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眩晕了一阵。


    脑浆就像被无形的利爪撕扯着，剧烈的疼痛在大脑内部炸裂，血肉被挤压得崩开，喻闻心用力地摇头，想将连带头骨都“咯吱咯吱”作响的痛楚抛到地上。


    入夜，藏书阁前几乎无人——除了门口的守卫。


    看不清面容，周边的一切就像被蒙了一层幕布，世界变得模糊不清。空气中充斥着粘稠的气味，喝醉酒的人大抵就是如此吧，喻闻心心想，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到藏书阁的门前。


    藏书阁没有亮灯，她感觉不到任何温暖的光源，路上也是。


    说起来，路上，一盏灯，都没有看见呢。


    “喻姑娘，要进藏书阁，就得出示通行令牌。”人型的黑色剪影拦下了她。


    她不满地向这剪影晃了晃右手，那只手中，紧紧攥着某样东西。


    “不是这个令牌，喻姑娘。”那人好心地提醒道。


    不是这个，那到底会是什么？


    恍惚了一瞬，嘴角扬起微笑，她想到答案了。


    一炷香后。


    喻闻心成功进了藏书阁。


    她的身后，拖曳着一条长长的深红血痕。


    ……


    入夜。


    晏清舟总感觉心神不宁，白色的身影站在大雪纷飞的殿门前，夜色越来越深，他知道，现在的喻闻心并不弱，若动起手来，普通修士毫无胜算。


    惺惺作态……喻闻心决绝的话语在耳边萦绕，青年如玉般的指尖被攥得发白，眼中充斥着冷意。


    他在她的眼中，便是这般模样的吗！


    晏清舟踏入雪中，朝光剑在白雪上划出深不可测的长痕，痕迹凝结成冰，就像一道横壑躯干的恐怖伤痕。


    万灵镯有定位的能力，他可以轻易找到喻闻心所在的位置。


    离开紫霄峰后，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晏清舟寂寥地行走在路上。


    冰冷的现实扑灭了一切愤怒，只余茫然与空虚。


    找到闻心后，他要怎么做？


    质问她为何要说出那种话？可是，他前世辜负了她的信任，亲手割断了她的经脉，哪怕重生了，他又有何资格发问？


    直接带她回紫霄峰？不行，闻心肯定会生气，会更厌弃他的。


    好像无论怎么做，她都会讨厌他……晏清舟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无光，就像冰冷的雕塑一般，立于夜风中。


    他开始迷茫，是否应该去找喻闻心。


    要不，向她道歉吧。


    念头出现的瞬间，晏清舟的双眼清明了一瞬，立刻向藏书阁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流霜宗空无一人，就像寂静的死地。


    没有看见巡夜的弟子。


    寒风依旧，晏清舟蹙眉，他不自觉放慢步伐，放出神识，探查四周的情况。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不对！晏清舟清楚地记得，前世，宗门发生了失踪事件，而事件的凶手，是喻闻心——至少他查出来的时候是。


    但是，喻闻心不是凶手。


    白衣青年收回了神识，没有赶向藏书阁，而是迈入漆黑的树林。瘦长的树枝林林总总，就像恶鬼在张牙舞爪。


    越往深处走，隐隐可听见露水滴落在叶面上，“嘀嗒嘀嗒”。


    就像下雨一般，露水越来越多。


    斩断碍事的枝叶，一截红白相间的事物掉在晏清舟眼前。


    空中满是浓烈的血气，从破碎的衣物上看，那应当就是今晚巡夜的弟子。


    严格来说，是巡夜弟子的部分身体。


    “嘀嗒”，“嘀嗒”，那并不是什么露水，而是飞溅到枝叶上的血液，正在滴落。泥土与树干抹上了一层浓厚的深黑，液体滑过叶面，滴到地上。


    “怎么可能……”


    他怔在原地，任凭鲜血在脚边蔓延。


    乌鸦越过高空，张开尖喙，发出刺耳的鸣叫，就像在为已死之人与将死之人献上奏鸣曲。


    “空间传送的伤口……”


    握住朝光剑的手隐隐渗出冷汗，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晏清舟瞬间浑身发冷。


    难道相信喻闻心的选择是错误的吗？


    不，他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前世，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了！


    他必须要找到喻闻心，亲口问清楚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御剑穿过无人的道路，顷刻间，晏清舟便到达了藏书阁所在的位置。


    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就像迈入了异质的世界。


    晏清舟扫视了一眼阁门，没有守卫。紧接着，他的视线瞟到了地上一团粘稠黑色的物质，他凝眉，轻轻吸了一口气。


    那是曾经名为守卫的生物，就像被巨石碾压过一番，整个人被拓印在地上，心脏骨头肠子全部变成扁平的浆糊，如同无人需要的残羹冷炙一般，被随意地丢在一边。


    “魔族。”晏清舟下定义道。


    这不是喻闻心的手笔，联想到方才巡夜弟子的尸体，晏清舟立刻明白——喻闻心被魔族控制了。


    闻心在里面，他绝不能让她独自面对这般危险的魔族。


    不需要支援，白衣仙人冷哼一声，一剑斩开了藏书阁的大门，迈入黑暗中。


    ……


    于梦中清醒了。


    “嘶！”


