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只想当咸鱼


    //怯试春衫


    晋江首发


    *


    鸣琴八年冬，盛京。


    岁暮年终，是日小年，难得雪霁。


    北风呼啸而过，冰凌挂满树梢。虽这日光谈不上暖和，但比起前些天来又好了许多。老天爷难得赏脸，许多人便没再窝在宅里猫冬，纷纷上街置办年货去了。


    俗话说过了小年就是年，今个儿坊间大多都挂上了彩绸和灯笼，瞧着好不热闹。前些天圣人摆驾泰和山祭天祈福，算算时日，眼下当在返程路上了，这两日说不准能见到圣驾呢。


    皇城脚下治安严明，日子素来平和，极少生事。本朝以九为尊，眼看着过了年关，便是圣人登基第九载，坊间过往的行人皆眉眼带笑，遇上面熟的，吉祥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瞧着喜气洋洋的。


    大楚改雍州为盛京建制百二十载，眼下已是中兴盛世之象，当今圣上在位以来励精图治，政通人和，兵强马壮，北域白藏军同玄英军素有威名，南边朱明军也是毫不逊色，外邦皆以大楚为尊。


    过两日各国来使就要面圣，现下已至京郊别院待召。不少读书人都摩拳擦掌，翘首以盼着“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1]的盛世之景。手中的笔蓄势待发，只待这盛典一至，看似平静的文坛就会如热油滴水般活跃起来。


    为迎来使，以彰国威，盛京府同皇城司近日更是加强了街道守卫，纵是车来人往，百姓们也是敢带着孩子游街的。


    今个儿都府内外热闹非凡，紫垣城内却比平时肃穆得多。好在百姓的目光都放在圣人回京这事上，即使察觉到了这不同往日的肃穆，也只觉得是神策军们也十分激动罢了，毕竟圣人出宫时也这样嘛。


    本朝皇宫历经五代扩建，比前朝大了两倍有余，俨然是一座城池的模样了，故而世人也常用紫垣城来指代皇宫。


    话说这紫垣城占地虽广，但宫墙高耸，人又不似鸟儿会飞，皇家戒备森严，哪是寻常人能随意观望的。


    即便是常能进出宫闱的议政大臣，也是不知其全貌的。怕是唯有仙人，才能从云端俯首瞧瞧这朱甍碧瓦，层台累榭的紫垣城吧。


    大内宫阙众多，处处精致，要论其极，定是那帝王的居所——紫微宫。而紫微宫中又以太极殿最为华贵。


    瞧这太极殿飞檐反宇，珠窗网户，院内寺人不知凡几，廊下左右宫娥各六，从今日平旦站到隅中，脸和鼻子都被冻得通红，可不敢有丝毫埋怨。各个颔首垂眸，竖起耳朵仔细着殿内外的动静。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大内主人素来宽和，女官们远不必如此谨小慎微。偏生昨夜淮王殿下起了高热，眼下还在昏睡。若不是发现及时，少监早早请了太医令入宫，这满殿内侍怕是都难逃一罪。


    说来也怪，这大内主人不在，内侍们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用心，怠慢那是万万不敢的。


    淮王殿下可是他们的宝贝金疙瘩，跟在小殿下身边伺候，隔三差五总能领到不菲的赏赐。要知道宫里隔几年就会放出一批内侍回乡荣养，谁又会跟活在眼前的财神爷过不去呢。


    更别提小殿下与前头的兄姊们岁数差的有点远，大长公主的孙子都比他大呢。世人常言，“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这天家与寻常百姓家也无甚不同。


    圣人子嗣绵薄，膝下仅三子一女。唯有小殿下是中宫所出，又是陛下壮年所得，皇后娘娘早逝，淮王殿下自幼便养在圣人跟前。


    这小祖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别说这太极殿，紫微宫阖宫上下怕是都难见明早的太阳了。


