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乾坤袋里鬼魂七七八八的话语，沈小江也拼凑出大致经过，这些都是当年那场战役中死掉的魂魄。


    沈小江死得太早，最早死的那批没机会来到万鬼岭，后面死掉的人、妖、魔，除了守尸魂其余魂魄都来到了万鬼岭。


    但不包括他们的将军——慕长青。


    凌霄与历虚的这场权利争夺战，凌霄胜了，而他手下的常胜将军——慕长青却死了。


    相对于前任魔君历虚而言，凌霄确实属于篡权者，虽说魔族不讲究长幼尊卑、君臣之礼，但谋权篡位也不为魔所耻，属于刀尖舔血、一将功成万古枯之事。


    慕长青清楚成王败寇，若无法跟凌霄凯旋，入主乾坤殿，那就会变成尸山血海里的一节枯骨，或许直接魂飞魄散。


    慕长青又有些庆幸，没有将满腔爱意告诉小婉，比起小婉接不接受，他考虑更多的是，他生死不明、前途未卜，凭什么要连累一个姑娘为他担惊受怕？


    若他能幸运地活下来，若他有一口气能从累累白骨中爬出来，他愿意直面自己的内心。


    哪怕被小婉拒绝呢？


    强制征兵实属无奈之举，慕长青所率领部下，均长期受到蔺宏宸二哥——拓衍盘剥，魔族军队里那些腌臜事，比人界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头压榨小兵，随意克扣军饷，打架斗殴；小兵立功，领导升职，小兵查无此兵……生存环境可谓恶劣。


    况且魔族本就生性勇猛好斗，不服管教，那是骨子里自带的。


    慕长青从不美化战争，自从他接手这支军队，就三令五申严肃军纪，整顿军风。


    士兵没了花天酒地，精气神好了；少了层层盘剥，钱袋子鼓了；打架斗殴严肃处理，小兵也可坐飞剑升职，心情也好了……


    慕长青手下的士兵大部分还是很感激他的。


    慕长青虽死犹荣，他一直活在这些士兵的心里。


    “你们在说慕长青将军吗？”


    沈小江戳了戳乾坤袋里叽叽喳喳、嗷嗷乱叫的鬼魂。


    宴霜寒俯下身子，一根手指拎起沈小江腰间的乾坤袋，声音温柔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别着急，你们声音太杂了，派个代表说。”


    “是将军，是慕长青将军。他在东方，我听到了他在哭，他很痛苦，他生不如死……”


    “不是东方，我感觉他在南方，他确实很痛苦。”


    “你们说的方位都不对……让我出去。慕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滞留万鬼岭那么多年，果然是天不亡我，让我报答慕将军，得偿所愿……”


    沈小江挠挠头，“为何我什么都感应不到？我还跟慕大哥一起在坟头飘过好些年……”


    蔺宏宸打断鬼魂的豪言壮语、激情宣誓，环顾四周，最后指向万法阵最密集、光芒最亮的地方，那里浩瀚星辰供给着能量源，“他在那里。”


    以蔺宏宸上一世对慕长青的了解，他没那么容易死，能在凌沐池手下七进七出的男人，没两把刷子怎么能活着认识蔺宏宸？！


    但根据追踪符显示的信息，小婉在那里，小婉会去找慕长青。


    “走吧！”


    墨玖渊像狗皮膏药一样在宴霜寒面前晃，晃的蔺宏宸碍眼，蔺宏宸挥舞揽月剑破阵，剑势凌厉，火花四溅，一个个小型法阵应声破裂！


    墨玖渊叉着腰，看宴霜寒脸色不太好，以为她受不了如此强大的灵流攻击，就挡在她面前，“姐姐，我保护你~~”


    宴霜寒抬手拍了下墨玖渊肩膀，把他拨开，“挡我视线了，阿墨。”


    宴霜寒感觉墨玖渊进入万法阵后格外黏人，像脑子突然被雷劈了似的，她也没空理会墨玖渊异常，一心寻找引龙玉，顺便观察蔺宏宸破阵。


    蔺宏宸不愧是正统玄极宗出身，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剑锋出鞘、刚柔并济，剑花挽的既有力量又有美感，既像攻击，又像舞剑。


    随后剑锋一挑，溅起的火星落到墨玖渊发间，晏霜寒看到他脸色微变，于是指尖在他发间轻轻一拂，轻笑道：“没事没事，阿墨，蔺仙君不是故意的。”


    蔺宏宸角度就看到晏霜寒踮起脚尖，手指温柔地抚摸墨玖渊长发，还眼里含着笑，他们黑红衣袖相交，发丝纠缠。


    蔺宏宸的心紧紧揪了一下，他一分心，被前方一个攻击法阵射出的箭射中肩膀，他嘶了一声，一把把箭拔出来丢在地上，十分懊恼。


    蔺宏宸很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时候，电光火石间他迅速反思自己，是不是被麻雀啄了眼，怎么能如此疏忽，如此心不在焉。


    他置慕长青于何地，置小婉于何地？


    “大师兄……”


