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前世一
作品:《心机美人》 冰雪肆虐的寒冬,徐彦正在冀州官邸处理公务,侍卫韩明忽然带来了一封来自应天的家书。
“三爷,老夫人来信了。”
徐彦接过家书,撕开蜡封后,快速地扫了一眼,而后淡淡说道:“就要到年节了,母亲想让我回一趟应天府。”
“您来冀州都三年多了,老夫人定然是盼着您回去团聚的。”
外放时说好了三年就回去的,可年初任期届满时,冀州边界却爆发了一场罕见的旱灾。
为了救治灾情,也为了守护冀州城里的十万百姓,他舍却了回京的机会,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
母亲年纪渐长,对他的惦念也越发深厚,时常在家书里催他回去。
“是该回去了,让韩平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吧。”
“是,属下这就去知会韩平。”
韩明领命而去后,徐彦将书信缓缓合上,从书桌的暗柜里抽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那是数日前皇帝让他回应天述职的旨意,就算没有家书催促,他也预备着等雪停了就回去。
然而回京的路并不好走。
一路上迎风沐雪,一千六百里的路程他足足走了半个多月。
进应天府的前一夜,驿站边界忽然下起了雪。
腊月寒冬,天冷的厉害。
梳洗过后,徐彦坐在烛灯下翻看起了随身携带的那本游记。
“三爷,明日还要赶路,您早些歇息吧。”
见徐彦还在挑灯夜读,来添炭的韩明忍不住温声劝慰。
在他的劝说下,徐彦缓缓将书合上。
“知道了,你去睡吧。”
韩明离开后,眼看夜色渐深,徐彦便吹灭烛火,起身去就寝。
窗外风雪肆虐,他缓缓阖眸,于意识溃散之际,坠入了幽深的梦境。
热闹的庭院内,意气风发的徐朗正满脸慈爱地给府里的孩子们分发着牛乳糖。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只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怯地站在廊柱下。
糖发完之后,孩子们心满意足地四下散去,瞥见那一抹孤寂的身影,徐朗疑惑地朝她招了招手。
小姑娘脚步平稳地走到他面前,低声唤了一句“侯爷”。
“你叫什么名字?”见她有些拘谨,徐朗刻意放柔了语气。
“我叫云笙。”
“方才我发糖的时候你怎么不过来?”见小姑娘乖巧可爱,徐朗半蹲着身子,分外的和颜悦色。
“我不喜欢吃糖。”云笙嗓音轻柔地说着,眼底没有流露出半分渴望。
“这样啊……”徐朗若有所思地低喃着,片刻后,面上浮现出一抹亲切的笑,“那你喜欢吃什么?”
可还没等云笙回答,就有下人将徐朗叫了回去。
“侯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谈话被打断后,徐朗缓缓起身,就这样消失在了云笙面前。
新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整个侯府都沐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只有那个叫云笙的小姑娘孤独地待在僻静的小院里。
没有管事妈妈,也没有可供使唤的仆妇,守着她的只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小丫头。
炭盆早已燃尽,只剩下一堆冷却的炭灰。
“姑娘,屋里好冷啊!”小丫头冻瑟瑟发抖,连嗓音都有些发颤。
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云笙将手中的暖手炉塞在了她手上。
“先焐焐手吧,等明日管事送了炭来,咱们就可以烧炭取暖了。”
望着手里的暖炉,小丫头嘴一扁,难过得差点要哭出来。
“还以为来了侯府就能过上好日子,却还是一样受人欺负……”
“能有一个容身之地就已经很好了。”看着小丫头伤心含泪的模样,云笙嗓音轻柔地安慰着她。
“若不是老夫人好心收留,咱们还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方去,也许早就活不成了。”
“姑娘……”小丫头哽咽地看着她,瞬间就红了眼眶。
瞥见她眼底闪动的泪花,云笙抬起衣袖,轻柔地擦了擦她湿润的眼角。
“只要能活下去,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见她小小年纪却如此坚强早慧,徐彦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敬佩。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梦见这个叫云笙的小姑娘,可他醒不过来,只能漂浮在梦境里看着她一天天长大。
她聪明善良,从不给人添麻烦,比起另外两个寄居在侯府的表姑娘,她显得格外乖巧。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过得很好。
管事总是找各种理由克扣她的份例,她却不吵不闹,像是毫不在意。
“冬日里缺炭,夏日里少冰,这马上都要赶制秋天的衣衫了,春日拖欠布料还扣着没发呢!好像这侯府竟是他李管事当家做主了!”