    圣人离宫这些时日天虽寒，但殿内兽金炭是向来不缺的，小殿下素来乖巧，冬日也不爱出殿门，怎么也是见不着风的。


    眼看着这天就快晴了，偏生祭天仪式刚结束，这小祖宗就病了。真是叫内侍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要不是许老太医诊脉无异，大内又有重兵把守，再者幼儿冬日寒邪侵体也是常事，内侍们都要疑心紫微宫混进歹人了。


    其实内侍们的疑虑也不无道理，如此周密的守卫挡得住贼子的夜袭，也挡不住某些诡谲的人心。


    对于这些人来说，如此盛大的庆典不添上一笔浓墨重彩的憾色真是实实在在的可惜。


    ******


    此刻被人惦记的淮王殿下瞧着揪心得很。


    不算明朗的日光透过窗牖落入室内，一个远谈不上康健的幼儿躺在金丝楠雕龙床上，烧得双颊通红，嘴里间或泄露出几句呓语，细若游丝，让人听不大真切。


    明明卯时初小殿下喝了药已经开始退热，现下又开始复烧起来，也不知能否捱过今晨。


    边上的许老太医眉头紧皱，摸着小殿下的脉搏细细思索，又写了张药方出来，让徒弟速去熬煮了。


    好在苍天保佑，事态定不会如了那些心肠歹毒之人的意。这不，浩渺的世界之外好似有了什么动静——


    一团光球晃晃悠悠地遨游在宇宙边际，它的周围飘着许多和他一样发着光，但比它大得多的泡泡。它熟练地在此间穿梭，小心翼翼地躲过一个又一个泡泡。


    毕竟它还只是个小小的见习系统，并没有执行这些小世界修复任务的权限。以它的能力，能完美修复初级位面都算相当了不起了。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大白天的做上了美梦，毕竟人要善于做梦才能继续努力生活嘛，系统也一样。


    【哼哼，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执行任务……要是能遇见一个厉害的宿主就好了。】


    隔壁的卷卷可是遇见了传说中的龙傲天，只执行了一个任务就开始养老了，可把它羡慕坏了。


    要是它也能碰上一个特别厉害的宿主，就不怕其它系统嘲笑他只是条小咸鱼啦。


    嘿嘿~正当它想着拳打卷卷脚踢点点，心里美得快冒泡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


    “耶耶[2]……好热呜……”


    诶？好像是幼崽的声音……小光团瞬间从白日梦中清醒，四处张望起来。


    虽然这些小世界都很危险，但保护幼崽可是系统守则第一要义！尽管它只是个见习系统，在遇见处于危险之中的幼崽时也是依然要义不容辞冲在第一位的！


    它仔细地搜寻着幼崽的信号，总算是在不知凡几的泡泡中发现了那个小世界。那是一颗泛着紫色微芒的泡泡，越过层层云霭，它终于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幼崽，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它刚想摇别的大佬系统来执行这个小世界的修复，却发现幼崽的健康值即将降至零点——不好，崽崽快要夭折了！


    它算了算自己的积蓄，咬咬牙冲向了那颗泡泡，没关系的，这些能量足够护住崽崽撑到主系统发现这个小世界了。


    【呼叫总部，编号1212发现受剧情不可抗力因素影响即将夭折的幼崽一枚，现已登入0666位面——】


    【崽崽别怕，我来啦！】


    此时的云舟昏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飘在空中，四周一片白茫，探不着边际。这是梦吗……或许，他快要去见阿娘了？也不知道耶耶会不会担心他……


    好不容易尝试着站稳，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两步，朝四周望去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许是两个呼吸？总之很快，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球飘到了他面前。这是什么？难不成是这颗小球发出的声音吗？


    【系统加载33%……66%……99%……】


    云舟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小光团，这小光团有着短短的手却没脚，软软的飘在空中，看着像朵会发光的云，似乎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这小光团又开始说话了——


