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年里，郁念起隐约察觉到郁之虞在冷处理他。


    只是正常的闭关进阶，明明有时间去月华峰与任务堂，却没时间告诉他一声。


    郁念起不愿继续深想，他无法想象未来与郁之虞形同陌路，也无法想象郁之虞的身边再无他的位置。


    于是他选择用修炼来麻痹自己。


    既然郁之虞说他太弱了，那他努力修行努力追赶郁之虞的脚步，总没错的吧？


    郁念起一直在安慰自己，也许他的哥哥只是闭关匆忙，也许是认为彼此心照不宣不用再刻意知会，也许……


    当他看见了郁之虞，便明白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理由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郁之虞真的在回避他。


    郁念起发过很多很多传讯符。


    闭关前担心郁之虞找不到自己于是发一道，出关后想同郁之虞分享自己进阶的消息于是又发了一道，更别提他每每遇上什么人事物都会发一两道。


    他从月华峰出来又转道去了思过崖，公西憬即将进阶但思过崖实在灵气不足，于是他留下了一些可以从中汲取灵气的灵石。


    郁念起走出思过崖的时候忍不住又同郁之虞提了提公西憬。


    可即使他发了那么多，也没有任何回讯。直到郁之虞出现，他才知道对方出关了。


    郁念起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郁之虞修的是无情道。曾经还庆幸无情道能够做到毫无偏颇，现在只会觉得难过。


    哪怕同他温存过那么多次，郁之虞仍然能做到足够无情。


    郁念起的心被揪起，是他对郁之虞来说彻底没用了吗？还是他的行为令郁之虞感到了厌烦？


    他想问，但是又不敢。


    郁之虞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他看着郁念起靠近，然后抬手按住郁念起的肩制止对方贴上来。


    他看见郁念起垂下眼睑哭泣的模样，隐约觉得眼前人有些可怜。


    他推拒的动作带了一些犹豫，最终还是被郁念起抱了个满怀。


    哭泣小狗的眼泪落到脖颈处，滚烫的湿润的液体令郁之虞心中陡然升起的犹豫加深了少许。


    如果他拒绝的态度强硬一些，郁念起的专情剑心能够顺利转化为别的剑心，比如绝情剑心吗？或者是剑心生隙修为倒退？


    郁念起的腰腹伤根本没来得及处理，就这么蹭到了郁之虞身上。郁念起低声下气地寻求一个答案：“我知道错了，哥哥……我不该隐瞒的，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只有这一次……”


    “再也不这样了，以后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郁之虞能感觉到抱着他的那双手正在颤抖，而抱着他的人正一边哭泣一边道歉。


    他好像还是没有产生情绪这种东西，只是倏地听见了一声清脆又短促的“咔——”


    多年习剑，郁之虞立即判断出，那是剑身产生裂纹的声音。


    郁之虞自己的两柄剑完好无损，郁念起的剑正静静待在剑鞘里。


    不是有形之剑，那便是——


    郁之虞手臂微动，换来郁念起更加紧的拥抱，他微微蹙眉，命令道：“松手。”


    郁念起再不情愿，也下意识遵从了郁之虞的话。


    而郁之虞挣脱郁念起桎梏的下一刻，便抬手钳住对方的下颚往自己这边掰过来。


    高阶剑修只要有意，可以探查到低阶剑修的剑心情况。


    郁之虞本就比郁念起高了一个大境界，加上郁念起对他没有任何设防的念头，郁之虞想要探查清楚郁念起的剑心情况再简单不过。


    郁之虞略过郁念起哭得通红的眼尾与鼻尖，“看见”了郁念起眉心之间的那枚小绿剑，其上正有一道裂纹贯穿了剑柄与剑身。


    他还没有彻底拒绝郁念起，后者的专情剑心已经朝着第二个猜想发展了。


    郁之虞对郁念起的哭泣与哀求充耳不闻，只关注着那道剑心不说话。


    希望郁念起的专情剑心能乖乖转变为绝情剑心或是别的，只要不再将自己的剑心寄托在他人身上即可。


    可郁之虞等了好一会儿，等到裂纹持续加深，等到那柄小绿剑即将断裂，郁念起的剑心也没有任何可能转变的迹象。


    还是不行吗？


    郁之虞并不打算真的让郁念起的剑心碎掉，眼见着小绿剑光芒越来越暗，郁之虞吻在郁念起嘴边，“没有下次了。”


    “……嗯。”感受着郁之虞如同施舍的亲吻，郁念起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他向即将退开的郁之虞凑过去索吻。


    郁之虞放任了郁念起的动作，决定先稳住后者的剑心。


    看着郁念起的剑心逐渐恢复如初，思索下次或许得换个温和一点的做法。


    只是这样一来，暂时还无法将这个恋爱脑甩开。


    郁之虞突然想起，他从一开始对郁念起的要求便只是足够听话而已，或许不用将郁念起彻底甩开。


    想归想，他按住了郁念起试图拉扯自己腰带的手，就算这里暂时安全，但要在战场做那等事，还是有些过了。


    郁之虞将郁念起按回原位，起身退开一步，“你先回营地休整。”


