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79.雁不到

作品:《她平步青云

    “徐大人?”尺素轻轻拍着宋却的背,示意她冷静下来,“我走时就把他送去中书府了,这事也就温大人知道,安排在府中的人都是亲信,况且就算徐大人在病中,也还是有身手的。不会有事。”


    宋却靠在尺素身上,惊魂未定,一瞬间的茫然过后,她立刻清醒:“……孟浮呢?有什么动作。”


    “没有,大人忘了,孟公子是您亲手喂了软骨散绑在隔壁的。看管他的都是高手,如果真的有事,也会有打斗声。”


    宋却脱力地闭上眼睛,任尺素擦去她额前的汗珠。


    “屋子里烧着炭火,一睡就没个头了,大人恐怕是做噩梦了吧,没事没事,我听老人讲梦都是反的……”


    听着尺素的絮絮叨叨,她终于冷静下来。


    是啊,不过是个梦而已。


    金黄的银杏落在徐敬慈的发间,他黏黏糊糊又珍重万分地说:“欲揽隋侯明月。”


    宋却笑说你这也太不对了,隋侯明月是谁呢?


    这样一问,徐敬慈就到一边抱头害羞了。


    宋却就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见到急得原地转了几个圈,大喊道:“是你是你是你!你就是我的隋侯明月!”


    欢欣如镜花水月,宋却甚至还没有看向他,落下的银杏叶就已成枯朽之势。


    干瘪的叶子正好落在宋却掌心,她恍惚间看了一眼徐敬慈,发现对方被钉在了那棵苍老的树上。


    青色的穗子荡啊荡,那双惆怅多情的眼无力地看着自己。


    就算是梦,也太可怕了。


    见宋却的呼吸不再急促,尺素柔声问道:“大人要再歇一会吗?”


    宋却摇了摇头:“不困了。我自己坐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我们去找北疆王。”


    “不等塔尔莱暮了吗?”


    “不等了,我怕来不及。”


    两个有出息的皇子都不在,北疆王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王宫里有条盘踞的毒蛇一直隐忍不发,他又联系不上孟浮,整日里想的都是“早知道当初不听孟浮的话了”。


    王宫就这么大点,各处都是宋却的眼线,这个女人手上似乎还有什么信物,搞得许多北疆人也对她颇为信任。


    说什么去年多亏宋却的几碗粥才得以返回北疆王宫……这算什么,如果一举歼灭不成气候的大梁,粮食要多少就有多少。


    但怎么中间就出了一个宋却呢?


    当时就不该放她进来,应该在雁门关设下埋伏,给她重创的。


    他正满脸愁容地穿衣,门外突然有人通报:“王,使臣来了。”


    北疆王的眉头狠狠拧起:“拦住她。”


    但外面的人转眼就没了声息。


    尺素替宋却推开门,北疆王第二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宋大人。她瞥了北疆王一眼,不在乎他是不是衣冠不整,直接坐到铺了兽皮的榻上。


    一室尴尬,宋却也发觉这种尴尬不利于谈话,于是率先开口:“你好。”


    北疆王:“……”


    北疆王:“……你好。”


    宋却立志于给别人下马威,此时直接把自己当成屋子的主人。她伸出素白的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吧。我来只是想问些事情。”


    北疆王最看不起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甚至还病歪歪的,一点儿人样都没有。


    但他也无法展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毕竟这人已经控制了大半的王宫。她迟迟不动手,像是在等什么人。


    北疆王扯了扯嘴角,布满褶皱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僵硬:“好,使臣有疑,本王理应解惑。”


    宋却顿了顿,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从众多记忆里,找到一个不算久远的源头。


    “你知道试玉吗?”宋却无甚波澜的眼睛紧紧盯着北疆王,“这是她来中原后,我给她起的名字。但我不知道她的北疆名字叫什么,曾经问过她,她说不重要。”


    北疆王眯起了眼睛。


    “从北疆走到江南,可不是一段好走的路。我之前就在怀疑,后来也确定了,试玉就是你们北疆送来的人。”宋却的手肘搭在一旁,是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她接着说道:“我并不在乎,因为抛开所有人的身份来说,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若有若无的联系,她很好,所以我不在乎。”


    “后来我想了想,试玉能被这么精准地投放到江南,或许是因为姜相?她在世时就与徐老将军两个人并称大梁的文武双璧了,北疆应该还挺苦恼这两个人的吧?不过你们也算运气好,姜无真被流放江南了。如若是个成年人,还挺惹人怀疑的,但倘若是个孩童,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北疆王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二人在心照不宣中已经完成了问题答案的交流。


    但宋却过来,却不是为了这一件早就知道的事。


    “你的义女,去了哪里?”


