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下人跟着金钏退出门外，只剩杨芷柔和长公主。她闻着长公主身上的熏香，心里却一阵厌恶。


    若不是不想现在就嫁人，她才不想出此下策，这般寻死觅活并非她的性格，只不过为了能见到长公主，她只能委屈自己。


    “唉，”长公主见杨芷柔安静下来，缓缓道：“母亲也不想你这么早就嫁为人妇，母亲也想你能留在府上多陪陪我，可......”


    可她与萧渐鸿在护国寺私会那一幕，一直萦绕在长公主的心头。


    她确实看不上萧渐鸿，也在心里反思，当初为何像中了邪似的，强迫杨明珠嫁给萧渐鸿。


    她劝过杨明珠跟那个负心汉和离，可杨明珠不同意，还因此跟她大吵一架。


    思来想去，既然杨明珠喜欢萧渐鸿，她也不能强行棒打鸳鸯，逼迫二人分开，那就只能让杨芷柔嫁人。


    长公主轻拍杨芷柔的后背，耐心道：“柔柔，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你放心，娘亲定然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至于身份，你是我国公府的四小姐，是我的掌上明珠，我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杨芷柔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长公主在想什么，突然就要让她嫁人。就算那一日她与萧渐鸿亲密了一些又怎样，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又不会真的跟杨明珠抢男人。


    一想到不言那个老秃驴说的话，杨芷柔只能忍气吞声。从始至终，一直都是那位在要求她接近萧渐鸿，她也不想跟这么一个软弱无能的负心汉有牵扯。


    若是她真的被长公主嫁出去了，那她还怎么接近萧渐鸿？


    “娘亲，”杨芷柔抬起头，一双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泪眼盈盈，仿佛下一瞬就要夺眶而出。


    “女儿不想离开娘亲。”杨芷柔的唇瓣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倔强地忍着，不让眼泪掉落，纤长的脖颈抬起，腰背挺直，始终保持着世家贵女应有的端庄和体面。


    她越是忍着，长公主看得越是心疼。


    “柔柔，”长公主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她试探道：“要不然，我给你招婿吧？”


    招婿不同于嫁人，若是给杨芷柔招婿，她便不必离开国公府，即使成亲了，也是男方入赘，同她一起生活在国公府里。


    这是长公主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她确实不舍得杨芷柔离开自己，可也不能让她觊觎杨明珠的夫君。


    可杨芷柔毕竟是她从外头带回国公府的，即使现在她成了国公府的四小姐，但世家大族最讲究血脉正统，她来历不明，即使顶着国公府四小姐的名头，恐怕也没有什么世家大族愿意许她正妻之位。


    她捧在手心里这么多年的掌上明珠，凭什么去给人家当妾。


    既然嫁不得世家大族，倒不如选一个家世不那么好的男儿入赘，若是对方上进，有她在，自然也能帮他一把，若是对方对仕途无所追求，国公府也养得起他们夫妻二人，只要他能好好对杨芷柔。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她怜惜地给杨芷柔擦眼泪，动作轻柔又小心，仿佛杨芷柔是个易碎的瓷娃娃，说出的话却让杨芷柔气闷：“娘亲也不想你离开我，所以给你招婿吧。”


    “若是入赘，你就不用离开国公府，还能继续陪着娘亲。”


    杨芷柔：“......”


    长公主这次是铁了心要给她许配人家，任她如何哭诉，也改变不了长公主的想法。


    好在，经过这一闹，长公主总算解除了对她的禁足。


    待长公主离开后，杨芷柔眼神一转，随即换了身衣裳，带着翡翠出门了。


    萧渐鸿赶到国公府时，杨芷柔已经带着翡翠离府了，他和杨芷柔乘坐的马车擦肩而过。


    秋风吹起车帘一角，杨芷柔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翡翠坐在车门处，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看杨芷柔。她看了好几眼，终于确认，杨芷柔眉心的朱砂小痣确实暗淡了，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纱。


    “怎么了？”杨芷柔突然抬眼看向翡翠，她的声音不同于在长公主面前的柔弱甜美，冷冷的，带着一股子烦躁。


    翡翠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小姐您的眼睛太红了。”


    杨芷柔闻言抬手抚上双眼，方才为了做戏，她硬生生挤出了不少眼泪，如今眼睛火辣辣的，恐怕要肿起来。


    她皱着眉头，心里又把荣昌长公主大骂一顿，都怪这个老虔婆，好端端的，非要逼她嫁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现在她只能先去找人，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晚上回府，去厨房给我煮两个鸡蛋。”


