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的第二天，姜宛白就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一送了出去，随后迅速进行了一次侦查院人员的职责界定。


    一队人由她亲自带，负责侦查；另招一队法警，负责执行任务或高危险性调查。


    此外，她直接越级向精灵王申请了一支护卫队，从根源上杜绝克莱斯特五花八门的随同借口。


    于是，当克莱斯特再一次故技重施，来侦查院约姜宛白出门查案时，她头都没抬，朝后招了招手：“蝶。”


    “长官。”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无声地后方的阴影里走出来，在姜宛白旁边站定。


    “介绍一下，我的护卫队队长，代号蝶。”姜宛白一边写调查令，一边淡声道。


    克莱斯特风中凌乱了半天，拧着眉凑近：“你什么时候申请的护卫队？……我怎么不知道？”


    “一点小事，哪里至于叨扰您，我直接向陛下申请了。”姜宛白不咸不淡地答话，仍旧没有抬头。


    那就不叨扰父王了吗？


    克莱斯特在心里小声回嘴，表情有些委屈，可有其他人在场，他又拉不下脸来胡搅蛮缠，顿了顿，不死心地开口：


    “可是昨天我们明明……”


    “咳咳！”


    姜宛白扬手打断，皮笑肉不笑地抬头：“我们昨天只是出去查了个案子，什么都没发生。殿下可不要再以讹传讹了。”


    “……哦。”克莱斯特不说话了，就站在小桌前垂眼看着她。


    过了约摸半刻钟，姜宛白终于忍不住：“你挡我太阳了。”


    克莱斯特往旁边挪了挪，继续看她。


    “……”姜宛白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努力继续看案情。看了半天，视线还在留在同一行。


    她叹了口气，让蝶先去门口守着，抬头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克莱斯特一直在看她，没有错过半点姜宛白眼中的情绪，对视几秒，忽然闷笑一声，摇了摇头，步伐轻快地出门了：


    “没事了。”


    姜宛白莫名其妙地看着蝶又被放进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低头时，她发现自己的桌案上多了一个造型精巧的手炉，不知是何时被悄悄放下的，旁边有张卡片，字迹工整地写着“天凉了，注意保暖。＾－＾”。


    姜宛白心里忽然又酸又软，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觉得自己全方面完蛋了。


    那天之后，克莱斯特忽然忙了起来。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出入姜宛白的住所和工作室，只是断断续续地给她发信息问候，像是在说，“别忘了我呀”。


    又或许，是在不动声色地疏远她。


    身边忽然这么冷寂下来，姜宛白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想到他前几天送的礼物，她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能猜测是有战事了，或是他终于开始追求他喜欢的女生了，没空搭理她这个朋友。


    猜来猜去，姜宛白还是希望哪个都不要发生。


    时间一日推着一日，像水波一般缓慢过去。区区一两周的时间，过得像是一两月似的久。


    脖子上似乎悬了一把刀，惴惴不安，不知哪天会忽然落下来。


    渐渐地，姜宛白有些习惯了，手炉被悄悄收进了柜子里，很久都没有被拿出来过。


    疏远便疏远吧，又不是非他不可。再过上几个月，或是几年，当下的一切都会碎成一片片的尘土，埋进回忆里。


    到那时，她还是可以继续上她的班。无人知晓的暗恋，约等于没发生。


    “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姜宛白的思绪猝然被人打断，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抱歉地笑了下，示意希尔达重新说。


    “精灵王颁布了一条敕令，宣布三日后禅位，届时举行加冕仪式，由克莱斯特殿下登基继位。”


    姜宛白被震得懵了半天，才狐疑地开口：“真的？这么突然？”


    “嗯。”


    不知为何，她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原来克莱斯特是在忙着筹备登基。


    三日后。


    姜宛白梳洗完毕，和一众贵族提前等候在精灵族历代举行加冕仪式的地方——上古之地。


    它位于城郊的一处古老森林里，四周堆叠了高低错落的石头，围出一片翠色的青草地。空地中央有个巨大的魔法阵，其间立着一个高高的石台，其上有一块玉色的石头，折射出斑斓的光泽。