    触及衣衫不整的郁念起那小心翼翼的可怜目光，郁之虞又道：“空时会去看你。”


    “我伤势并不重！”郁念起撑着山壁起身，一边用净尘术为青年清洁干净，一边为青年理了理并不算乱的衣襟，然后才轮到为自己用净尘术和整理衣着。


    郁念起道：“我吃个丹药便好了，不需要回营地的。我不会拖你后腿的，让我陪你一起吧……”


    说及此，他的声音低了低，“……我还可以叫你哥哥吗？”


    算了，一个称呼而已。


    或许郁念起不舍得郁家与郁沈念梨，反正也没什么族老出来叨叨了，不是郁家血脉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郁念起继续这么听话，郁之虞也不用一定要将人甩开。


    郁之虞也不再坚持，“随你。”


    话音刚落，郁念起瞬间露出笑来，那笑里夹杂着惊喜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郁念起很想攥住郁之虞的手向他求一个承诺或保证，可他又想起郁之虞拒绝他时的冰冷模样，立即制止了自己的念头，只强压下那抹不安的情绪。


    郁之虞见郁念起的笑容越来越勉强，提醒他：“吃丹药。”


    郁念起“哦”了一声，“好的哥哥。”


    郁之虞驭空而行，殒月剑带着郁念起紧随其后，前者专注搜寻，后者尽力调息，两人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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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行盏茶功夫，郁之虞落到一处浓烟渐散的坑洞前。


    这里的痕迹还很新，战斗中被劈坏的石头裂缝中有魔气往深了钻，还在慢慢腐蚀着石头与周围泥土。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妖气在萦绕。


    郁之虞驭使灵气捕捉了一缕妖气到指尖来摸索，辨出这是金丹期大圆满妖修的妖气。


    “哥哥。”郁念起调息完毕，从殒月剑上跳下来，靠近郁之虞。


    郁之虞随口问他：“调息好了？”


    “已经好了。”郁念起看着郁之虞注视的地方，道，“躲避追杀时曾路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是巨石嶙峋，遍地银霜。”


    巨石全都碎裂，连冰雪都已消融，看来战斗很是激烈。


    郁之虞点头道：“走吧。”既然郁念起已经伤愈，那他不用再以殒月剑载郁念起了。


    一路行来，郁之虞为探寻周围情况刻意放慢了一些速度，以郁念起的修为足以轻松跟上。


    伤愈的郁念起飞在郁之虞身侧，他凝视着后者的左耳耳垂，下意识问：“哥哥的耳坠……怎么没了？”希望是被郁之虞给丢了。


    郁之虞头也不回，风迎面吹来，耳边的发随着风动，“隐藏了。”男子戴那个太奇怪，他不想再被围观。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日在任务堂被围观的情形。


    隐藏也好。郁念起掩下遗憾，顺便提起了给郁之虞戴上耳坠的“罪魁祸首”，“哥哥，数月前我曾见过青昳哥哥。”


    郁之虞应声，上次分别前青昳就已经金丹期大圆满，一年过去也该结婴了吧？


    他问：“他应该结婴了吧？”


    “元婴初期了。”


    郁念起想起他在青昳右耳上看到的耳坠，与郁之虞同款的耳坠，浓烈的复杂情绪促使他继续道，“青昳哥哥身边出现了两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一男一女，看上去都与青昳哥哥很亲近的样子。”


    “听闻妖修没有一夫一妻的概念，青昳哥哥这是寻了两个道侣吗？”


    郁之虞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


    虽然以青昳的恋爱脑程度来说不太可能，青昳要在短短一年内结婴与寻道侣，似乎也太忙了。


    可凡事都有万一，郁之虞也不好贸然定论，他回道：“你若好奇，可以直接去问他。”


    郁念起当然不会去问，他眨了眨眼，“也不是那么好奇……”


    神识探查到前方有动静，郁之虞加快速度赶过去，看见一名魔修被扼住脖颈提了起来，脚在空中扑腾着，双手也试图抓挠扼住自己的那只手。


    而将那魔修提至半空的红衣人背对着郁之虞，声音冰冷：“再说一遍。”


    “嗬……放、放手……”断断续续的话从魔修喉中艰难挤出。


    红衣人手下用力，直接捏碎了魔修的颈骨，但没立即丢开垂下头的魔修，而是以另一只手洞穿其丹田，彻底捏碎魔化后的金丹才丢开。


    郁之虞悬于半空，安静看着红衣人的动作，目光从那发梢为金的长长白色挪向那溢满鲜血的利爪。


    一个名字跃上心间，又被郁之虞打散。


    他转身，身后有声音传来。


    “郁之虞。”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全然没有当初的甜腻娇柔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