    “是。”翡翠连声应下，她低着头，不敢再随意乱看了。


    “姑爷？”守门的下人认出了站在门前的萧渐鸿，连忙迎了上去：“您快里面请。”


    “嗯......”萧渐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找杨芷柔，没想到会被门房叫住，这一声“姑爷”叫醒了他。


    是啊，他如今是国公府的姑爷，是杨明珠的夫君。杨芷柔是他妻妹，她要嫁人，他有什么立场去阻止？


    “姑爷？”门房见萧渐鸿脚步不动，又喊了一声。


    萧渐鸿叹了口气，方才他听杨明淮说，长公主要给杨芷柔相看，一时脑热，便不管不顾地赶过来。


    如今冷静下来，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这些日子，他对杨明珠有了别的想法，他骗不了自己，可他现在对杨芷柔，确实没有之前那般坚定了。


    再者说，他还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内不得成亲。杨芷柔与杨明珠同岁，如今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三年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杨芷柔来说，却是大好的青春年华。


    真的要让杨芷柔蹉跎岁月，等他三年吗？


    萧渐鸿于心有愧，脚下也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门房见萧渐鸿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也不敢再问，只能守在一旁。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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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明澈回府。


    自从上次在春湘楼被杨明珠当众打了一巴掌，杨明澈便闹了脾气，他自觉自己一个男子当众被打巴掌，颜面尽失，便想着让杨明珠当面给他道歉。


    他想着，她是女子，脸皮薄，他也不为难她，让他把这一巴掌打回去就行，也不必在街头，当着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就行。


    等他回了国公府，看到书房里杨明珠曾经送给他的弓箭，又软了心肠。


    算了算了，他是男子汉，能屈能伸，被姐姐打了一巴掌而已，她给他道个歉就行。


    杨明澈想好了，便去找长公主和国公爷告状，要他们把杨明珠叫回来，他不敢说自己当街骂了杨明珠，只是含糊其辞，说杨明珠打了他。


    长公主看着他红肿的脸颊心疼不已，又想到中秋那日杨明珠对她的态度，心里也生了怨怼，只觉得以前贴心的小棉袄突然变了性情，以前事事以她这个母亲为先，为家人为先的杨明珠，一眨眼就变得不可理喻，仿佛弃他们如敝履。


    “这事是你三姐不对，”长公主心疼地拿着水煮蛋给杨明澈滚脸颊，“等娘亲寻个由头让她回府给你道歉。”


    国公爷杨启悟默不作声，只是端坐在一旁喝茶，算是默认。他对杨明珠这个女儿还是在意的，杨明珠出生前，他因犯了些事，仕途岌岌可危，几乎要被革职处理。后来杨明珠出生了，太后看到与她眉眼相似的小娃娃一时软了心肠，逼着承德帝饶恕他。


    承德帝最讲究孝道，太后都这般请求了，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他一马。


    杨启悟那时总说，杨明珠是他的小福星，对她这个女儿宝贝的不得了，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


    只是后来杨明珠走丢了，再寻回来后，她已经长大了，女大避父。杨启悟也重新得到承德帝的重用，有没有小福星都不重要了。


    在杨启悟心里，还是能绵延子嗣、传承家族的儿子更为重要。


    得到长公主承诺的杨明澈总算消停下来，他便借着脸上有伤怕被同窗耻笑的由头不去国子监。


    左右他年纪还小，三年内也不会参加春闱，长公主便随他去了。


    “萧渐鸿？”杨明澈今日出门溜达，他脸上的巴掌印早就消失了，在大街上转了一圈，最后无聊地回府。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站在国公府大门前的萧渐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对于杨明珠这个姐姐，杨明澈虽然感情不深，但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姑娘，又是郡主身份，嫁去式微的长信侯府本就是下嫁，长信侯府已是高攀。


    哪知这萧渐鸿不好好珍惜，反而敢在丧期与别的女子私会，简直不把镇国公府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私会的对象是跟他关系亲厚的杨芷柔。


    他萧渐鸿一个破落户，娶了自己三姐还不满足，竟然还在觊觎他四姐，简直是岂有此理。


    杨明澈怒从心头起，大喝一声：“萧渐鸿！”


    随即举着拳头，小跑着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