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挥别泰宁

作品:《我靠皮影戏除暴安良

    夕阳渐隐,圆月高悬。


    搭建完毕的皮影戏台前被泰宁民众围得水泄不通。


    宋尚微笑着举起大锅,“铛铛”敲击两声。下一刻,压低嗓子的女声骤然响起:“泰宁有官性奸私,女病未医任其逝。香火续心驱盗起,庶民遭难泪空啼。”


    帷幕轻启,一神似沈尧的小人摇头晃脑,边走边叹,灵活的眉眼在幕布上栩栩如生,彷若真人。


    宋铮手指灵活地摆弄着竹签,随着情节的展开手腕轻抖,与阿玖默契地交换着人物。时不时与宋尚对视一眼,挪移手腕接过又送出一个个小道具。


    几人在泰宁县的经历经过改编后被一一呈现在幕布上,各式角色或拱手作揖,或惊恐满目,或阴险狡诈,配合上宋铮随情节变化的声色,台下的观众们早已是听得如痴如醉、或惊或怒,难以自拔。


    故事的结尾,形似沈尧的皮影人物从天而降,直直跌坐在地,又像是害怕丢人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极快地拍了拍自己臀部,轻咳一声,大义凛然道:“天道昭昭应有报,恶行千载臭名遗!”


    随着一声重重的敲击声,台下民众恍若隔世般眨眨眼,终于从方才跌宕起伏的故事中缓过神来。


    宋铮同样深深地呼出口气,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皮影表演不比电影,没有NG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个环节出现问题,也会造成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还好这场演出终于完美落幕。


    至此,沈尧要求的“用一旬皮影表演,澄清你们亲口散布的谣言,将事件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已成功完成。


    想到这,宋铮心情瞬间明媚,背着手监督阿玖和宋尚拆卸戏台。


    表演结束,周围的民众却迟迟没有离开。


    一位头裹毛巾的妇人上前两步,小心翼翼问道:“宋小姐,听人说,今晚这就是您在泰宁的最后一场皮影戏了,是这样吗?”


    宋铮点点头,“是的,在下两日后便要上路,前往京城了。”


    一中年男子不忿道:“去京城干啥子哦!俺们泰宁给你们的赏钱不够多吗?就在这演呗!”


    这个意见可真是令人心动。奈何宋铮却只能抱歉地朝他笑笑,“在下在京城尚有要事亟待解决,等事件解决完,会再回来给大家演出的。”


    要知道,泰宁县人们的大方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这一旬他们将大锅放到幕布之前,光是自发赏钱便收获了整整十大锅!


    可惜的是这些银子一文钱也落不到他们口袋里,每天都会有官府官员在此地统计,并将银钱押送到官府账房,用来填补崔贺在任时造成的财政空洞。


    对此宋铮倒是没有多大怨言,且不论这作为他们在泰宁造谣的惩罚已算是格外开恩,单凭小锤和钱大夫还来的金银财宝都够他们使劲挥霍到京城了!


    安抚好依依不舍的民众们后,三人正要回去,在街角却猝不及防撞见一个熟悉的面庞。


    沈尧靠着墙对着他们歪头一笑,“巧啊,各位~”


    旁边站着像是在给他汇报工作的人后退一步,隐入阴影之下。


    宋铮没顾上搭理沈尧,反而狐疑地看着那抹暗处的身影。


    熟悉,太熟悉了。


    身材瘦弱、行动灵活,哪怕只是一晃眼,她也看清了方才那双久违的“贼眉鼠眼”。


    若是其他人她可能还没什么印象,可这位留给她的阴影也太多了!


    这不就是赵地斧身边跟着的那个狗腿子嘛!还抢劫了他们两次!


    “敢问钦差大人,您旁边这位是……”


    沈尧眉开眼笑,毫无阴霾:“我的暗卫。”


    “……”难怪。


    难怪沈尧那么轻易就找到了赵地斧和宋尚汇合的地点,难怪在公堂上沈尧对他们的作案过程兴致缺缺,却又能在关键时刻掌握住全局。


    这位钦差大人关注赵地斧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既然这样,他对崔贺的所作所为,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宋铮眼含深意地看向他,“建议查一查您暗卫的身世,抢劫人家弱女子时的狠厉不像装的。”


    “小赵的面相确实不太和蔼,不过也因此更易取得山匪们的信任。”沈尧面色坦然,又似好奇道,“不过宋小姐方才表演落幕之时,跳出来做结语的那位角色是谁?看起来貌似有些眼熟?”