    姜宛白问了赛薇亚拉，据说那块石头叫灵石，可以连接自然之神。


    典礼开始，精灵王门罗表情肃穆地坐于王座之上，远处渐渐响起唱诗班吟唱赞歌的声音。


    克莱斯特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走来，最后在加冕椅旁站定，向四面八方的人问候。


    门罗微微颔首向他示意：“进行宣誓吧，孩子。”


    克莱斯特缓步走到法阵中央，伸手触摸那块石头，郑重开口：


    “我在此承诺，将永远爱戴我的族民，坚决维护族群利益，为精灵国奉献我的能力，维护法律的公平和正义。我将永远追求高尚的品德，接受王族和人民的监督。愿自然之神助我。


    “承诺人，克莱斯特·默里。”


    不知是不是姜宛白的错觉，他说完的那一刹那，风和时间都好似停滞了。


    法阵忽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一霎而息，中央的灵石浮现出一缕绿色，顺着克莱斯特的指尖缓缓流进了他的身体里。


    姜宛白还在发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旁边的贵族们接二连三的开始欢呼：


    “是自然之神的神力，自然之神回应他了！”


    “恭迎精灵族的新王！！”


    眼看着有些贵族已经准备跪下，场面有些失控，门罗沉声开口：“仪式未成，肃静。接下来进行涂油仪式。”


    克莱斯特安坐于加冕椅上，上方撑起一个亚麻布制成的华盖，遮蔽了周围的视线。门罗伸手为他在额间进行抹油：


    “我将以自然之神的名义，加冕你为新的精灵国王。”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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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


    涂油完毕，克莱斯特换上加冕长袍，仪式剑、臂环等服饰被一一呈上。最后，王冠放于垫了红色鹅绒布托盘里，被赛薇亚拉等人簇拥着呈上来。


    门罗拾起王冠，仔细地为他戴好。


    精灵国的新王一步一步移到高高的王座上，众人轮流上前祝福，表示效忠，并齐唱赞歌。


    轮到姜宛白上前，对上克莱斯特礼貌的微笑，她精心准备的祝词忽然全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钝钝地蹦出几个字：


    “陛下……日安。”


    “你也是，天天开心啊。”克莱斯特没跟她记较，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临离开时，姜宛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脑子一热，慢吞吞地蹲下身子，准备磕个响头。


    克莱斯特吓得急忙站起来拉她，脸上的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在干什么……？！快起来，我收到你的祝福了，不许磕头。”


    姜宛白的脑筋慢半拍地转过来，想起西方似乎没有磕头礼，迅速站起来，跑回人群里唱赞歌了。


    这歌是用精灵语唱的，她用中文拼音标注了全文，学了好几天，也只能堪堪唱个几句，之后便混在人群里滥竽充数。


    加冕典礼结束，接下来便是克莱斯特的登基游行，众人依次退场。


    经此一事，姜宛白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自己和克莱斯特的阶级差异越来越大了。从今往后，他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难以逾越，甚至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心里那点暧昧的苗头，还是趁早掐灭的好。


    今天从这里离开，从此就是陌路人了。


    姜宛白默默地告诫完自己，抽离出情绪，迈步准备离开，身后却忽然有人唤她：


    “宛白。”


    那是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


    温凉得如同初秋的枫叶，打着旋落下，落进一杯放凉的白开水里，从她初来乍到在精灵国创业时，一日不少地陪到了现在。


    姜宛白的心脏仿佛猛地被人用力捏住，鼻尖发酸，不敢回头，只能僵硬地停在原地，尽量平静地回：


    “陛下，何事？”


    身后沉默许久，久的几乎让人怀疑这是一场梦时，渐近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姜宛白的怀里被塞进了一束花。


    她怔怔地低下头，里面有百合，有紫罗兰，有白玫瑰，还有许多不同季节的花，姹紫嫣红地开着。


    花束的最中间，放了一枚星星胸针。——是她之前在小摊前多看了几眼的那个。


    可细看又不一样，是做工更加精致的款式，背面雕着一个小小的月亮。


    顷刻间，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掠耳的风声猎猎而过。


    姜宛白咽了下口水，心脏越跳越快，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身后的克莱斯特已经气息不稳，小碎步走到姜宛白面前站定，脸色通红，磕磕绊绊地开口：


    “姜宛白，你愿不愿意……当我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