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制止了百鬼夜行是该开个香槟的，但是......


    “我有个问题。”白石看着如期出现在新宿的夏油杰，语气沧桑，“他不怕死？——不对，他为什么没死？？？束缚解开了？？？”


    “他死了。”三日月宗近瞥了远处的男人一眼，语气平静，“您再仔细看看。”


    什么？人类的眼力当然不足以看的那么远，白石带着几刃往近去了一段距离，才突然明白了三日月宗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夏油杰”的头上，赫然有一条针脚细密的缝合线。


    “他死了，又被缝起来活了？？？”白发少女不可置信的重复道。


    “这种‘术’，我倒是还真见过。”鹤丸国永托着下巴，语气里满是好奇，“我见过的东西超——多的，如果是占据了别人的尸体借之复生......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我的天哪。白石近乎崩溃的想，她喃喃的不知是不是在问自己，眼神空洞的盯着远处脑袋上有条丑陋缝合线的人：“他把身体给谁了？？？”


    “或许是跟谁做了交易吧。”加州清光犹豫了一下，“一个人需要身体复活，一个人需要能够剿灭普通人的百鬼夜行......倒是个双赢的局面啊。”


    哈......真是地狱笑话。


    非常好，白石微笑着想，自己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夏油杰是她命里的克星吗？？？


    第不知道多少周目，白石犹疑的想，难道自己实际上不该插手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


    本着试试看的想法，她彻底躺平了。安安稳稳的摆烂过了三个月，直到12月24日那天，她还是没忍住去了新宿的同一个地点——至少让她看看结果是什么样的。


    不过最后她也没去成，原因是没有任何一个刃放心让她过去。药研藤四郎跟加州清光主动请缨帮她去侦察一下——如果不插手的话，新宿附近到底会发生什么。


    夏油杰靠在残骸断壁上，一只袖子空荡荡的，艳红的血液滴滴答答落下来，温热淋漓的在地上绽开几朵红色的花。这是刚刚被那个新晋特级咒术师砍断的，他本身不足为惧，但他身后那个特级过怨咒灵里香——也就是夏油杰这次百鬼夜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却足够强大。


    乙骨忧太的术式跟疯子一样，什么都能复制，还不缺咒力，如果不是他其实掌握不好自己的术式，恐怕在里香出现之前就能斩杀他了。


    但更重要的还是夏油杰本身实力受到了削弱，他的咒灵大部分放出去了，在新宿的各个地方支援战斗，严重减弱了他本体的战斗力——毕竟他现在能用的咒灵所剩无几，虹龙，玉藻前，裂口女这一类特级咒灵也基本都废用了。


    种种因素叠加之下，夏油杰是注定打不过乙骨忧太的。


    白发男人插着兜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绷带已经散落下来，露出来的碧蓝色天空之瞳打量着他，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你要杀了我吗，悟。”夏油杰没什么力气，他靠在石头上笑出声来，嘶哑的喉咙一阵阵发痛，他竭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看上去至少体面一些。


    “杀吧。”他听到自己说，“动手吧，悟，你本来就该动手的——那个孩子没有最终直接把我杀了也是你授的意吧？”男人笑着笑着咳嗽起来：“杀了我，一切就都结束了。”


    五条悟定定的看着他，缓缓开口：“你知道硝子是怎么说你的吗？”


    见对方没说话，他自顾自的说：“她说你是个笨蛋，无可救药的笨蛋。”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告诉我们，是不信任，还是本身就不想让我们知道？一味的走你那条“大义”的路，杀了全部普通人你就真的能完成你的大义吗？


    苦夏，苦夏......——真会骗人啊，杰。


    一个人把我们都骗的团团转，宁愿孤身一人也不愿意让我们卷进来，这就是你的大义吗？


    五条悟想，如果你提前告诉我的话，当年老子还真的就说不定跟你一起去了呢。


    咒术界早就腐朽了，老子也想变革它——那你说啊，你说了老子就跟你一起走了。


    可是你不说，你一个人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得千疮百孔，苦不堪言。


    最后明明白白的站在我的对立面，笑着跟我说，看，我没连累你，悟。


    “哈哈......咳，咳......”失血过多的冰冷和黑暗让他已经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五条悟，夏油杰迷迷糊糊的笑，“我就是笨蛋，硝子说得对。”


