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初雪若有所思，“分化，让她们互相猜疑。”


    以她对沈静的了解，她疑心很重，别人没那个意思，她都会想东想西，何况陈夏有意为之。


    从沈静的视角来看，陈夏等人直接会归结到简初雪这边，那么沈静自然不会再信任柳丽和孙雯因。


    哦不，应该说是从未信任过，但从那一刻起，她会怀疑，会防备，甚至出手。


    然后，狗咬狗。


    听与她们同一楼层的同学八卦，柳丽冲到孙雯因寝室，直接用剪刀戳了她刚刚拿回来的奢侈品包。


    两人扭打在一起，宿管赶来才分开。


    之后听说柳丽去医院修复下巴，孙雯因戴了一段时间口罩。


    就在大家都以为孙雯因和柳丽彻底闹掰时，有人看到两人频繁见面，虽然都捂的严实。


    随后，网上大量出现一篇帖子，


    老赖沈德海转移财产，拒绝赔偿民工工伤最终导致死亡，自己住豪华大别墅，送女儿读费钱的艺术学校，生活奢侈，而当年死者家属至今求告无门。


    沈德海就是沈静的父亲。


    这类社会热点几乎击中大多数人的痛点，一经发出，浏览阅读转发如同坐火箭一般，迅速登上热搜。


    简初雪记得，沈静常常叹息命运不公，好人没好报，她父母太善良，全心全意信任合伙人，结果被骗，对方卷走所有钱，将责任和债务都推到她爸妈身上。


    按照时间推算，沈德海破产的时间大约是十四五年前，那时网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


    这篇帖子上面的时间线，事情的细节都一清二楚，不太像凭空捏造，反倒像当年亲历者所述。


    沈静当时说这些的时候，简初雪不可能也不会想到去深究真假。


    现在感觉她听到的与帖子上的内容完全颠倒。


    一只蝴蝶在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的热带雨林中扇动翅膀，数周后美国德克萨斯州引发了一场龙卷风。


    陈夏只抛出孙雯因曾经做过小三的消息，而引发的却是学籍造假、拖欠工伤赔偿致人死亡，卷钱跑路的震动后果。


    若这一切属实，简初雪很庆幸被揭露。


    就该还当年被占用名额的同学一份公正；沈德海更该为拖欠赔偿致人死亡的事承担刑事责任。


    她不得不承认陈夏这些世家豪门子弟对人性的把控，和做事分寸的拿捏。


    简初雪眸色微动，连这些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随手抛出的事情都能牵扯出这么多事，那闻柏舟的‘自杀’，又会牵扯出什么样内幕？


    仅凭陈夏给的一点消息，立刻联想到这几件事之间的关联，是否代表她骨子里也遗传了这类基因？


    那她有能力站在闻屿舟身边吗？


    陈夏抠着耳朵，简初雪掀了下眼皮，两人异口同声：


    “这件事别告诉我哥。”


    “这件事别和我姐说。”


    又同时笑了，陈夏笑道：“我比你大，以后有事跟姐说，我罩着你。”


    简初雪喜欢她的飒爽敢为和懂得分寸，“夏夏姐姐，以后就叫我初雪吧。”


    -


    松陵美术馆为期三天艺术展。


    闻屿舟买走美术馆后首次展出，所有人都期待真正的名家大作，毕竟是闻屿舟嘛，就连周童都认为应该从藏书楼里认真挑两件。


    他却只让周童按之前的水准重新换一批。


    周童不置可否，但将简初雪在Son.V原作上画的《双魂》安排在正中间众星捧月的位置。


    会场布置结束，闻屿舟竟亲自检查了一遍，然后将《双魂》换到最里面一处弧形屏风的位置。


    “小舟，我们不是为简小姐办的吗，中间为之是有点刻意，但这里肯定无人问津。”


    闻屿舟坐在沙发上，静静欣赏着《双魂》，“周叔，你觉得怎么样？”


