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饭后，明薇正在看账本，李慎的书童墨渊递了拜帖进门，说有急事相求。


    明薇不敢怠慢，忙合上账本，让掩月伺候她更衣。如今李慎不在，府中没了主心骨，定是有事才求到她跟前来。


    墨渊进了花厅，直接跪下，拱手禀道，“姑娘，昨夜公主突发晕厥，肖嬷嬷请姑娘过府一叙。”


    明薇屏退左右，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问道，“前几日公主还好好的，怎么几日功夫竟晕厥了？”


    墨渊回道，“肖嬷嬷也拿不准，找不到缘由。王爷出征后，肖嬷嬷丝毫不敢马虎，整日随侍公主左右，就怕王爷不在，出什么岔子。就连饮食起居都是她亲自料理，所以肖嬷嬷这才慌了神，让小的过来请姑娘过去。”


    “华大夫怎么说？”明薇又问。


    “王爷此去南诏，公主让王爷把华大夫带走了。”


    “那可请了御医，御医怎么说？”


    “御医和从前说的一样，只说公主是旧疾复发。可公主自喝了华大夫的药，这几个月没再发病。御医给公主开了方子，肖嬷嬷不放心，特派小的来请姑娘。”


    明薇沉思片刻，有了计较。


    事情没那么巧合，瑞王前脚走，后脚公主晕厥，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你先回去，让肖嬷嬷安心，我随后就到。”打发了墨渊，明薇回到卧房，让李嬷嬷出门去请父亲惯用的军医，那位圣手跟了父亲十几年。前几年年岁大了，回京中容养。说是容养，也给京中贵人诊脉，是个极信得过的人。


    等赵老到了，明薇也收拾妥当。见宋氏时只说，给公主做了安眠荷包送过去。


    宋氏不疑有他，这两日她正焦头烂额两日后贵妃的宴请，自然顾不上明薇这头。


    明薇到瑞王府侧门时，肖嬷嬷早命机敏的仆妇和丫头前来迎接，一众人簇拥着把明薇请到公主的院子。


    肖嬷嬷正在里面伺候公主喝药，听见动静迎了出来，她行礼道，“姑娘，您可来了，公主昨夜昏睡了一夜，今日辰时才转醒，老奴不敢耽搁，忙让墨渊给您送信。华大夫跟着瑞王去了，如今府里并无懂医术的人。御医看过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您瞧这可怎么办？”


    肖嬷嬷的担心明薇看在眼里，知道她是李慎姐弟二人的乳母，待二人如亲生。


    如今李慎不在，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然心急如焚。


    明薇安慰她道，“事情我都知晓了，嬷嬷莫急。”转身引荐，“这位是赵老，曾是我父亲军中的军医，是信得过的人，不如让赵老给公主看过再说。”


    肖嬷嬷眼中含泪，连连点头，“姑娘想得周全。”忙让小丫头拉上卧帐，公主只露出一只玉臂来。


    良久，赵老走出卧房，道，“公主的病情实属罕见，依老夫所见，不像是癔病，倒像是中毒。”


    “中毒？”


    肖嬷嬷惊道，“怎么可能？王爷临走前千万交代不可服用外面的饮食，公主吃的喝的，都是老奴亲自看着人做的，公主服用前都用银针试过，绝不可能中毒。”


    赵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面色沉沉，“不光吃的喝的，佩戴之物，可有仔细查过？”


    “这？这倒没有。”肖嬷嬷暗暗自责，“莫不是带了什么不洁之物？”


    明薇道，“瑞王前脚刚走，恐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肖嬷嬷急得拍手，“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要害公主？她病了十年，这几个月才刚刚好转，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都不放过吗？”


    明薇安抚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肖嬷嬷也反应过来，隔墙有耳，何况丫鬟们都在，忙屏退了众人。


    明薇这才问道，“嬷嬷仔细想想这两日可有人送来什么物件，或者公主可换了新的衣裳首饰？”


    肖嬷嬷仔细想着，突然道，“老奴想起来了！”


    赵老松了一口气，“如此，我也能对症下药。”


    *


    很快到了贵妃宴请的日子，除了戚府，还邀请了其他的几位夫人贵女。


    因此宋氏带着几个姑娘进门时，已经有人在了。


    有李安然的母亲李夫人，赵丽君的母亲赵夫人，还有郑郎的夫人安氏，以及两位御史的夫人。这几位都是贵妃身边的红人，因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贵妃每次宴请，都请这几位来坐镇。


    宋氏本以为，今日贵妃也和昌平公主一样，是单独请他们府上的姑娘，没想到，与平日宴引差不多，并没有单独招招呼她的的意思。


    她心中不满，脸上却是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表露半分。


    走到近前忙领着姑娘与贵妃见礼，贵妃笑意淡淡，请她们坐了，扫了一圈，状似无意地问，“府上大姑娘怎么没来，本宫还说好好瞧瞧那孩子。”


