好你们家公子，我要赶紧上山去找师兄来帮忙！”


    说完不待两人反应就往山上跑去。


    薛衍舟身体尚未恢复，原本就不能这样跑，被宋晨一推险些站立不稳，好在宁儿及时扶住了他。


    宁儿看着已经跑没影了的宋晨，又看向脸色惨白的薛衍舟，茫然：“公，公子……发生什么了？”


    薛衍舟摆手，撑着身边的树艰难喘息。


    他不能回去。


    如果回去，萧遥还要分神顾着他……可更不想离开，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万一……万一萧遥……


    薛衍舟闭了闭眼，不敢再想。


    “咱们……就在这儿等。”


    这里听不到厮杀声，不远处传来那些还在游园的客人们的欢声笑语，而另一侧……却是生死之局。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薛衍舟身边掠过一道青影，是谢书怀赶到了。


    宋晨的轻功不如谢书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跑过去。


    度秒如年。


    薛衍舟无意识掐着自己的手心，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黑暗里传来谢书怀的声音。


    “走快些。”


    紧接着，薛衍舟看到了一身血色的萧遥。


    她为了夜游特意挑了身浅蓝的锦袍，换上那会儿还笑眯眯的让薛衍舟夸她好看……如今已尽数染上了血色。鬓边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也散乱着。


    萧遥似乎失去了意识，被一个暗卫背在身后。


    薛衍舟声音哽在喉中，竟连唤她一句都做不到，也听不到身边宁儿的惊呼，只愣愣看着那暗卫背着萧遥快速走过……而后才听到宋晨抱怨的声音。


    “哼……跟个木头一样杵在这儿，明明刚刚师姐那么危险还不忘先保护他！”


    “晨儿。”谢书怀低声训斥：“若觉得闲就先回去烧些热水，给遥儿治伤要用。”


    “师兄你怎么向着外人啊！”


    说话声越来越远，薛衍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走。”


    “到底发生什么了啊公子？公子？！”


    薛衍舟却像是听不到宁儿的话一般朝前走去，宁儿只好快步跟上，扶住了薛衍舟摇摇欲坠的身体。


    还是那条路，下山时萧遥一边走一边与他说说笑笑，不时还要停下来问他累不累，要不要抱着……薛衍舟近乎麻木的一步步朝前走，眼前只有刚刚萧遥身上的一片血红。


    直到宁儿将他带到了谢书怀和宋晨住着的院落门前。


    宋晨在院中指挥着暗卫们进进出出，整个院子里忙作一团。


    薛衍舟停在了院门外。


    宁儿这一路上早就发现了薛衍舟情绪不对，小心翼翼的问他：“公子……咱们不进去吗？”


    薛衍舟缓缓摇头。


    “就在这儿，就好。”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在院门前，宋晨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只是他心里还憋着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只当看不到。


    直到山下的灯都熄灭，一片死寂的夜里只剩下山间虫鸣，谢书怀终于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一见他出来，宋晨就要往里面冲，被谢书怀拉住了衣领。


    “遥儿需要好好休息，不可打扰。”


    宋晨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进了自己房间。


    谢书怀在院中看过一圈，目光定在薛衍舟身上，缓步朝他走了过来。


    声音温和：“遥儿没事了，这会儿药力起了效用，睡前还在叮嘱，叫你不要担心。”


    薛衍舟恍若初醒，一双无神的眸子艰难定在了谢书怀脸上，开口时，嗓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萧遥……没事。”


    “对，都是些皮外伤。倒是真气紊乱要更严重一些，休息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薛衍舟躬身行礼：“多谢……多谢师兄……”


    “哎，何须如此。”谢书怀将人扶起来，迟疑道：“你……不进去看看遥儿？”


    薛衍舟呼吸窒住了一瞬，却十分坚决的摇头：“不了。”


    谢书怀有些疑惑。


    却听见薛衍舟哑着嗓子道。


    “劳烦师兄告知萧遥，我……先走了，叫她，叫她不要来……”


    他说到这儿，闭了闭眼，几乎已经看到了萧遥会有的反应。


    于是声音更哑了几分。


    “算了……什么都不必说，就这样吧。”


    他转身朝山下走去，谢书怀微微皱眉，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好目送薛衍舟离开，看着他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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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是医者，医得了身，却治不了心。


    萧遥睁开眼睛，心心念念的人却不在身边，只看到刚端了药走进来的谢书怀。


    “醒了？”谢书怀微微挑眉。


    萧遥应了一声，艰难撑起身体：“师兄……”


    谢书怀将药碗放到桌上，道：“昨晚那些黑衣人来路不明，说不准还会卷土重来，我叫暗卫联系了江拂，这会儿已经快到了。”


    “……多谢师兄。是我疏忽，害师兄为我奔波。”


    谢书怀摇头：“谁也料不到这般临时定下的行程还会有人刺杀。对了，对方是谁你可有头绪？”


    萧遥叹气：“四年前我下山入京之时就被这些人截杀，只是后来远走边疆，就没了她们的踪迹。如今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待在京都。”


    谢书怀深深看了萧遥一眼。


    萧遥连忙摆手：“不可能啊师兄，你别乱想。我才不想争什么帝位，何况……皇姐待我亲厚，绝不会有什么争权之事。”


    谢书怀于是垂下眼睫：“这些事我不懂，你自己定夺便是。”


    “……哦。”


    萧遥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师兄，衍舟他……”


    谢书怀收拾药箱的手停顿了一瞬，缓声道：“他说，回去了。”


    “回去？我们那边的院子吗？嘶不行……那边偏僻得很，得叫几个暗卫去保护……”


    “不是那里。”谢书怀看向萧遥，微微叹息：“我叫去的暗卫说他没有回去，反而是守在山庄门口的暗卫说……看到了他离开的马车。”


    “衍舟他……回京都去了？”


    谢书怀微微点头。


    萧遥沉默下来，只觉得身上各处的伤都更疼了几分，却听到谢书怀犹豫着开口：“他昨夜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萧遥猛的看向谢书怀，就见他一边思索一边迟疑道：“说话行事倒与常人无异，但……脸色极差。我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可听到你无事，他显然松了一口气。”


    脸色极差。


    萧遥紧张道：“可是病情反复了？不行……我得去看看衍舟……”


    未伤的右肩被谢书怀轻轻按住。


    “你这般冒冒失失的带着一身伤追过去，可能知晓问题的症结何在？”


    “师兄？”


    谢书怀叹息：“我不懂你们之间到底如何，却也能看出他并非无情。既然如此……还是执意要走，你可知为何？”


    “我……不知道。”


    谢书怀拿过那碗已经放凉了的药递给萧遥。


    “既然如此，不如找到答案再去，好过这般……一次次的折腾。”


    萧遥沉默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满嘴苦涩。


    是啊……


    连师兄都能看出来，衍舟并非对她无情。


    那他为何不愿离开薛府，不愿接受她的表白，又为何……这般急着离开。


    重逢以来，萧遥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想太多，只黏在薛衍舟身边，能多待一刻都觉着满足。


    可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片刻，而是一辈子。


    一辈子，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