    “比你七千万拍的那幅的水平超出不止一倍，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


    周童也是世家子弟，艺术鉴赏水平超出大多数人，刚看到《双魂》时也吓了一大跳。


    “所以我认为放在最显然的位置，一定能一鸣惊人。”


    闻屿舟微不可查地摇头。


    周童坚持不懈，“我建议以唐寅的作品为中心，没有名作压阵，我担心白办。”


    闻屿舟抬眸，“如果有唐寅的作品，你还会注意其他作品吗？”


    千年就出了一个唐寅，在他的画作面前，这里的所有作品都会沦为废纸。


    他不是为了硬捧简初雪，而是为了这幅作品。


    第一天，只有少数人在《双魂》那里驻足，更多人还是在讨论之后可能会出现名家之作。


    简初雪虽然一早就受到邀约，但她没去。


    第二天，有人为《双魂》流泪，有人觉得乱七八糟，还有人骂简初雪一个新人毁了Son.V的作品。


    网上开始出现讨论。


    第三天，开馆的瞬间，有人直奔最里面，盯着《双魂》，仿佛进入画壁一般，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圈内专业人士开始参与分析，有将简初雪和Son.V做对比的，认为简初雪作为新人，不尊重前辈，喧宾夺主。


    有质疑简初雪身份的，怀疑是业内大拿出手，这种事也不算新鲜，但这反而是对简初雪水平的认可。


    一个美术生，在另一个成名的画家作品上作画，几乎闻所未闻。


    但她天马行空，不受拘束，不与原作做任何融合，成品就像是两个风格迥异的灵魂的碰撞，更像是两个不同的时空在更高维度的空间下的重叠，看似杂乱，实则各自运行。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旋转的人，左右脑思维的差别，有人看到是顺时针旋转，有人看到是逆时针旋转，而少数人能同时看到。


    《双魂》就有这样的神奇之处。


    了解Son.V的人更容易看清原作，而简初雪的部分，他们看到的只是杂乱无章的颜料。


    有一部分人却最先看清简初雪的画，细看之下才发现在这幅作品之下还藏着Son.V的画，不过被简初雪的画遮挡了部分，无法看清全貌。


    还有少数人则是能同时看清两幅重叠的作品，就像开了上帝视角。


    自古网上出人才，有大神AI出两幅作品3D全息投影效果，立刻引起轰动。


    更多人慕名到松陵美术馆欣赏《双魂》，甚至还有外地画展想借《双魂》展出，更别说在美院，现在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双魂》的议论。


    风头早已盖过当年的《绿雨》。


    简初雪一夜成名。


    就连程教授也表示了对这幅作品的肯定。


    “程教授，您找我？”


    程教授摘掉围巾，脱掉羽绒服挂起来，“简同学，说说你创作《双魂》时的想法。”


    简初雪略微思忖，“其实什么也没想。”


    那一个星期，她想了很多，想闻屿舟为救她深陷泥塘，想他不肯喝生姜红糖书不是因为洁癖，而是不信任，想他因为怕黑而抓着她的手……


    唯独没有想怎么构图，怎么作画。


    在她感觉思绪深陷时，抓起画笔随意挥洒。


    “没有事先想好画什么，放空大脑，凭着感觉。”


    程教授微笑着点点头，“我刚刚特意去了趟天鹅湾，将你近期的作品做了对比，你自己有什么感受？”


    “束缚，我没有被原作束缚。”


    “对，你的其他作品明显是事先想好，一笔一划都落到了最合理的位置，少了意境，多了几分匠气。”


    简初雪有些惭愧，她也隐隐约约发现这一点，却不知道该如何突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规训着自己。


    “艺术没有特定的形态，你一定不能被束缚了，简同学，你天赋极高，《双魂》这幅作品能看出你最近心态的变化，不防试着打开心境，你的毕业作品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周末，松陵美术馆闭馆。