    北疆王不答,但神情变得凌冽探究:“你在王宫的势力这么深?”


    “扎兰珠,是试玉吗?”宋却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其实她不太懂北疆的文字,是抓了好多人一人一句翻译出来的。


    这卷文书是类似于起居注的东西,没想到北疆也有这种多余的东西。夜里睡不着,宋却去藏书阁逛了一圈。本来是本着看点北疆王的糗事高兴一下,结果居然从只言片语中看到他有个义女。


    “是她。”北疆王见此,也没准备隐瞒,甚至挑衅地扬了扬眉。


    宋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看他了。屋子里顿时寂静下来,北疆王也拿不准宋却究竟在想什么。


    良久,久到北疆王被炭盆烧得口渴,宋却才转头问了句:“你在等什么呢?”


    北疆王:“什么?”


    宋却困惑:“你还不动手吗?”


    北疆王:“……我呀?”


    “那好吧。”宋却蹙着眉,满脸不解地吩咐道,“来人。”


    门外兵器整顿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北疆王脑门上,他这下终于明白过来,宋却压根就没有闲谈的心。


    试玉到底是不是他的义女,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今天来只是为了夺位的。


    北疆王觉得她有病,中原的位她不夺,来夺北疆的做什么?


    宋却缓缓起身,不再言语。她在尺素的护送下平安无恙地走了出去,外面冷风大作,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望着天色,突然回头:“为什么是义女?为什么是你收养了她?陶闻殊随徐老将军参军的时候是不是跟你有过联系?是他的女儿?”


    北疆王坐在原位,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本王并不知道是谁,但孩子确实是交到了本王手里。”


    果然是这样,当年陶闻殊假死潜逃的第一站,就是北疆。不然他们为什么知道姜无真流放江南,为什么能畅通无阻地让试玉来到自己面前。或许当时,陶闻殊只是想多一条路可选,但是现在,这条被他用作备选的路,成了宋却心中的刺。


    他撒了谎,他定然知晓北疆的内应究竟是谁,但他没有告诉孟浮。


    宋却看了北疆王很久,还是没有琢磨出心底的忐忑究竟源自于哪一根没有算到的弦。


    陶闻殊?无所谓,大不了他就变卦,只需回京后再与他周旋一下就好。


    还是这个至今不闻其人的内应?也没关系,高手都在京城,他如果真有本事,就不会托陶闻殊去送孩子了。


    宋却还是转身走了。她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


    如今朝中还在保持中立的、与试玉有过联系的……不就那一个吗。


    不荒村的山匪窝里,他们二人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跟过去,不然他们该如何相认,试玉又从何思乡呢?


    要是早些天就来翻书房,此时这个消息早就传到京城去了。


    “大人,不再问问吗?”


    “不用问了,我知道是谁了。”宋却紧了紧大氅,突然发现毛领上落了白色的绒毛,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北疆的雪。


    她伸手去接,却没有一片雪花落到手心。她喃喃道,“太史令,张笃。”


    尺素忙道:“我这就去传消息。”


    宋却闭了闭眼:“去吧。传完了快点回来,我们回京。”


    京城。中书令府。


    徐敬慈早听到外面的动静了,护院把信件带回来的时候,他更觉得有鬼。


    张笃不在宫里,瞎跑什么?


    温雪音托人告知他了,宫中乱作一团,傅识若带人围了宣政殿,目前为止所有人都认为他在将军府。


    张笃怎么会找过来?