面对枇杷的抱怨,她也只是淡然一笑:“再忍忍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离开侯府了。”
“侯府尚且如此,真嫁到外头去,还不知是什么光景。”枇杷郁郁寡欢地叹着气,眼底蒙上了一层忧思。
“听说夫人正在给世子挑选妾室,若是能选中您就好了。如此,那李管事就再也不敢欺负咱们了。”
说到此处,她的眼中生出了一抹期盼。
看着她眼底的希冀,云笙却不抱任何期待。
“可我不想留下来。”
“为什么?”枇杷诧异地看向她,眼底满是疑惑。
“我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了。”云笙嗓音淡淡地说着,眼底流露出一丝抗拒。
“可若是能嫁给世子,您就是这侯府的半个主子。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不会再有下人欺负您了。”
纵然枇杷说得再好,云笙仍是郁郁地叹气:“我不想做妾。”
望着她一脸抗拒的模样,枇杷终是将满腹的劝诫咽了下去。
她拎着茶壶离开后,云笙独自坐在窗前,心事重重地望着院子发呆。
徐彦能理解她不想做妾的心思,却和枇杷一样,觉得给徐陵做妾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纵然她并不情愿,几日后陈氏还是在一众表姑娘里选定了她。
枇杷高兴坏了,觉得云笙隐忍多年,总算迎来了好日子。
可事情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顺利。
陈氏的侄女薛藜因为爱慕徐陵而针对云笙,总是想方设法地给她使绊子。
后来徐陵的亲事定了下来,那位跋扈的郡主就气势汹汹地找上了云笙。
知道那是未来的主母,云笙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她欺负。
她的乖巧懂事很快就换来了徐陵的怜惜。
有了他的照拂,云笙在后院的日子果然比从前好了许多。
见她有了依靠,徐彦本该为她高兴,可不知为何,每每看见她和徐陵亲近,心里总会翻搅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一年的冬天,徐陵声势浩大地娶了郡主进门。
第二年春日,他求了陈氏好几回才终于定下了纳妾的日子。
他与云笙成亲的那一晚,徐彦第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酸涩。
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作为旁观者本不该有任何情绪,可不知为何,当云笙投入徐陵的怀抱时,他竟荒唐地产生了妒忌。
徐彦本能地闭上眼睛,挣扎着想要从梦里苏醒,却仍被困在深渊之中,无法挣脱。
当他意识到无法逃脱,颓败地睁开眼睛时,眼前却又换了一幅场景。
夏日将尽时,云笙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枇杷的眼里充斥着难掩的期待。
“要是能生个小公子就好了。”
云笙唇角含笑,眼底同样满怀期许。
看着她温柔的笑靥,徐彦压下了心中的情愫,真诚地期盼着她能苦尽甘来。
可老天像是没有听见他的祝愿,几日之后,云笙就被郡主的婢女从台阶上推了下来。
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那个她期盼已久的小生命终究还是无情的剥离了她的身体。
因为看护不周,枇杷被逐出了侯府。
小产之后,云笙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徐陵却并未守在她的床前。
好不容易等到他出现,云笙哀婉地说出了自己被害的经过,祈求他将枇杷找回来,徐陵却淡漠地拒绝了她。
“是母亲撵她走的,我不能再让她回来。往后就让香雪在你身边伺候吧。”
“世子,你替我求求母亲,求她让枇杷回来……”
面对云笙的哀求,徐陵为难地垂下眼眸。
“母亲向来说一不二,她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将他的逃避看在眼里,云笙心寒得红了眼眶。
不过是去陈氏那里替她说个情罢了,他却为难成这样,余生漫漫,她如何还能指望他为自己出头?
想到此处,她心中越发悲凉,强忍了许久的泪水源源不断地落了下来。
见她伤心落泪,徐陵心有不忍地宽慰道:“别伤心了,好好休养,往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对上他关切的眼神,云笙却觉得心如刀割。
她推开徐陵为她拭泪的手,悲悯地低吼道:“不,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云儿,你不要胡思乱想,大夫说了,只要你好好休养,半年之后就还能受孕。”
听着他的宽慰,云笙的眼泪越发汹涌,一颗心又酸又胀,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你休了我吧!我要离开这里。”
枇杷的离去让她悲愤不已,徐陵的软弱更让她彻底死心。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侯府,逃离这身不由己的境遇。
“不,你不能离开。”
徐陵愤怒地捏住了她的肩膀,残忍地宣告了她的命运。
“就算是死,你也要和我在一起。”
徐陵的强硬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他让人锁上了院门,将云笙隔绝在了这偏僻的院子里。
香雪原是徐陵的贴身丫鬟,如今分派给了不受宠的云笙,心中自然怨气颇深。
一开始徐陵还会隔三差五地过来,可云笙心里存了怨恨,从不肯与他说话。
“你到底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见她沉默地望着窗外,徐陵愤怒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桂花树上开满了鹅黄色的小花,明明是满院的芬芳,她却闻不到任何香味。
“云笙,你说话啊!”
得不到回应的徐陵开始剧烈地摇晃着她的肩膀,明明很疼,云笙却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仍痴痴地望着窗外。
“你难过了可以跟我赌气,可我呢?我的委屈又能和谁说?你以为我不伤心吗?可再伤心我也不能休了她。云儿,我那么爱你,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他说的很动情,云笙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反应。
“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了是吗?”