    【系统加载完毕，您好宿主！1212号咸鱼系统竭诚为您服务OVO】


    【本系统将引导宿主努力完成任务改变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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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有美好童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走上富贵咸鱼的人生巅峰！因宿主尚未成年，系统将自动开启信息保护模式，该模式下任何人都不会知晓本系统的存在。】


    这小光团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云舟根本听不懂的话，但是耶耶说过，身为王侯，一定要做到处事不惊才能保护好臣民。加油裴云舟，不要害怕，勇敢一点！


    “细，细筒是何物？素猪又是什么猪？咸鱼又是什么？”小孩强装镇定地挺直了腰杆，但声音还是泄露出一丝颤抖。


    1212特地用了这个小世界的通用语言，却发现由于位面科技水平低下，云舟根本听不懂，这让它十分挫败。它果然只是个小废统呜呜。


    但保护幼崽是系统的核心程序，看着面前有些害怕的小朋友，1212心里一酸，有些慌张，在脑内掏出系统说明疯狂查阅，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案。有了！


    【1212请求开启幼儿模式。】


    【舟舟你好，我叫小鱼，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找你做同伴的！】


    幼儿模式下云舟终于能理解小鱼的意思了，墨色的眼睛一亮，在宫廷里长大的小王爷从未接触过同龄人，更别提同伴了。


    阿耶说他翻了年就会正式开蒙，到时就会召叔伯家的同辈入宫，还会给他安排伴读，但那都不是伙伴……


    这小光团说它是“伙伴”，应该是可信的吧……云舟试探地摸了摸小光团，暖洋洋的，身上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小鱼？”云舟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你会在这里陪着我吗？”放下心防的云舟不过是个会害怕的普通小孩罢了。


    【云舟，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小光团欢欣地晃了晃，幼崽终于没那么防备它了！哦对了，差点忘了最要紧的！


    【自动检测到宿主目前最强烈的需求——退热。现下发第一个任务：勇敢宝宝不怕困难，为了健康，小郎该喝药啦！完成任务即可获得10积分奖励~】


    【舟舟，你生病了，要喝药才能好哦！喝完药我们就有积分啦！】


    小鱼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瓶子，按照用量用勺子取了药液就要往云舟嘴里送。


    听到“喝药”的云舟浑身一抖，摸着小光团的手都迟疑了。这个小伙伴，也不是非要不可QAQ。它它它也要自己喝药！


    “小鱼，这个药一定要喝吗？”云舟按住小鱼的手不死心地问。


    【舟舟，乖乖喝药才是好孩子哦！生病会让你阿耶担心的。这个药一点都不苦的！】


    “好，好吧。”云舟张开嘴巴闭上了眼，自我催眠，坚信只要看不见，就不会苦。诶？好像真的不苦诶！


    【舟舟你真是太厉害啦！】


    “只是一般般厉害啦~”


    云舟有些心虚，但还是坦然接受了夸奖，正得意叉着腰呢。哼哼，他可是天可汗之子，素来英勇无畏。


    ******


    与此同时，京郊。


    即将日中，北城门外的行人络绎不绝。守卫们正认真地查看着路引，却见一青年骑着骏马奔驰，远瞧着服饰也不似近来京都时兴的款式。


    这青年虽小心避着人群，但按照京城管理条例，纵是达官贵人，无甚要事也是不能在城门纵马的。


    千夫长刚要上前拦下，那男子却远远地朝他怀里掷了枚东西。千夫长酝酿好的斥词刚要脱口而出，却发觉怀中之物摸着像是块令牌。


    千夫长心下一惊，连忙查看，这令牌竟是青龙纹的式样，他果断朝左侧门守卫示意让开侧道，不过瞬息，那男子便越过城门朝紫垣城方向去了。


    “诶老大，那什么人啊？”一守卫挨着千夫长好奇问道。


    “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千夫长紧接着轻踹了这守卫一脚，笑骂道，“忙你的去，没见到这么多人要进城吗？”


    那守卫悻悻一笑，继而投入到这忙碌的查引事业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