    “您看错了。”


    两人互相打着心知肚明的哈哈寒暄着走了两步,到岔路口,沈尧弯眉提醒:“两日后,宋小姐可要记得来衙门与本官汇合。”


    “民女自当铭记于心。”


    翌日。


    宋铮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登上门口赵天亭的马车。


    赵天亭侧头看着车帘,面色无悲无喜,感受到有人上车也并未回头与之见礼。


    宋铮心中微叹,挨着另一边的窗子坐下去。


    三日前,崔光祖终究是没战胜这场由父亲体内传承而来的体弱基因。在他来人间的第七个月,夭折于吴氏医馆。


    崔贺的老母亲在医馆门口哭断了肠,指天骂地,诅咒赵天亭甚至是自己十几年前夭折的孙女。


    口口声声喊着“是崔怜儿抢了崔光祖的命格害他早夭”“吴氏医馆学艺不精医死了她孙子”,还是陈书禹亲自出面,安排几位衙役才将这位老夫人“请”了回去。


    钦差大人和太守大人的车马明日便会启程,他们无论如何是等不到崔光祖头七了,宋铮便决定今日先行祭拜。


    毕竟在泰宁这些遭遇,兜兜转转也绕不开这个本该无辜的小孩子。


    赵天亭将儿子葬在寨子的山上,旁边便是女儿崔怜儿的墓地。小锤在那两个小小的坟堆旁摆了一圈小花,正是前些日子她与阿玖看到的鸟巢旁边的花。


    几人迎风而立许久,宋铮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诧异转头,却见笑出声的正是赵天亭。


    赵天亭嘴角逐渐上扬,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般一颗颗砸在那个坟堆旁。


    “我自由了?”她问。


    不需要人回答,她猛得捂住嘴,带着低泣重复道:“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如今她已失去了她能失去的一切,执着握在手中的十三年如黄沙消散。自此一片虚无,又是新生。


    “宋铮姑娘,明日我可以和您一起上路吗?”


    —


    第二日,县衙门口。


    “我刚去看地斧,他说他近日便要被发配去纺织工厂。”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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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亭弯眉笑了笑,“我让他好好学习,出来也是门手艺。”


    想想赵地斧的刀疤脸和健硕的体型,宋铮没憋住:“哈哈哈哈哈你说的对,男儿当自强,纺织缫丝忙!”


    两人凑在一起欢声笑语,阿玖抱着沉甸甸的皮影箱子,肉眼可见的消沉。


    “老师!”


    远处跑来一个身影,巾帽上的玉珏随着来人的动作摇晃,精美的刺绣长袍折射出令人熟悉的光芒,那柄象牙折扇被主人牢牢攥在手中,将意外摔倒碰碎折扇的可能性下降到百分之零点零一。


    宋尚一路火花带闪电般冲到宋铮身前,弯腰拱手,神态谦卑:“弟子宋尚来迟,请老师恕罪!”


    阿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住宋铮:“来了一个又来一个?你进京路上到底要跟几个人?!”


    宋铮冤枉地举起手,“我只答应了天亭!”


    宋尚一开始喊他老师也不过是为了在她这学习一些皮影城,好方便他后续开课赚钱。可近几场表演他已将皮影技术学到一些足以唬人的皮毛。靠这些在宋铮离开后大肆圈钱,开班授课才是这位“奸商”一贯的做法。


    可如今……


    宋尚“唰”打开折扇,满脸羞涩:“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弟子势要追随老师到天涯海角。”


    宋铮:……


    阿玖:……


    赵天亭眉梢微扬,“都说商人逐利,宋公子如今这般执着,可是尚未在宋小姐身上取得你想要的那份‘利’?


    “赵小姐此言差矣!在下对老师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怎会那般市侩?!”


    “……”宋铮摁了摁额角,“没必要,没必要哈。”


    她倒是不太介意路上多几人结伴同行,毕竟古代法制不健全,还有流氓山匪出没,多一人便多一分气势,可以大大减少被坑骗的几率。


    但问题是,他们这一趟是跟沈尧和陈书禹同行,搭载人家安排的马车。最终能不能上不还是得看主人的脸色?


    沈尧披着他那大红官袍自衙门飞跃而出,见到面面相觑的四人当即便是一乐。


    “怎么这幅表情?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宋尚非常懂眼色地对着沈尧行礼,“在下作为老师的二弟子,自是要跟老师一同上路的。大人您看……”


    “这等小事竟也值得这般苦恼?”沈尧上前两步撩开刚刚停在这里的马车,向内扫视一眼,“这等宽敞的马车,难不成装不下我们五人?”


    “五人?!”阿玖本就灰暗的脸色愈发黑沉,“你一介钦差大人,何苦跟我们挤在一起?”


    沈尧丝毫不介意他的挖苦,抬脚便迈上马车,“公堂之下,不称官职。诸位,还不上?”


    宋尚伸手示意宋铮上车。


    周围围着她的人着实有些多,宋铮抿抿唇,硬着头皮登上马车。


    钦差的马车与寻常百姓自是不同的。里面环境雅适,熏香袅袅,对着门口以及窗户两边都有一排很长的坐垫,可以轻易容纳6-8人。


    几人刚按顺序依次坐好,便感觉车马一晃,街上的店铺步步后移。


    宋铮撩开身后的窗帘,提起阿玖的袖子指挥他做了个招财猫的动作。


    “泰宁,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