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寂瞳孔微颤，之前敛住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作了虚无，他双手撑在红木桌上，无措地压低了声线。


    “纪宁，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宁垂眸挑眉，并未急着对上了时寂炙热的目光，她慢悠悠地放下茶盏，语气中夹杂了点复杂的情绪。


    “时寂，你想听真话吗？”


    纪宁站起身来，她身后的软椅蓦地刺啦一声，颇有点借物威慑的意味，她偏头看向时寂，“你不该来这，云殊退出娱乐圈，改行话剧演员，仍然没有避免遭此劫难。在娱乐圈沉浮这么多年，你更应该看透人心。”


    “尽早退出娱乐圈吧，时家那位不喜欢戏子。”


    -


    央久在楼下等得无聊，百无聊赖地坐在保安大爷旁边玩手机。


    这一盯半个钟头都过去了，央久发现保安大爷确实有双火眼金睛，拦了不少想贿赂他的无关人员。


    随着基数增多，央久数了数，保安大叔拦人也有规律可循，并不是所有贿赂他的人都不能进入。


    “大爷，你犯规了，他俩明明也是一男一女，凭什么他们可以通过？”


    央久不满地小声嘟囔，功夫不有心人，总算让她捉到这大爷的小辫子了。


    “他们给我东西了。”


    保安熟稔地扣开手上易拉罐，冒着气泡的可乐在这冬日别有一番风味，“这玩意可好喝，小姑娘你尝尝。”


    保安大爷随意地把可乐递给央久，自己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捞出了一瓶，开盖后就是一通喝。


    “大爷，你不识货。”


    央久刚抿了一口可乐，就被冷了个激灵，“我老板给的烟明明更贵，你都不让我进去。”


    “小姑娘，你这就不懂了吧。”


    保安喝了可乐之后心情不免美滋滋，连同对央久说话都更加有耐心，“我老王，不抽烟不喝酒爱老婆，唯一的爱好就是喝点可乐。”


    保安小嘬饮着可乐，对自己的一套理论越说越自豪。


    “能知道我这点爱好的，都是乐橙的熟人，这种我看多了就认识了。还有一部分呢，来过一两次，在我这栽过跟头，到下次来就会给我顺上一瓶可乐，我自然就知道他们不是第一次来……”


    一罐可乐下肚，保安打了个饱嗝，话却未停，“小姑娘，你下次来乐橙学他们给我带罐可乐，我就不拦你了。我家媳妇不让我多喝这玩意，说是喝多了对牙不好，唉——年纪大了，喝点小糖水都遭人限制。”


    央久没想到一小罐可乐也有这么多学问，她觉得大爷挺有意思，不免打趣问他：“大爷，你为什么不拦我老板？”


    “他呀？”


    保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央久一眼，笑了笑，“不是有你这个人质在么？”


    ……


    央久和保安大爷聊得越发熟络，她抛的梗都被大爷悉数接下，两个人正笑着呢，却不巧被刚进门的陈执打断了。


    “央……久，你怎么在我们乐橙？”


    陈执上下扫了一眼女孩，有点难以置信会在这看见时寂的助理，他难免皱了皱眉，“你来了，时寂岂不是也在这？”


    央久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现在也算半个娱乐圈圈内人。


    虽然不知老板来乐橙的缘由，可陈执的出现恐将坏老板的事。


    她自然知道对方此话试探多于关心，央久能做的就是拖住陈执。


    “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央久顿了顿，见对方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似乎要将她看透，她弯唇笑了笑，“乐橙娱乐这么有名的大公司，我心生向往，慕名来参观。”


    陈执单手插兜，视线飘向保安王叔，眼神带有几分猜忌：“王叔，是这样吗？”


    在保安大爷犹豫的几秒钟，央久五指攥紧的手心，都起了一层薄汗。


    她人生中为数不多撒的谎，就要被人拆穿了吗？


    “这姑娘一个人来的。”


    保安大爷打着马虎眼，讪讪地笑道，“没带可乐，我给她拦下了。”


    “那你来参观，总得找个熟人带着你逛吧。”


    陈执拿出兜里的手，“有熟人吗？”


    央久小脑袋快速转动，她检索一下记忆中跟乐橙娱乐有关的人物，自信满满回答：“当然有，我和美栗联系好了。”


    好险好险……


    “你跟美栗怎么认识的？”


    陈执若有所思，随后像是恍然大悟，“哦，就那个我瞧不上的电影，美栗是女主……”


    央久心里已经把陈执骂了几万遍——


    什么叫你瞧不上的电影，明明是你自己求之不得的好饼。


    她懒得和陈执多计较，刚刚还假笑的脸蛋，瞬间耷拉下来。


    果然她就不适合陪人演戏，心累到极点。


    陈执见央久不再理他，自顾自朝大楼电梯走去。


    央久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朝他提了一嘴：“陈大明星，美栗说她有事，暂时来不了了。要不……你带我参观一下？”