    “我没事，注意躲箭。”


    晏霜寒燃起金凤神火将飞来的箭矢烧为灰烬，随着小型阵法一个个被攻破，逐渐看到后方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巨型法阵！


    法阵里面小婉像中了邪一样，她发丝凌乱，双眼泛红，满脸皆是化不开的煞气，拖着漆黑长剑朝法阵中央的慕长青走去。


    慕长青——更准确地说那是他的魂魄，虚虚飘在阵眼位置，体内魔核碎的不成样子，意识摇摇欲坠，口中喃喃自语，口型依稀可辨：“小婉……”


    小婉眼中看到的是完全疯魔的慕长青，他八手八脚，手上长出黑长的指甲，张开血盆大口朝地面上的蔺宏宸咬过去，咬了一口还不够，黑长指甲紧紧刺进他的后背，蔺宏宸痛苦的嘶吼声痛击着小婉的耳膜。


    第八次了，这即将是蔺宏宸死在她面前的第八次。


    “慕大哥已经疯了，我不能让宸哥哥再次死在我面前，慕大哥，对不起。”


    小婉干脆利落地举起长剑——


    她想让慕长青解脱。


    “小婉……你醒醒！”


    “慕长青……在幻境中你跟我叫板的力气呢？你他娘的这么脆弱，我没你这个兄弟！！！”


    晏霜寒和慕长青几乎同一时刻喊出口。


    小婉没有扭头，她头痛欲裂，蹲在地上，所剩无几的理智和烙印般刻在脑海的强大执念，在她脑海中极限拉扯，几近崩溃。


    慕长青扭头确认一下，骂他的傻逼是哪一位。


    哦，原来是幻境中一言不合就跟他干架的愣头青，那招呼的架势仿佛二人有深仇大恨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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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慕长青搜肠刮肚，有限的脑容量转了转，实在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是谁。


    长得倒挺人模人样的，就是不干人事，他咧嘴一笑：“我都快完蛋了，有事烧纸下辈子再说。”


    “你死不了，慕长青。”


    蔺宏宸的衣摆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这一世提前遇到慕长青，又怎会放任他死？！


    他势必要破法阵，寻幕后黑手！


    他们前世遇到过太多绝境：魏无极带仙门百家公然围困蔺宏宸，将蔺宏宸镇于玄极宗镇魔塔下九九八十一天，就是要杀人诛心，他心如死灰时，慕长青宛若神兵天降，救出只剩一口气的蔺宏宸；


    凌沐池率魔兵夜袭乾坤殿，慕长青与其鏖战一天一夜，浑身上下俱是鲜血淋漓，蔺宏宸将长青拖回魔宫地下。而后奇袭凌沐池，于危中寻得一丝生机。


    …………


    哪一次不比现在惊险万分，哪一次不是绝处逢生？


    “慕大哥，你魔核还在，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沈小江腰间的乾坤袋发着光，他解开乾坤袋，鬼魂蜂拥而出，它们不要命地往金色法阵里飞，飞到法阵边缘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出去，它们扒在法阵外围，眼巴巴盯着阵中魂，慕长青似乎比做他们将军时还落魄。


    “将军，将军你不能放弃……”


    “将军你还记得我们吗？”


    慕长青神魂俱痛，他看到了追随他的士兵，有限的脑容量思考不了太多，下意识低吼道：“你们来干什么，想魂飞魄散吗？！”


    小婉再一次提剑要砍过来！


    晏霜寒仔细观察了下这个法阵，通体金光，阵法下方萦绕着密密麻麻的黑气，它们试图冲破桎梏，与慕长青融合，慕长青所在的位置就是阵眼。


    小婉手中的黑剑也冒着黑气，很显然，若小婉把黑剑刺向慕长青的魂魄，那黑气就会灌向慕长青，法阵开始运转，想必慕长青会变成一个怪物，他们搞不好真在这里魂飞魄散。


    小婉这一剑砍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晏霜寒勾起神火朝小婉烧去，小婉胳膊被烧，她一个踉跄，似不知痛的继续往前走。


    “小婉，你醒醒！”


    “小江，夜明珠！”


    随着晏霜寒扭头一喊，沈小江将夜明珠扔到她手中。晏霜寒用足了力气，将夜明珠朝小婉砸过去！


    蔺宏宸也意识到了，黑剑里封印的是炼魂术，他们并不想杀掉慕长青，只想将他炼成邪魔，类似血魔那种，只知杀戮的机器！


    可为什么是慕长青？！


    蔺宏宸解阵途中，发现这个阵法诡异之处，不管解了多少，阵法依旧会恢复原样。


    他抬头便看到了引龙玉，通体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原来引龙玉的作用是这样——强化阵法。


    若不能将引龙玉移除阵法，那这个法阵无法破解。


    两块血魔魂核碎片在晏霜寒体内，按照蓝云曦的说话，她想必也不好受，她是取引龙玉最合适的人选。


    蔺宏宸扭头，“晏霜寒，你去取引龙玉。”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均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