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自然不需要考虑人类存亡问题，他们试图在萨顿基地和水虫的战争中横插一脚，以捞到更多的利益。


    但作为长期统治地球的集团，萨顿公司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拿捏的，越来越多的仿生人被派往了A13。


    在这场战争中很难分清敌我。


    林克斯缩在沙沟里，挖着沙土，他根本分不清各种势力的人，只好给每个试图靠近的人来一枪。


    水虫的血液有腐蚀性，他必须小心以免碰到混在尘土里的液体，防护服在指尖已被烧出了几个小洞，被胶带草草缠上。


    风吹过来，除了金属灰的味道，还有一股死人味，带着血腥，甜腻，从扬起的沙砾里飘出来。


    他屏住了呼吸，又把防护服上的破洞多缠了几圈。


    “我不喜欢战争。”林克斯拿出筛子，专心筛着银河晶。


    虽然先前也时常有炮火轰来，但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打斗绝对没有和外族这样的你死我活。


    “你说……”他拿着筛子，忽然直起了身：“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将来阻止了仿生人的制造，人类阵营还能和水虫抗衡吗？”


    【……实际上在地球的历史中，两个种族曾断断续续有过几段短暂的“蜜月期”——】


    然而系统还没说完，就被一颗飞来的炸弹打断了。


    林克斯迅速扑倒在沙沟里躲过。


    这里不太安全，他决定转移阵地。


    不知道哪方阵营投射出了一枚橙黄色的流弹，沙地竟然被点燃了起来，他只好就近躲在没被波及的沟里。


    飞舞的沙尘极大地遮蔽了视线。


    “咯咯……”


    在听到异响的瞬间，林克斯抬头——这条沟里似乎不止他一个人。


    他按着武器靠近，才发现在角落里藏着一只受伤的水虫。


    与之前见到的任何一个品种不同，这家伙有着偏亮色的鳞片，在沙尘的覆盖下有些脏，头部依旧是虾蛄状，但触须很短。


    它的右臂被撕裂了，淌出的血液却是红色的。


    “滚开人类！”它沙哑地说着，口音很有异域感。


    “是你该滚开人类的地盘。”林克斯把枪对着它。


    “人类的地盘？是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先……”


    耳边传来一声枪响，面前的水虫忽然从喉部喷射出血液。


    林克斯猛地回头。


    “你为什么不开枪？”萨顿基地的人把枪口对准了林克斯。


    “没子弹了。”他不着痕迹地卸了弹匣，展示了一下。


    水虫被击中后却没有立刻死亡，它的复眼转动：“阴险的人类……海依娜不会放过……”


    “砰”又是一枪。


    它彻底没了动静。


    “东边，已全部消灭。”好在萨顿基地的士官对着耳机说了一句后便没再搭理林克斯。


    他松了一口气，但水虫的话却一直盘旋在心中。


    “它为什么这么说……”


    系统也不知道。


    完全没有了继续挖矿的心思，况且现在战争到了白热化阶段，很可能会有被卷入的风险。


    林克斯在耳机里和赫兰说了一声，他勉强能听到对方的几个字眼，但炮火声掩盖了一切。


    为了不成为活靶子，只能在沟里爬着出去，如果运气好，能少遇到几具尸体。


    沙沟里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他看到了很多流浪者和水虫的，而身上有萨顿公司标志的人很少。


    在看向某一处时，他停顿了一下——某具流浪者的尸体还紧攥着一袋银河晶。


    纠结了片刻，林克斯还是凑近了。


    尸体似乎已经僵硬，他很难掰开它的手，好不容易终于有松动的样子，然而一用力的整条胳膊竟被拽了下来。


    林克斯呆愣了一下，还是系统的呼唤才回神。


    【别愣了，快走！】


    等终于跑回到了基地时，仿佛过了一辈子。


    “怎么那么久？”赫兰抱住了他。


    “沙尘暴太大了，有点迷路。”林克斯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缓冲地带基地算是比较平静的一个地方，但这也使得涌入的人更多了。


    “被吓到了吗？”莫塞拉给他了一块干面包。


    林克斯摇摇头，他拿着，但没有吃。


    “别嫌弃，除了大豆蠕虫，其它食品的价格简直疯涨。”


    干面包在唾液的润湿下才勉强能下咽，但咽下去后却感觉有点反胃。


    萨顿公司已经开始征召志愿军，虽然他们以往的做派并不讨喜，但面对外族的时候人类反而能团结起来。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林克斯才知道人能够被子弹击中的部位有多少，面部、腹部、头部，各种各样的地方。


    “系统，A13是所属于人类的管辖范围吗？”在管风琴般的炮声响起时，他问出了一个忽略已久的问题。


    【……这是个好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里的所属权似乎已经被默认，而实际上——我无法确定。】


