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过来……”安尔曼拿着相机朝招手。


    他让对方站在树旁，这个角度刚好和那只纯白的漂亮生灵同框。


    奇迹般的照片就这样拍了下来。


    “很漂亮吧？”


    独角兽奔跑了起来，穿过丛林，洁白的皮毛如绸缎一般，它最终隐没在了白雾中，仿佛一场幻觉。


    “你还没拍照呢。”林克斯看了看相机，又想起什么，遗憾道。


    “没关系，我看你的就行了。”他笑着说，天蓝色的眼睛亮亮的。


    “什……”


    “喂喂喂！那边那个，别跑！”管理员终于姗姗来迟。


    两人这次没再跑路，老老实实地被带了回去。


    “算了……反正没出什么乱子，交了罚金你们就能离开了。”


    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入口，林克斯的鞋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


    “滴滴……已缴纳十年。”


    十年？他震惊地抬起头。


    “好了，走吧！”安尔曼的手十分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比起十年，能看到独角兽显然更重要吧？”


    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公园，雨林中的白雾似乎带走了一些烦恼。


    回去的路上，林克斯一直纠结着是否要开口，直到两人告别，他转身。


    “喂！”安尔曼在后面喊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额……晚安？”他回头，把半张脸藏在立起来的衣领里。


    “啧，一定要我亲自问你吗？”对方追了上来：“好吧，作为交换，你想拜托我做什么？”那头金发俏皮地摇晃着。


    林克斯抬头，和他对视，眼底似乎有所动容：“……我想删除仿生人z873的档案。”


    “没关系，小问题。”安尔曼立刻答应了下来：“只要不是想当老板都是小事。”


    “我，我怎么会想当你爸爸啊！”林克斯憋过了头，有些恼羞成怒。


    “哈哈哈，你还真别说，想当我名义上父亲的人可多了……”安尔曼扶着他的肩膀又笑了起来。


    “不必有所负担，玩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他眨眨眼，这次是正式的分别了。


    第一次在老地方没有看见赫兰，光脑拿起又放下——在此时打扰一个专业杀手是不明智的选择。


    他相信对方一定能杀了纳尔森。


    这种信念让他的脚步又松快了一些，楼道里的声控灯跟随这他的脚步亮起，熄灭。


    门口干干净净，林克斯才意识到最近来捣乱的家伙好像少了很多。


    身后传来咔哒的细微声响，但灯光并没有亮起，他身体贴在门板上，警惕地回头。


    z873“滑”了上来，声音轻得像个幽灵，他身上带着一股血腥味。


    林克斯并未放松，咽了口唾沫，才试探性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嗯。”他打开了门：“处理了点事。”


    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克斯当然不会多问，打开一丝门缝赶紧钻了进去。


    明明空间不大，但当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还是显得冷清，他打开了电视声音调到最大。


    光脑上不断宣传着规划局的进展，三十五区其实藏着的仿生人，只有少部分是“慈善券”，剩下的大都是偷渡过来的。


    为了找出他们，各处都被设置了图灵测试装置。


    议会因为此事向规划局施压，他们没能力抓住纳尔森，只好大规模乱打一通，普通人抓起来恐怕会引起民愤，但仿生人没人在乎，是当替罪羊的最好人选。


    等事情过去，或者那个女孩的尸体被找到，再报废几个可有可无的仿生人，这事就算慢慢平息下去了。


    林克斯有些担心夏琳她们，z873作为工厂老板的“私有财产”，大抵不会轻易被报废，但贝儿不一样……


    自从发布仿生人禁令以后，几人的账号就一直处于离线的状态。


    看着朋友们一个个失联，亦或者生死未卜，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妙。


    今夜仍是辗转反侧，可惜身旁已经没有了人，再次痛骂和诅咒了一顿纳尔森，林克斯才艰难地入睡。


    “晚安系统。”


    【……你终于想起我了吗？】


    直到他一大早就被公寓外的喇叭声吵醒。


    拉开床帘，一堆人围在了原本的垃圾场处，林克斯还以为又发现什么尸体了。


    眨了眨朦胧的睡眼，才发现是时间规划局的人把整个社区拦了起来，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接受图灵测试。