    转眼之间,徐敬慈就明白了。


    “信给我,你带人去把把张笃捉回来。”


    对方不敢多停留一刻,立马追了上去。


    张笃没有走远,也不是孤身一人,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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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敬慈听到了打斗声。


    他盯着信封,顺手抄起烛台,捂住口鼻,在院子里烧了个精光。


    姜无真与宋却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有遗留之物。张笃的手段真是拙劣,虽然不知道是哪个聪明蛋告诉他自己住在这儿的,但是这么看来就算告诉张笃也没用。


    张笃身边的人功夫不浅,宋却留下的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是这样都无法占据上风。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其他人的呼喊声。


    徐敬慈猛然推门而出。周围住着几户人家,张笃怕是躲到百姓家里去了。


    宫中出事本就已经惹得人心惶惶,这时候再出骚乱,怕是又要生事端。徐敬慈赶到的时候,护着张笃的那批人果然不在乎百姓的生死。


    他提剑就上,青色的穗子一闪而过,在寒冷的空气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这群人压根不在乎张笃是死是活,拼了命的往前踹开一个个大门,徐敬慈分身乏术,只能暂时揪住张笃的领子:“你有病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笃凄凄惨惨地笑了出来,细小的眸子里闪动着大仇得报的快意,他的面容实在是扭曲,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是沙哑的。


    “你爹娘……死得不冤。”他低低地笑说,“两个蠢材,又生了你这个蠢材,你们家还真是出不了什么人物。”


    徐敬慈的胸腔剧烈起伏:“什么?”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害得北疆民不聊生,害得我有家不能回……本以为你去不荒村的时候我就能解决掉你,半路居然出来个宋却保你至今。”张笃攥住徐敬慈的手,目眦欲裂,“如今那些人全都不在,我看还有谁来保你。一年前为你准备的局,今日一并全都给你。”


    徐敬慈没空跟他聊天,趁着兵马俱在宫中、京城街道无人看管,张笃手下那群人已经要开始屠杀了。


    难怪……难怪当时自己请去不荒村时,张笃会被派来。


    徐敬慈赫然抓住他的咽喉:“你跟陶闻殊有往来?”


    张笃但笑不语。


    那就对了,皇帝不可能知道他们二人的联系,与北疆有关的任何事,他都不会默许。


    所以只能是陶闻殊撺掇皇帝让张笃跟来。


    徐敬慈毫不留情,把张笃一剑捅穿,去追闹事之人。但这人死前突然爆发了极大的意志力,死死扒着徐敬慈的腿,不让他往前迈一步。


    “算了……算了……”张笃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别往前了……你送她归乡,我也并非……不知恩,别往前了……”


    徐敬慈听不明白,一脚将张笃踹开,飞身入户。他知道,宋却留下的那群人只会杀人不会保人,自己无论如何是要过去一趟的。


    倘若真的在今天死了很多无辜百姓,那宋却岂不会更郁郁寡欢。她本就多思多扰,不能让她抱着更沉重的苦闷度过余生。


    在剿灭岁音楼逆党后死死挡在宫门前的陶闻殊终于被傅识若和温雪音合力扯走,她们二人知晓这人难杀,也就暂时不管,策马往中书府的方向去。


    傅识若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怎么不是将军府!”


    “徐敬慈早就去宋却家里了。快走!兜兜转转那么多天,居然忘记去查太史令署,陶闻殊这么拦着,肯定要出事!”


    中书府所在的那一整条街道寂静得可怕,急促的马蹄声回荡,然后在某个巷子前慢慢趋于平静。


    虽然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痕迹,但这里的血腥气最重。


    巷子里横七竖八死了一大片的人,有些是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大部分都是宋却留下的护卫和死士,剩下的那些……就不认识了,大概是陶闻殊给张笃的人手。


    其中有一对夫妻抱作一团,女的手中抱着徐敬慈的剑,穗子已被脏污染得看不清颜色了。


    她颤颤巍巍地躲在丈夫的怀里:“不是,不是我杀的,我不是故意的……”


    傅识若突然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她跨过那些尸体,瞧都没瞧这对夫妻,直接往尽头堆放的乱糟糟的柴火去了。


    她可能知道这后面有什么,也可能并不知道,因为她伸出去的手转瞬又收了回来。


    可是如果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肯定早就有有人过来禀报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到处都安安静静的,只有耳边传来颤抖的啜泣。


    傅识若拨开柴火,看见了坐在墙边的徐敬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