    【那么这样看的的话，这是一场没有正义的战争，可真有趣。】


    林克斯不觉得有趣，但他莫名“懒得”反驳了，在看到那些残破的建筑上挂着几个死人的时候。


    有些人的眼睛甚至没有合上，分不清是哪个阵营的，昏黄的眼珠透过护目镜看过去像一颗颗铜纽扣。


    一些燃着火的碎片划过了夜空，落在他的后方。


    理论上他应该待在基地等待着战争的结束，然而谁也无法清楚这将会持续多久，也许几个月，也许半年？


    他等不起那么久了。


    只有耳机里时不时传来的电流声能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A13的天气闷热得让人难受，这种粘糊感，让人想到地上流淌着的黑色血浆，像一条条小河似的，蜿蜒在沙土上。


    林克斯一点食欲都没有，甚至想吐。


    “你生病了。”


    在浑浑噩噩地回到基地后，赫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啊……原来是这样吗？难怪我没什么精神。”他甩甩头，盘腿坐在地上。


    “我不知道我还能生病。”


    【那你现在知道了。】


    好在这只是小问题，休息一会就能自愈。


    A13没有温度计之类的东西，体温不正常的高，这让他的目光好像离世界很远，身边的人也离自己很远，他们的说话声似乎有回音。


    这种状态显然是难以外出的，所以林克斯和贝儿待在了一块，除此之外还有雪玫。


    “你真的没事吗？”


    他的目光从游离中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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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回了赫兰脸上。


    “还好。”他说：“就是感觉被装到了袋子里，你们离我很远……这可能是头晕的原因。”


    赫兰似乎想亲亲他，但林克斯躲开了：“如果传染给你怎么办？”


    “那我们正好一起在袋子里。”他笑了一下，但没有继续，只是把温水递过去。


    因为林克斯留在了基地，所以贝儿现在由他来照顾，说是照顾，但其实贝儿大部分时候都很省心，甚至还会给他空了的杯子倒水。


    “喂！服务员，给我倒杯水！”


    贝儿拿着水壶，下意识想要过去，林克斯拉住了她。


    “她不是服务员。”他看向坐在基地角落扎堆的那群男人。


    人群哄笑了一下，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拉着贝儿就走。


    “让你们走了吗？”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这是你买下的地盘？什么都归你管吗？”雪玫忽然跳了出来。


    “哪里来的未成年？”


    林克斯懒得多废话，朝大厅中央喊了一声：“有人要打架，快来罚款！”


    现在属于特殊时期，基地管理员对打架这个字眼十分敏感，好几个武装得严严实实的人瞬间涌了上来。


    “谁要打架！”


    “额，开个玩笑而已嘛……”


    为了避免再被找麻烦，雪玫提出到自己和维拉住的套间去打牌。


    “你还会打牌吗？”林克斯拿纸揩了揩鼻子。


    “很难吗？”


    好吧，是他低估新世纪的十三岁少女了。


    她们住在基地的负一层。


    地底的天花板比较低矮，伸手就能碰到，林克斯下意识往上摸了摸。


    “怎么了？”雪玫洗好了牌迟迟不见他过来。


    “额……我感觉，上面有条缝隙？”他怕是自己发烧糊涂了，踮着脚凑近天花板。


    “哒”贝儿弹出了一颗玻珠，撞到了墙角。


    “真的有！”雪玫蹲在地上指着墙的夹角。


    那是一条黑色的细线，在白色的墙面上十分明显。


    “穿好防护服！”林克斯想到了那些能够钻入地底的水虫，他迅速把衣服给贝儿套上。


    “我们不能在这待了……”然而话还没说完，头顶忽然传来警报声。


    基地的地面开始颤动，林克斯本来就头晕，这下更加踉跄了。


    “倒霉……”


    大厅内有一瞬间的混乱，但出口还算通畅，这里的人都适应了突发状况，慌乱过后赶紧穿好防护服跑了出去。


    不巧的是，外面迎来了沙尘暴，一出基地，沙子就往护目镜上吹。


    基地里面传来了枪声，面对沙尘暴总比面对水虫好，林克斯对A13地貌早已了如指掌，带着两人就近蹲到了一处掩体下。


    沙子松散得简直不像话，他抓起了地上的一把灰，狂风瞬间吞没了那些小颗粒。


    “这种天气，正常吗？”


    无限通讯卡唯一的弊端就是飓风天气下可能会失联。


    林克斯有些后悔没把剩下几颗药吃了，防护服里的冷气让他头脑昏沉。


    直到雪玫拽了拽他的衣袖：“快看！”


    远处，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接近——那是一团裹挟着灰白色沙土的龙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