    “我？”


    陈执指着自己，眸中是直不达底的怀疑，“时寂看到你和我走一起，不会有想法吗？”


    “他不会有想法的。”


    央久擅自替时寂做了决定，她明显看到陈执停下了进电梯的动作，换了个朝一楼连廊处走去的方向。


    “走吧，刚好我去二楼办点事。”


    陈执难得放下了倨傲，这么心平气和对人说话，他没有选择坐电梯，而是和央久一起走楼梯。


    央久跟在陈执后面，看着他的后背出了神。


    许是时寂之前跟她讲的那些事太过深刻，她对陈执的印象始终是恶劣的。


    今天一看，陈执和同岁的时寂其实大有不同。


    时寂虽少年稳重，但后背时时舒展，偶尔给人开个玩笑好像也很是寻常，而陈执的身上好像压着千金重，时刻不得轻松。


    他整个人透出的压抑的肃立之感，央久一时半会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形容词，他好像活着，又好像一直麻木行走这人世，张扬只不过是他最易被人看透的东西。


    央久紧随其后走过一间间独立办公室，驻足停留的时候，陈执会给她讲讲内部情况。


    乐橙娱乐布局相当恢宏，占地面积最大的还得当属明星妆造工作室。它的门几乎半虚掩着，好像一推就能开。


    狭仄门缝透出了些许闪着碎钻的光，引得央久忍不住好奇。


    “想进去看看吗？”


    陈执双手抱臂，低声询问着央久，“可以去看的。”


    陈执随意敲了敲一旁的门，得到里面的人应允后，带着央久正大光明走了进去。


    益果工作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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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橙娱乐旗下的一个明星妆造团队。


    除了负责自家公司旗下艺人的妆造外，多数时间靠接各大剧组外包妆造获得经济效益。


    央久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听到里面甚是吵闹，感觉在争执些什么。


    陈执顿足停了下来，偌大的空间回荡着女人们尖声囔囔声，有点不堪入耳。


    他扬声问：“这是在吵什么呢？”


    刚刚喧闹的人群，瞬间拨散开来，一片噤声。


    最里原本争执的两人陡然闭嘴，纷纷看向陈执，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看起来像妆造组负责人向陈执走来，脸上的忿忿还未及时消退。


    “陈老师，唉，这不是钟姐怀孕了嘛，她马上有个红毯公开活动，试了好几件礼服都说有孕感怕被媒体看出来……”


    汪诩咧了咧嘴，对旁边那人百般瞧不上，“李幻偏说要继续给钟姐挑宽松松弛一点的衣服，我觉得不对，既然廓形的礼服不衬人，就应该主推收腰垂感十足的缎面裙。”


    刚刚没准备争辩的李幻听到汪诩这样说，顿时气性上来了，没由得就是对旁边的女人开始输出。


    “汪诩，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吧，大家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别看见陈老师在这你就来劲，你给钟姐推的缎面裙也被pass，大哥还好意思说二哥，拿不定主意就开始往我脸上泼脏水……”


    “你——”


    汪诩正准备推耸李幻，就被一只健壮有力的胳膊拦住了。


    “汪诩，李幻，你们俩还是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吧。”陈执顿了顿，转变了语气，“益果妆造的两个元老级人物，这样吵吵囔囔，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听完陈执的话，这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互相背对着对方耸了耸肩，谁也不理谁。


    两人沉默了半分钟后，同时发现陈执的话不对，在场的哪有“外人”……


    直到央久从陈执背后钻出来，她们才发现真有外人，丢脸丢到外太空了。


    央久自己也没想到国内top明星造型师团队，私下和小学生吵架现场有得一拼。


    她倏忽间站出来，不偏不倚地朝汪诩和李幻道：“两位老师，我可以说句话吗？”


    “你说。”


    “你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央久觉得这两人生起气来像鼓鼓的河豚。


    她脸上挂着含蓄的笑，话却格外坚定：“其实我觉得，想要避免孕感，最重要是如何让怀孕的人肱骨显得不那么凸……”


    “上廓增加后背的整体量感，使之与腰线弧度减缓，这样从视觉上会极大地降低肱骨的存在感，前腹两侧褶皱收，中间不叠加元素，可助小腹平，下摆避免繁复，尽量通过上体点缀元素，提高公众注意力到腰线以上。”


    央久这番话震得汪诩和李幻一惊，这么专业话术不像是行外人能够说出来的。


    她们摸爬滚打多年，见识了不少人混个三年五载也是个中人之姿，面前这个女孩是绝对的天赋型选手。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句句都在改进的点子上。


    还没等她俩脑袋风暴结束，汪诩和李幻就感觉眼前一黑，视线被人挡住了。


    陈执率先一步靠近央久，眼中闪着别样的光，语气一反之前的倨傲，只有对人才的渴望。


    “央久，可以考虑来我的团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