    他们支棱了个棚子在那——这地方只有垃圾场有较大的空地，好在东西早已被清空。


    居民们排着队怨声载道，无聊地等待着被叫进去进行图灵测试，效率慢得出奇。


    林克斯看了一眼光脑，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要迟到了。


    就在四处寻找机会偷偷溜走时，一头红发吸引了他的注意。


    “哎……沃克尔。”这是他第一次和这家伙主动搭话，：“你，你能让我先出去吗？”林克斯双手合十道。


    沃克尔回头，他还是那样夹枪带棒：“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求人了吗？”


    “对对对，求你了……你知道我百分百是人类的吧？”这时候就需要能屈能伸了。


    “算了，快走。”出乎意料地，对方没太为难他，从包围圈后方开了个小门让林克斯走了。


    “谢谢谢谢！”从现在开始或许可以对沃克尔改观一些。


    “呵，下次把心思都用在认真忏悔上好了。”


    ……好吧，他收回先前的念头。


    然而事情远比他想象得更糟糕，许多仿生人自然是不愿“配合”的，规划局终于找到借口将他们标记为可疑人员，使用暴力手段。


    那些仿生人们被强行拖拽着，拒不配合的只能当场报废。


    街道上弥漫着恐惧的气息，林克斯看到了地上残留的血色拖痕，他加快了脚步。


    好在z873仍然出现在了工作间里，他的衣服上有一块污渍，像是蹭上了油烟机管道，大概是通过某种非正常手段出来的。


    履带开始日复一日地转动，林克斯则频繁走神，有时甚至漏掉了几个内脏，还是z873接住了才没滑下去。


    “抱歉！”


    心里一直想着怎么拿到档案，自然无法安心工作。


    偷么？他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东西在哪，抢就更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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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说对方那比自己强壮的体格，在这个节骨眼犯事简直是不要命了。


    然而眼前的履带却忽然停下了，林克斯打开光脑确认了好几次没到下班时间。


    “是不是坏了？”他走上前敲了敲。


    工作间的门被打开了，0293探头进来急切地挥着手：“你们跟我过来！”


    一路上的员工们似乎都在往外赶。


    “怎么了？”他悄悄问道。


    “你搞定没有？规划局的人来了。”


    “不是，这也太快了吧……”他们什么时候有这效率？两天时间不到，林克斯简直要分身乏术。


    这回不是求沃克尔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他胡乱抓着头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跟随着人流往前走去，z873沉默地在一旁。


    林克斯看向了他，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对方却先道：“我不会告诉他们什么的。”


    那双灰色的眼睛回看了过来。


    “不，我是说，你跑吧。”他艰难地挤开了人群小声说道，就算不会被立刻报废，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好过。


    z873摇摇头，却没解释。


    系统：【这种记录在案的仿生人，只要还留有最后一份档案，就会被追踪到。】


    所有员工都聚集在了外面的空地上等待图灵测试的进行，隔壁工厂的工人也懒懒散散地来了。


    林克斯很想趁机溜出去，但看到不远处提着抢待命的警员时，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由于有一个已经记录在案的仿生人，警员懒得挨个排查，干脆在最前方喊了起来。


    “谁是z873——赶紧站出来，免得浪费时间……”


    工人们鸦雀无声，谁也没有动。


    “啧……快点！”


    站在旁边的z873缓缓地开始往前走，林克斯拉住他，摇了摇头。


    在警员耐心罄尽时，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站了出来。


    他那标志性的胡子不会有人认不出。


    “是你吗？”警员怀疑地看了一眼。


    络腮胡没有说话，只是和他沉默地对视。


    “看什么！问你话呢！”警棍打在了他身上，他却依旧沉默，像尊雕塑似地站立着。


    下面的工人没一个吱声。


    “系统，他是仿生人吗？”林克斯此时相当震惊。


    【他不是，百分百不是。】


    “那为什么……”


    然而话还没说完，络腮胡忽然伸出手去抢夺起了警员的枪。


    周围严阵以待的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伴随着一声声枪响，他那高大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中。


    却至死都没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


    “z873已报废。”冰冷的通告丢下，规划局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他们想搬动络腮胡的尸体，但他太高大了，一时没能拖走，只好留在了原地。


    周围人立刻鸟兽般散开，谁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停留。


    “不是，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林克斯深吸了一口气，胸中似乎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以那人趋利避害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会去当这个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