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送葬,终于将唢呐提升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接下来的日子,白羽就在庙中住下了。


    每日上香、打扫,陪师父师娘说说话。


    过了一段时间,他出资在义庄原址,建了一个更大的地师庙。


    他带着老默,四处收殓死者的尸首,也算为九叔夫妇积攒功德。


    期间,也拜访了朱通等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附近的白骨收殓得差不多了,地师庙的香火也一天比一天旺盛。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白羽离开了地师庙。


    师娘回家了,他也想回家看看。


    李花盛开的季节,他回到了桃花村。


    去时满身朝霞,归来时开满山花。


    白羽回到了曾经的住处,窝棚早已消失,杂草丛生。


    唯有他亲手种下的李子树,花开得正艳。


    放牛归来的孩童,路过李子树,笑着来抓蜜蜂蝴蝶。


    一群小孩吵吵闹闹,你追我赶,自在无忧。


    有个带着几分斯文气的男孩,偷偷折了一支李花,插在心上人的头上。


    这些场景,多么似曾相识。


    李树年年开花,只是在树下嬉戏的孩童换了一茬又一茬。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白羽信步上前,这李子树长得越发高大,遮天蔽日。


    树干上,一个拳印宛然,却是白羽练拳之时所留。


    拳印里长满了青苔。


    他轻抚着李子树,情不自禁地叹道: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白羽立在树下,沉默良久。


    满树李花下,他吹起悠扬唢呐,声音传遍青山。


    白羽在附近,又搭起了一个窝棚,准备在这住上一段日子。


    后来,他折了一枝李花,去了孟先生的坟前。


    他将李花供上,点燃香烛纸钱。


    一边给坟墓除草,一边自言自语道:


    “先生,长生回来了。”


    “您的孟氏百草经,我给您传了下去。”


    “还有您送的春秋,我也传给了别人,现在他已经中了秀才了,弟子替您完成了心愿。”


    白羽自言自语,又吹响一曲唢呐。


    自从回到江城以来,他吹了太多次唢呐。


    每一曲唢呐,都代表着一段过去的因果。


    唢呐吹毕,白羽重重地行了一礼。


    他伫立良久,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在附近又发现一座坟墓。


    墓碑上的字吸引了白羽的注意。


    显妣周母孟氏小玉之墓。


    孝男周念生祀。


    小玉?


    那个扎着羊角辫,整天“长生哥哥”、“长生哥哥”的小丫头,也已经不在了。


    小玉,念生。


    白羽的心没由来地抽搐了一下。


    小玉和白长生可谓青梅竹马,彼此间也有朦朦胧胧的情愫。


    可惜那时的白羽自身难保,更无法给小玉撑起一片天,只能选择沉默。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再见已是天人两隔。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白羽长叹一声,取下唢呐,又悠悠地吹了一曲。


    一曲终了,却见得不远处来了一个半老男子。


    他提着一个篮子过来。


    看见白羽,道:


    “老人家,你是家母的朋友吗?”


    白羽依旧沉浸在唢呐中:


    “家母?”


    半老男子点了点头:


    “是的,我叫周念生,这是家母孟小玉,您是家母的朋友吗?”


    白羽回过神来:


    “哦,算是吧。”


    周念生摆上贡品香烛:


    “今天是家母的祭日,您能来看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今天竟然是小玉的祭日么?


    归来时恰好撞上小玉的祭日,是巧合?还是天意?


    周念生有几分絮叨:


    “先生,您既然是家母的朋友,又会吹唢呐,请问您知道什么是‘长生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