    简初雪坐在车内发呆，忽然看见保安朝她过来，她立刻意识到馆外的空地上不允许停车，之前闻屿舟的车就停这里。


    不过她能跟人家比吗。


    保安敲了下车窗。


    她按下车窗，“抱歉，我马上开走。”


    “不是，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想进去？”


    “我忘了今天闭馆，车开过来之后才想起来的。”


    保安笑笑，“没事，我带你进去。”


    “这……可以吗？”


    “可以呀，我以前也偷偷带过朋友，你别说出去就行，”保安招手，“我们不走正门，简小姐，你以后想来随时可以来。”


    简初雪跟上，“你认识我？”


    “认识啊，”保安打开另一侧防盗门，“之前慈善拍卖，全场你最靓，哦就老季办的那次。”


    “老季？”简初雪失笑，太可爱了，“你没跟着季总走啊。”


    “我就是个打工的，不过闻先生比老季要强。”


    “涨工资了？”


    保安撇嘴，“资本家都一样，才不会主动给我涨工资。是闻先生喜欢人少，减少了每日进馆人数，嘿嘿。”


    简初雪不解，“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喜欢人少啊。”


    简初雪彻底笑了，保安有些小得意，“我去帮你开灯。”


    偌大的美术馆，她一个人慢慢看过去，展出的作品基本都是近现代中内外作品，走到最里面，才看到《双魂》。


    坐在沙发上，静静欣赏着两幅重叠在一起的作品。


    弧形屏风挡了一部分光线，上面开了盏鹅黄色夜灯，光线恰好打在圆月的位置，布置这盏灯的人一定很懂这幅作品。


    蓦然，眼前一闪，画中世界似乎动了下，她猛地抽离思绪，起身离开。


    刚拿到Son.V作品时，她也有过一次这种感觉，像是与画中世界，或者拿画笔的人发生了灵魂共振。


    可惜Son.V从未公开过身份。


    简初雪穿了身纯黑羊绒风衣，这会腰带松开，她双手插兜，随意挥了挥，荷叶衣襟随风晃动，在明暗的灯光下犹如展翅欲飞的黑蝶。


    身后不远处那双幽邃眼眸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像是似有所感，简初雪回眸，除了近现代艺术的屏风外，什么也没看到。


    大约是错觉吧，近来她总是胡思乱想。


    蓦然，她看到茶室的门开着道缝隙，似有若无的檀香顺着缝隙漏出。


    里面有人。


    简初雪的第一反应。


    下意识朝茶室迈开脚尖，脚步却凝滞。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好像也没多久。


    上次也是在这间茶室，她看到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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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伤，然后被陆诗琪带走，哥哥的话让她那天不敢去见闻屿舟。


    想清楚后主动去找他，闻屿舟没见她，却为她的《双魂》办了这场用尽心思的画展。


    他们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孩。


    那道门后面，闻屿舟握着把手，瓷器碎裂的声响猝然响起，他稍稍侧目，周童指着茶盏摊手。


    闻屿舟回神，突然下定决定一般拉开门把手。


    茶室外空无一人。


    外面的灯齐刷刷关掉，只余壁灯和紧急照明灯。


    她不知何时走了。


    闻屿舟有一瞬间的怅然。


    周童拍了下他肩膀，“你最近在与简小姐联姻一事上，总是选择最糟糕的处理方式，小舟，想什么呢？。”


    闻屿舟突然追了出去。


    简初雪开车回了天鹅湾，陆诗琪约她吃饭约了几次，自从那天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将自己关在家里，拒绝了外界联系。


    “不生我气了？”


    “我哪有生气，我是想等想清楚一些。”


    陆诗琪吩咐准备晚宴，“现在想清楚了？”


    简初雪点头，又有一点犹疑，“至少想明白了一件事，哥哥，我说了你别生气。”


    “和闻屿舟有关？你，对他动心了？”