    骨骼在抽搐，脊椎火辣辣的，自里向外，仿佛被丢进了熔炉里，躯体被不停烧灼着。


    喻闻心的眼前一片模糊，就像蒙了一层雾一般。冰冷的铁链缠绕在手臂上，不知高热带来的体温上涨，还是由于玄铁链过于冰冷，空气中浓郁的水汽，简直令人作呕。


    好黑，这里是哪？她记得……对了，她要去藏书阁……说起来，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努力让大脑运转起来，但是，脑中就像被千根针不停地穿刺，尖锐的疼痛一直在刺激自己的思绪。


    得问一下系统，在她失去意识的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响应，系统就像消失了一般，“晏清舟”也是。


    深呼吸一口气，待视力稍稍恢复，喻闻心抬起头，观察四周的场景。


    沉重的黑色锁链从两侧的墙壁伸出，牢牢束住双手，正前方，则是一面玄色铁门，地上绵延着深黑色的，早已干涸的鲜血——那是从她脚下蔓延的。


    喻闻心不爽地咂咂嘴，这不是她前世被污蔑为凶手，被关入牢房受刑的场景吗？


    试了一下空间传送，无法使用。


    难道她进入了某个幻境？流霜宗有这种幻境吗？想起了早上林玉欣那怨毒的目光，喻闻心不禁猜测，这会是她搞的鬼吗？


    就在喻闻心思考之际，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了牢房前。


    “师尊？”她试探性地呼唤门外之人。


    铁门被打开了，晏清舟只是冷冷扫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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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结魔族，残害同门，我没你这个逆徒。”


    喻闻心垂下目光，手指紧紧抓住铁链，努力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


    “三年师徒，你就一点都不信我吗？”她用力质问眼前这位冷漠如冰的青年。


    前世的剧情在重演，喻闻心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恶心。


    “证据确凿，你还狡辩？”


    并非是反问，而是肯定。回应她的，是晏清舟冰冷无情的嗓音。


    少女咬紧牙关，身体不自觉颤抖着，她告诉自己，现在必须冷静下来，寻找破局之法——


    可不等她酝酿，剑光一闪，她的双手瞬间血流如注，鲜血飞溅而出。


    晏清舟毫不犹豫，一剑挑断了她手臂的经脉。


    鲜血染红了她破败的衣裳，撕裂般的剧痛从手臂延申到大脑，喻闻心险些咬破下唇，殷红的液体从嘴角流下，努力才让自己不痛呼出声。


    “喻闻心，回答我，你来我门下，是否别有企图？”


    无法回答。


    因为喻闻心的确被穿书系统赋予了攻略任务，这是事实。


    见喻闻心不回答，他加重语气，“说出你的同谋。”


    剑光再次闪过，一击便洞穿了她的小腿。


    痛觉神经几乎麻木了，冰冷的空气如小刀般，一下一下地割开皮肤，将冰水浇入其中，她只感到无边的钝痛与冰冷。


    为什么非得攻略晏清舟不可？为什么同龄人在现实世界享受着学生生活时，她就要来这里受苦？为什么一定要走这种恶心的剧情？


    她没有将攻略当儿戏啊，她真的喜欢上了晏清舟，她动的是真情啊！


    看着晏清舟即将挥下的朝光剑，喻闻心就像被控制了一般，喃喃道：“是系统逼我做的……我……”


    “你在说什么，喻闻心？”白衣青年俯视着她，眼中满是厌恶。


    他听不见，系统的存在就像被屏蔽了一般，无法从她的口中说出。


    和前世一模一样。


    她已经试图用魔域的生活，覆盖这段痛苦的回忆，将它弃置在角落里了，为什么要逼她回想起来！


    “喻闻心，回答本尊的问题。”


    又是一剑刺出，喻闻心羸弱的躯体无法承受重刑的折磨，若非铁索捆住她血流不止的双臂，恐怕她早已无力地倒在地上了。


    “我没有……”


    “没有勾结魔族……没有残害同门……”


    望着少女脆弱苍白的脸颊，晏清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若你说出真相，看在多年的师徒情谊，本尊会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喻闻心双目涣散，没有回应他，只是怔怔地看见前方。


    被斩断经脉，很痛；被剑刺穿双腿，很痛；无人愿意信任她的话，心脏好痛……


    抬眼，正好对上了晏清舟清冷淡漠的双眸。


    他依旧白衣如雪，用凛冽的视线注视着她。


    愤怒、委屈、绝望……一切的一切融合，滔天的恨意翻涌着。


    眼球充满血丝，就像要碎裂开来一般，失血过多，喻闻心几乎无法思考，脑中只有一种念头——杀了他！


    必须让他感受一下，超乎她现在十倍，甚至百倍千倍的痛楚！


    喻闻心低声笑了笑，既然是自己最恐惧的场景，那么破除幻境的方法，不是摆在眼前了吗？


    ——杀了晏清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