见云笙无动于衷,徐陵悲愤地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那扇轩窗就被人用木板封死了。
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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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亮被夺走后,云笙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昏暗。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徐彦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很想帮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焦急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徘徊悲叹。
消沉了两个月后,她彻底厌倦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香雪来送饭时,云笙破天荒地叫住了她。
“我想喝一碗甜汤。”
香雪眉心一紧,正要开口刺她几句,却见云笙拔下了腕间的玉镯。
看着那只白玉手镯,香雪愣了许久。
那是新婚时徐陵跑了好几间首饰铺子才买到的镯子,如今她却为了一碗甜汤糟蹋徐陵的心意?
“请你帮帮我……”
望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香雪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接过镯子,沉默地走出了屋子。
一炷香后,她捧来了一碗甜腻的红豆汤。
“谢谢你!”云笙接过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唇边浮现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一碗甜汤而已,也值得你这么高兴?”香雪蹙眉看着她,眼底满是质疑。
直到甜汤见了底,云笙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受到冷待的香雪不悦地撇了撇嘴,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徐彦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向香雪讨这一碗甜汤,就在他疑惑不解时,耳边却传来云笙悲凉的低语。
“父亲、母亲,很快我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徐彦心头一惊,抬眸时却见云笙已经拔下了发间的银钗。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用力地踹开,几个仆妇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见她握着银钗,跑在最前头的仆妇立刻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快,把人绑到蔷薇院去!”
在她的吆喝声中,几个仆妇立刻拿了绳子将她捆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她屈辱地质问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就这么一路拖拽着去了蔷薇院,一进花厅,仆妇就按着她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云氏,你疯了吗?你竟敢对主母投毒?你可知道毒害皇亲国戚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陈氏怒不可遏地痛骂着她,因为愤怒,甚至亲自拿了鞭子抽打她。
劈啦啪啦的抽打声回荡在花厅里,浓重的血腥味快速地蔓延开来。
“我没有……”
云笙嗓音干哑地辩解着,可陈氏压根就不听她的。
站在一旁的郡主倨傲地望着她,毫不掩饰眼底的嘲弄和恶意。
“母亲,云儿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可能谋害郡主的!”
看着云笙气息奄奄的模样,徐陵急得红了眼眶。可他的维护反而激怒了一旁的郡主。
“母亲,此事证据确凿,您若不秉公处理,儿媳就只能送官处置了。到时候若是连累了侯府和世子,您可别怨我不留情面!”
面对郡主的威逼,陈氏面色一沉,当即就做出了取舍。
“云氏心思歹毒,断然是不能再留了。念在她伺候了你一场的份上就赐她个痛快吧,红袖,拿酒来。”
“母亲……”
徐陵悲愤地望着陈氏,仍想为云笙求情,可陈氏不过说了一句“莫要自毁前程”,他就颓丧地抿紧了嘴唇。
“你亲自了结她,就算是给郡主赔罪了!”
在陈氏的命令下,徐陵痛苦地红了眼眶。
“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去?”
看着陈氏威严的神色,徐陵颤抖着接过毒酒,含泪走向了趴在地上的云笙。
见他一步步走向自己,云笙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
成亲时他曾说过会一辈子对她好,可他带给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害和失望。
对上她绝望的眼神,徐彦眼眶一热,瞬间落下泪来。可他没有放手,仍是紧紧地捏住云笙的下巴,决绝地喂她喝下了那一杯毒酒。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徐陵的衣袖,也染红了她苍白的面容。
一颗心被紧紧地揪住,不断地撕扯着,翻搅着难言的痛苦。
“不要……”
徐彦悲愤地怒吼一声,陡然从睡梦中惊醒。
屋内一片漆黑,被叫喊声惊醒的韩明跌跌撞撞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三爷,您怎么了?”
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叫唤,徐彦才从噩梦中醒过神来。
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后,他才看清自己正身处在驿站的客房中。
“我没事……”他嗓音干涩地回答着,脑中仍回荡着先前的梦境。
“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门外传来了韩明担忧的询问,徐彦眸光一震,沉声说道:“什么时辰了?”
“丑时二刻了。”
“知道了,你回去睡吧,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是,属下知道了。”
韩明离开后,徐彦却没了睡意。他半坐在榻上,心情低落地思索起那个离奇的梦境。
在梦里,他见证了云笙短暂且凄凉的一生。可现实是,他离家太久,甚至记不起侯府是否有一个叫云笙的表姑娘。
可徐陵的确是在去年冬日娶了玉贞公主的独女。那时他虽在冀州,却也收到了母亲和兄长寄去的家书。
梦里,云笙便是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冬日,而此刻窗外正是风雪交加。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云笙,可在这一场近乎真实的梦境里,他对云笙生出了难以名状的怜惜。
他不想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