    有一点赧然，不过简初雪没否认，随即垂眸抿唇，微微弯起一抹弧度。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闻屿舟的目的是联合陆家的势力清楚内乱，”陆诗琪似乎怒极，“还有闻家现在，”


    “哥哥，”她直接打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都想清楚了。”


    陆诗琪双目赤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


    “你总说闻屿舟是为了联合陆家的势力，可如果和闻家联姻，得到好处最大的是陆家，”简初雪眼里有着超出年龄的冷静，“陆家左手拉着陈家，右手牵着闻家，才是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谁告诉你这些？”


    简初雪微不可查地摇头，“这事不难，只是以前的我从来没想过。”


    陆诗琪声音艰涩，“陆家对不起你，不需要你做这些。”


    “哥哥，你是早就知道我和闻家的婚约，所以选择和陈家联姻，你想牺牲自己，让我有自由的选择是吗？”


    简初雪眼眶微湿，“你喜欢陈萱吗？”


    陆诗琪眼神陡然冷却，瞬间垂睫，掩去情绪。


    简初雪觉得悲伤，“哥哥，你有喜欢的女孩吗？”她不敢提网上说的陆诗琪交往的那个女朋友。


    不知道提起，他会不会伤心。


    陆诗琪依旧沉默。


    “哥哥，如果我和闻屿舟结婚，你能自由选择爱情吗？”


    “不能。”这次他回答的极快，神色也恢复如常。


    陆诗琪视乎有些讥嘲与不屑，“我们这种人，不会为了一点点所谓的爱情，放弃拥有的权利、地位，掉入尘埃，变成一个平庸的人，回过头去仰视如今脚下的人。”


    “我如此，闻屿舟也一样，不，他背负的更多，他选你不是因为爱情。”


    简初雪轻轻摇头，“他对我不一样。”


    陆诗琪无奈，和他们在一起过的女孩都如此想，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可事实并非如此。


    “哥哥，我问你，如果异位而处，你会跳下泥塘找我吗？”


    “会。”陆诗琪眼神坚定，掷地有声。


    简初雪：“……”


    “不算不算，换个人，呃…如果是你的未婚妻？”观察着陆诗琪的眼神，“你以前的女朋友，你们正在交往，你会跳下去找她吗？”


    “同样的场景。”她又强调了一遍。


    陆诗琪盯着她，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哥哥，你知道随便一种做法都比直接跳下去找人都正确对不对？”


    陆诗琪抱臂握拳抵着嘴唇，眸色有几分松动。


    简初雪扬眉，“照你所说，闻屿舟是个绝对冷静理性的人，他肯定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都没看到人就跳下去，简直是傻瓜。”


    他明知道周童带人跟在后面，只要稍微等一会就好。


    所谓关心则乱，但凡那一刻有一瞬间的理智，都不会让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闻屿舟作为闻家掌权人，一定懂得权衡利弊，步步算计，天真的人坐不稳那个位置。


    他在身体失温的情况下，都能谨慎到连陌生人的水都不喝，却在到达泥塘，找不到她的那一刻，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


    “如果不是很在意，怎么会失去理智？”


    陆诗琪凝眉，“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他的？……他当时应该，应该很在意你。”


    许久，他又问：“所以你就动心？”


    “哥哥，”简初雪眼底一抹狡黠，“我觉得是我先动的心。”


    “……”陆诗琪气了个绝倒。


    简初雪赶忙挽着他，“哥哥，你妹妹这么漂亮，他肯定也很在意很在意我。”


    陆诗琪捂脸，不想搭理她。


    “就算不是闻屿舟，也有会其他人啊，谁能保证别人就一定没有一点私心？”简初雪眼里有着难以言说的坦荡和清醒，“他选我，不会掉入尘埃，而是门当户对。”


    “小雪，闻家太复杂，至少，至少需要闻屿舟一个保证。”


    管家敲门：“少爷，闻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