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采决定去给孟存生当助理，主要出于两方面考虑。


    在工作和找工作的过程中，她对就业有了更多感悟。


    还是学生时，她总是幻想自己能够成为时时保持光鲜亮丽状态的都市女白领，口红色号永远是当年最热款，脚踩细高跟，走路带风。


    即写作都市女白领，读作时尚优等生。


    但经过工作和中年男领导的捶打，她现在更追求稳定。


    考公这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就这样走入了她的视野。


    孟存生不是要在行业里封杀她吗？


    嘿嘿，她去考公，他总不能继续作妖了吧？他就算能管天管地，手也不至于伸到这个层面上。


    今年的公务员考试近在眼前，已经赶不上，她只能展望明年。


    去当助理，摆烂摸鱼，带薪考公，解决备考期间收入来源问题，顺便看看孟存生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两全其美。


    而且说不定不用多久，孟存生就先受不了她光拿钱不干活，把她开了，让她去祸祸其他公司，那就更好了。


    打定主意后，她试着和舒伟、姜柔商量，“爸、妈，我准备考公了。我知道考公很卷，如果不能幸运上岸，会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但我想试一试。你们放心，我大学专业对应可考的岗位挺多，……”


    她刚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舒伟和姜柔接受她未来几年可能都不能稳定下来的坏消息，就被两口子打断。


    “考公？谁说考公不好，这个考公可太棒了！”


    舒采：“？”


    嗯？事态发展好像和她设想的不大一样。


    姜柔心里石头落地，长舒一口气，“我一直想劝你考公，但怕你不肯，就没说。谁不想端上铁饭碗？你愿意考公就最好啦！我和你爸绝对支持。”


    “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舒伟点头，赞同道，“你现在准备考公也不晚，你要是从大学准备起，我和你妈还要担心你为了增加上岸几率，选择全国巡考。现在好了，你肯定考京市的单位，不会离家太远，我和你妈一百个放心！”


    舒采：“……”


    父母心中的孝道金字塔。


    外地工作&一般收入：不孝子；


    外地工作&高收入：一般孝子；


    本地工作&非公务员、事业编制：一等大孝子；


    本地工作&公务员、事业编制：特等大孝子&家族的骄傲。


    现实。


    太现实了。


    虽然舒采尚在准备考公阶段，但她已从一般孝子荣升为特等大孝子预备役。


    舒伟和姜柔自然喜笑颜开，心花怒放。


    过了几天，新买的考公辅导书到了。舒采收到快递，挑了两本塞进包里，背去上班。


    孟存生的秘书姓杨，主要负责行政类事项。


    他把舒采带到独立办公室，向她介绍之后要经手的工作内容。


    舒采听了后才发现，这个岗位和她以为的助理根本不是一回事。


    比起安排孟存生的商务日程和整理会议记录，助理更重要的工作是和孟存生一起参加商务谈判，汇总并跟进现有业务，以及评估一些决策的可行性。


    助理本身就属于管理序列，表现出色，以后很可能晋升高管。


    这是一个看起来负责打杂，实则对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要求极高的岗位。


    杨秘书相貌清秀，说话娓娓道来。不管是长相还是说话方式，都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


    他浅浅地笑了下，脸颊上显出两个酒窝，“接手任何工作，都有一个逐渐适应，从生疏到熟练的过程，你不用过分担心，孟总会慢慢带你上手。”


    担心？


    舒采一点都不担心。


    她来这儿上班，是为了吃干饭。


    孟存生如果把希望寄托于她能当好他的左膀右臂，那他有难了。


    她不是助手，是瘸腿。


    杨秘书有其他工作要忙，交代完注意事项，就抬脚匆匆离开了。


    舒采坐到办公桌前，对这间办公室的布局十分满意。


    她正对办公室大门，面前还有个巨大的电脑屏幕帮助遮挡视线。这配置，用来刷考公题就是绝配！


    整个上午，隔壁孟存生办公室都没动静。


    舒采开着空调，喝着公司免费提供的咖啡，舒舒服服看完了一节视频课，还顺带刷了两页题。


    在办公环境中学习，效率超级翻倍！


    墙上有面挂钟，显示时间将近十一点。


    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到吃饭时间点。


    附近有很多外卖商家，舒采正挑选着准备下单，手机上端突然跳出微信新消息的提示弹窗。


    【孟况（狮子emoji）】：爱心午餐.jpg


    舒采点开图片，看到熟悉的两个三层饭盒里装了手工鱼饼、松茸火腿、香煎黄鱼、白灼菜心、牛肚菌浓汁焖饭和焦糖布丁。


    她立马给孟况改了新备注：贤惠小厨夫。


    【贤惠小厨夫】：刚做完，等送到你公司，差不多十一点半。


    看这些菜品的成色，就知道味道一定很好！


    舒采心里期待得要命，回复时却很不诚实。


    【我菜菜的】：太麻烦啦，你留着自己吃吧。买菜、下厨、送到我公司、吃完再回去，弄这些太占用你时间了，其实我中午点外卖凑合一下就行。


    【我菜菜的】：等我放假，我们一起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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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心痛到想尖叫。


    她是很想吃的，但孟况最近也在投简历，她怕做这些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没收到孟况的回复。


    一个语音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接通，男人的声音近在耳边，像真附在她脸侧说话，“小蔬菜，搞清楚一件事。我准备这些菜，给你送爱心午餐，慰藉你因为努力工作消耗体力而饥饿的肠胃只是其次，主要目的还是想——宣誓主权。”


    所以，别说只是浪费点时间，就算天上下刀子，他都会来。


    舒采：“……”


    开饭前的半小时过得像半分钟一样快。


    舒采埋头刷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下楼接孟况。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从外推开，薄红底皮鞋踏地的声音愈走愈近。


    “你怎么上来的——”舒采以为是孟况，扬着笑脸抬头，在对上孟存生垂眸投来的视线时旋即失声。


    考公辅导书大咧咧展开着，一览无余。


    孟存生的目光从上面轻轻滑过，很快重新聚焦回舒采脸上。


    他像师兄关照师妹一样问道：“还适应吗？”


    显然，他已经猜到舒采的计划，却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纵容。


    舒采越来越摸不透他的想法。


    以前喜欢他的时候，她很自负地以为自己很了解他。


    如今才发现，她看向他时，始终隔着一层雾。


    而他很轻易就能将她看穿。


    他们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等。


    办公室门再一次被从外推开。


    孟况左右手各拎一个三层饭盒，目不斜视地与孟存生擦肩而过，径直走到舒采面前，“宝宝，我来给你送爱心午餐。”


    舒采被“宝宝”两个字噎了下，差点破功咳出声。


    她偷偷给孟况使眼色：你这样宣誓主权伤害不到任何人，除了我。


    孟况跟瞎了一样，对此毫无反应。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饭盒，任香气四溢，牢牢锁定在场所有人的嗅觉神经。


    “哥，一起吃点？”


    这话看内容是邀请，听语气更像挑衅。


    气氛陷入僵持之际，孟存生主动拿起饭盒第二层，望着里面盛装的松茸火腿像在欣赏艺术品，“厨艺挺好。”


    说完，他手一松，饭盒第二层应声落地，松茸火腿几乎全洒出来。


    兄弟俩视线交汇。


    像回到了孟况收到坐莲佛那天。


    再开口时，孟存生的语气和当晚庭院中央的孟况如出一辙。


    他说，“对不起，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