    “所以，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悟？”他抬眸，眸子里没什么聚焦，但恍若直觉一样，牢牢的锁定了面前的那一团白色，“来啊——杀了我。”


    他声音低哑，像是在蛊惑，又像是在哀求。半晌他说：“杀吧，你做的所有选择都有意义。”


    他没看清对方做了什么动作，但不是术式的起手式。


    半晌，傍晚微凉的风突然从脖颈上灌了进来。还残留了些温热的身体一阵凉爽畅快，风温和的抚过伤口，带走一切乱糟糟的思维，也带走了残烛般晃动的生命。


    被割了喉的男人在笑，他无力再发出什么声音，只是淡淡的笑。五条悟凑近了看他的口型，看到他在说：“谢谢你啊，悟。”


    “虽然结局有些丢脸，不过算不算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结局了？”


    五条悟定定的凝视着挚友的尸体，要粉碎尸体的手最终无力的垂了下去。


    或许在他选择割喉而不是直接用术式轰的时候，情感和理智就已经都选择了给他留个全尸。


    虽然不能真的让杰活下来——但至少可以给他建个坟墓，安安稳稳的下葬。


    白发男人抱着挚友冰冷的尸体，走到了密林深处，开始挖坑。


    本来是一发“苍”就能解决的事，他却执着的硬要用手去挖——于是整整一个晚上，起起伏伏的身影一直在林子里若隐若现，直到有什么东西落进了坑里，发出一声轻响。


    “你好轻啊，杰，是不吃饭吗？”他定定的看着坑里安详睡去的挚友，半晌，把土填了进去。


    “真是个笨蛋......”


    声音随风散去，轻轻的，没人听的见。


    ......


    “真是感天动地挚友情。”


    白石眼神死的听着两刃的汇报，开玩笑一般说：“你猜他的尸体最后会不会被人偷了？既然之前的周目他能跟人做交易换掉自己的身体——那那个人就肯定是很需要他的身体的。”


    “或者说，需要他的术式。”白发少女叹了口气，“他不会安息了。”


    第几十周目，白石找到了咒术界高层开会的地方，当场杀干净了所有烂橘子们。


    出乎意料的好杀，这帮老头已经被养的像废物一样了，战斗力都不如外面的守卫。


    白发少女红眸里没什么感情，随手给一个没死透的补了一刀，说：“我们走吧。”


    一个不知名的诅咒师闯入高层内部，杀干净了一大堆高层人员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咒术界。


    五条悟看到的时候几乎要笑出声——这可是他一直想干的事，要不是有学生们当软肋，指不定今天上新闻的就是他了。


    笑够了，他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有意思的诅咒师。


    白发红瞳，年纪不大的少女，十分有辨识度。饶是如此他派出去的人也只是带回了些模模糊糊的信息，对方似乎其实并不身处于咒术界之内，极少真正露脸。


    直到过了一个多月，高层被屠的消息第二次传出来。


    “她是疯了吗？”


    同样收到了这个消息的家入硝子不可置信的低声道：“五条，你都不敢这样吧？”


    “别看不起我。”五条悟撇嘴，“区区杀个高层，手到擒来的事。”


    “是是是手到擒来，但你不可能像她弄得这么干净利落......”家入硝子看着五条家线人拍回来的照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简直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谁会喜欢这些烂橘子们。”五条悟饶有兴趣的盯着照片上只露出一缕白色发丝的少女，“我真想见见她。”


    然而重复了几十周目的白石已经对他了如指掌了，所以最后还是没找到这个大开杀戒的少女。


    第一百多周目，白石轻车熟路的循着气息找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药研藤四郎的短刀横在男人脖子上，下一刻就要割破脆弱的喉管。男人咽了咽口水，不敢动了。白石走上前掀开他的刘海，一条缝合线赫然显露在那人的额头上。


    “你是......”男人未出口的话被插进嘴里的刀直接逼得咽了回去，他瞪起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看似瘦弱的少女，加州清光看上去有点嫌弃自己的刀沾了口水，撇了撇嘴。


    “闭嘴，我知道你是谁，你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合作，要么死在这。”白石语气不善，她早就没有半点耐心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操纵这具身体的，不用想着逃跑。”


    加茂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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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或许该叫他羂索，现在完全宕机了。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外——这小鬼是哪里蹦出来的？或者说，她怎么知道自己是......