    她说这话时脸上挂着浅笑，语气里却是十分可惜。


    宋氏心中冷哼，她知贵妃看上戚明薇那蹄子的皮囊，可有太后在，她能怎么样呢？


    但是面上还是笑着道，“贵妃见谅，今日太后也请她入宫，若您想见她，我这让人去请。”见贵妃没驳，她便让马嬷嬷随着宫人去了。


    戚明婉低垂着头，气得两只手在袖中绞着帕子。


    戚明薇她是故意不来，引起贵妃注意吗？


    贵妃又看了一眼戚明婉，怎么说呢，宋氏把好好的姑娘教得畏手畏脚，全无大家贵女气度。


    她招了招手，“婉儿到本宫身边来。”


    戚明婉受宠若惊，忙不迭过去，贵妃身边的嬷嬷指了指案上的茶壶。


    戚明婉明白，这是贵妃抬爱，让她在众夫人跟前表现，想到这她拿起茶壶，给几位夫人倒茶。


    本以为倒完，贵妃就会让她入座，然而并没有，“婉儿就在本宫身边，本宫瞧着你我甚是有缘。”


    都要做她儿媳妇了，能没缘分吗？


    李寂的夫人笑着道，“还有两个月就是您的儿媳，两个月您就等不得了？这位二姑娘真是个有福的。”


    赵夫人接着道，“有贵妃调理，戚二姑娘未来必是贤妇。”


    戚明婉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贵妃这是让她立规矩呢。


    可她还没嫁呢，贵妃怎么就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让她立规矩。


    宋氏敢怒不敢言。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自己都舍不得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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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唤一声，竟被贵妃呼来喝去，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她心里比谁都难受。


    可能怎么样？


    这条路是婉儿自己选的，她非要嫁给李恪，就得承受贵妃和李恪的怒火，等他们消火了，这事才算揭过去。


    戚明婉规规矩矩立在贵妃身侧。


    其他人谈笑风生，贵女们也是聊天品茶，好不惬意。


    唯独她，被架在火上。


    一会儿贵妃让倒茶，一会儿让给她剥瓜子，一会儿又让给她捶背。


    戚明婉暗自骂娘，这不会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吧？


    若是这样，这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她母亲以前也让薛氏立规矩，可也不过个把时辰，她还是未嫁女，这都站着一个时辰了。


    几位夫人都是人精，知道今日的主角是宋氏，一个个恭维：


    “夫人好福气，两个女儿都是王妃，咱们大周再找不出第二个。”


    “夫人以后在长安还不横着走，宫里有贵妃照拂，外面肃王贤名在外，婉儿瞧着也是温顺恭谨，您啊，马上就好享福了。”


    “可羡慕死我们这些老姐妹了，就说我家安然，相看了好几家都没成，还是机缘未到。赵夫人你家丽君呢？”


    赵夫人挺了挺背脊，“丽君定了人家，辛丑年的状元，如今在翰林院，文采斐然，与丽君倒是情投意合。”


    其他几位夫人忙贺喜，这时就剩安氏没说话，见她一直默默喝茶，赵夫人就问她，“你家柔儿呢，定了亲吗？”如今皇子选妃已毕，这波姑娘也该说亲了。


    安氏放下茶盏笑着回道，“也是机缘未到，没遇见合适的。她也小，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想多留两年。”


    有人撇嘴，郑柔今年十六了，过完年就十七，再留两年，还能嫁到好的吗？


    不过人各有志，荥阳郑氏不愁嫁。


    贵妃听她们闲聊，状似无意地看向安氏，她有点闹不明白安氏的心思。


    记得之前，安氏与她很是熟络，话里话外都想把女儿嫁给李恪。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安氏开始不巴结她了，虽然做得隐晦，但她也能感觉到，安氏不想把女儿嫁给恪儿了。


    本以为攀上李慎，结果李慎的正妃也不是郑柔。


    郑柔外表看着是那种楚楚动人又有几分娇弱的女郎，但从郑府老夫人寿宴上，便可见一斑，这是个有手段的女子。


    这时宫人来报，昌平公主到。


    贵妃挑眉，随着众人起身。


    谁也没想到，许久不见的昌平公主竟入宫了。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见礼。


    明薇也是跟着公主过来的，公主入座后，她就坐在公主身侧，看得出，与外界传言一样，两人相处得很好。


    贵妃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打量着昌平公主，她容貌随了卢皇后，长相明艳大气。但因为常年生病，眼神有点呆，但行止坐卧，言谈举止都已如常。


    这些年因为病症，一直未出过瑞王府。


    今日一见，众人不免唏嘘。


    若卢皇后还在，若怀太子还在，宫中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昌平公主又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