    羂索尽量堆起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位小姐想要怎么跟我合作？”


    “跟我立个束缚。”白石递给他一张纸，“按着这上面的东西念。”


    “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白发少女红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以后也在。”


    ......


    第三百多周目。


    如果说从前的白石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那么现在她已经连哪只猫会在什么时候跳到哪户人家偷东西吃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不断重复的死亡和回溯让大脑逐渐疲惫，趋近于麻木。作为审神者，她以前始终被刀剑们严丝合缝的护在身后，不让她动一点手，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她也确实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做到面无表情的拿匕首割掉一个人的头。


    “我这算是成长吗？”她笑着问三日月宗近。


    通讯器在某一次的循环里突然崩坏了，那之后她就跟本丸里的所有刀剑失去了联系。


    在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循环里，最后陪伴在她身侧的也就剩下了这几振刀剑。


    三日月宗近不语，半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向来胸有成竹的太刀语气第一次有些颤抖：“您辛苦了，主上，别怕。”


    “说什么呢。”白石毫不在意道，“你们才辛苦——陪了我这么多次，很无聊吧？我还让你们干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她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却被三日月宗近按下去了。


    最美的天下五剑之一抬起眸子，温和的看着她：“我们都愿意，主上。”


    “没有您的灵力供给，我们本就不会存世——我们是您的刀，会为您完成一切。”


    白石笑了：“有点肉麻。”


    “那我再改进一下。”三日月宗近温声道。


    小打小闹了一阵子，白石低头在手里的本子上又画下一笔。满满当当的正字画满了十多页，她一个一个慢慢的数过去，已经三百多次了。


    “你说，我要是回不去了怎么办。”她抬起头，似乎是在问对面的太刀，声音却很小。


    三日月宗近平和的笑着，似乎是在安慰她：“会有办法的。”


    “或者......”他正色，看着眼前有些疑惑的白发少女，解释道，“尝试着掌控这份力量？”


    “什么意思？”


    “......我不能再说更多了。”三日月宗近笑道，“您可以自己琢磨一下。”


    白石深吸一口气：“这是你的恶趣味吗？”


    “不是。”三日月宗近说，“不是不想，是不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限制了这振刀剑付丧神说话，但......白石真的开始思考他刚才那句话。


    掌控这份力量？什么力量？


    死亡回溯的力量？还是——更大的范围，属于时空的力量？


    她抬眸，盯着三日月宗近看了好一阵子：“你为什么会知道......？”


    “啊，还在前主手里的时候听到过一些类似的故事......就简单猜测了一下。”对方仍是温和的笑着，好像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白石猛地凑近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看。那双月眸转了转，没有挣扎。


    白发少女在他身上趴了好一会，最后很笃定地说：“你撒谎。”


    “那我便撒谎吧。”三日月宗近挑了挑眉，“无论您怎么认为。”


    “嘿——”


    白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谁教他这么滚刀肉的？鹤丸国永吗？？？


    此时某只无辜受害的鹤打了个喷嚏，没想明白是谁在念叨他。


    但冷静下来一想，三日月宗近说的话还真是不无道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不能把所有东西都说出来——但，如果自己真的能控制它呢？


    “您看上去想到了不少东西，主上。”三日月宗近注视着突然站起来的白石，给她倒了杯茶，“这茶叶很不错，不尝尝再走吗？”


    白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有些微苦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又划过喉咙。热气蒸腾，模糊了视线。


    三日月宗近动作优雅的替她重新倒了一杯，微凉的指尖划过手背，白石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怎么了，主上？”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