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优乐乘梯，幸福同行。16楼，到了。”


    沈墨棠刚对着电梯里“青芸披萨”的诱人广告默默咽下口水，电梯门就应声而开。


    头顶传来青二条的温柔提醒：“走吧。”


    “复员南路656号5层……”虚弱的沈墨棠一边走出电梯，一边重复了广告里的披萨店地址，“……这里真的是个城市？”


    “哈哈！是的。”青二条回答。


    她顿了顿，低低念了句：“那里靠近南城区，现在大家都想转去南城区呢……地价都涨了。”


    沈墨棠许久才反应过来——加入哪个城区，还可以自己挑选？


    这么人性化？


    两人顺着【蓬莱】16楼宽阔的走廊，没几步就走进一个类似医务室的房间。


    里面布置了两张护理床、药柜、桌椅、几台大型的落地仪器……所有仪器设施都拥有可供交互的全息功能，并配备了仿佛看透人心的高级AI科技。


    “先坐会。”


    沈墨棠在青二条的安排下，坐到一张护理床上。


    青二条顺手拍了一台落地仪器的开机键。


    “蓬莱未来为您服务。”


    仪器启动，是一台立着的全身大仪器，人可以站上去。


    “到这边来，我帮你摘掉狗环，”青二条温柔笑着，将手搭在沈墨棠肩膀上，盯着她的眼睛：“拿掉狗环后，你就能拿到属于你的牌面。”


    “排面？”沈墨棠起身，没想到这地方还挺讲究的。


    青二条继续：“比如我是‘青二条’，刚才送你过来的人是‘青四万’，这里还有其他人，青一筒、二筒、三筒、四筒之类……”


    啧，原来是这个牌面……


    “有东西南北中发白吗？”沈墨棠稍微了解麻将的基本构成，只是不太会玩。


    青二条仰头一笑：“哈哈，大家都这么问！但没有，玩家的牌面就只有数牌，至于风牌、花牌、字牌会在其他地方出现。”


    “你拿到的是万字牌，‘青九万’。”似乎是见到仪器已经处在预备状态，青二条便引着沈墨棠进入仪器，“放心，我取狗环手法很好，一点都不疼，没感觉的。”


    没感觉？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沈墨棠虚弱的意识跟随身旁青二条的柔声指引，勉强控制着抬腿踩上仪器。


    “嗡——”


    仪器开始运作，轻轻转动，小小的空间便像突然失去重力。


    沈墨棠身处其中，双脚离地，悬浮起来。


    “嗯？”


    并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因为无需支撑身体而轻松许多。


    被水打湿又干掉的铁刘海因为失重的关系离开额头，虚弱的面容透出迷蒙的萧瑟，像是一片秋天的绿叶，挂在树梢等待坠落，脸上那双满是疏离感的眸子澄澈却无法令人看清，折射出神秘的光泽。


    原本包裹身体的厚毛毯此时也轻轻浮起，似有若无遮掩着瘦弱骨感的躯体，手臂、小腿若隐若现。


    “咔哒——”


    一声细微的响动，原先牢牢禁锢着脖颈处的狗环自动分成两半，向两侧打开，被吸附在仪器上。


    真的解开了！？


    就这么解开了？


    能解开狗环，是不是意味着一开始就是东城区的人给她们这些“新玩家”戴上的？


    【蓬莱】的人，才是永夜城的主人？


    那红蟹呢？这家伙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呢？


    失重感越来越强烈，沈墨棠的大脑跟着混乱成一团泥沼，已经无法进行更深入的思考推理。


    随着转动的仪器缓缓静止，她也重新感受到重力，身体本能站直。


    仪器停下后，青二条第一时间伸来帮扶的手，为沈墨棠重新披好厚毛毯：“好了。你现在安全了。我就说吧，一点都没感觉吧？”


    是没什么感觉。


    沈墨棠坐回护理床上，有些恍惚地触摸了自己的脖子。


    虽然危险的狗环已经被解除，但更多的疑问压在她的心头，只觉得疲惫感剧增。


    “哈哈！”青二条爽朗大笑，“你先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我带你去你的私人套房。”


    “嗯。”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吧？”青二条一边说着，一边去关闭仪器，将危险的狗环送往别的地方处理，“比如永夜城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有四个城区到底要做什么、牌面是什么意思……”


    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转头望向护理床。


    沈墨棠躺在上面，呼吸均匀，不知什么时候，双眼紧闭。


    青二条无奈，伸手朝沈墨棠揽去，一碰到沈墨棠的额头，她的手被烫得一缩——


    发烧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明白青四万的那句“就是身体弱了点”是什么意思了。


    “行吧，等你醒了再说吧。”


    ……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已经没有威胁了。


    头好晕啊……可以睡觉了吗？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进入游戏吧！


    不行，这个游戏，不是这样解的！


    要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应该没错啊！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游戏有问题！


    面对的游戏千变万化。


    沈墨棠努力了无数种方法，全都是错、错、错！


    要死了吗？


    这是什么游戏？


    跟我玩游戏的是谁？


    是之前的……不，是陌生人……不不，是……你们到底是谁？


    熟悉又陌生，模模糊糊的游戏，模模糊糊的人，模模糊糊的规则，模模糊糊的场景。


    模模糊糊，像是梦。


    梦？


    一片白光荡漾过。


    沈墨棠睁开眼，周围是全新的环境，已经不在刚才的医务室里了。


    身旁只有青二条悉悉索索的声音：“对，先醒醒，我帮你把身上湿衣服换掉……”


    奶奶？


    是奶奶吗？


    只有奶奶会叫着麻糖……会给她换衣服……


    沈墨棠迷迷糊糊又合上眼，回到温暖的家里，回到奶奶布置的小小饭桌旁。


    原来是梦啊，原来都是梦啊。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梦啊。


    醒来就好了。


    醒来后，一切就都来得及了。


    醒来后，心跳、呼吸、脉搏，就不会再如此痛苦了。


    就不会活得像行尸走肉，活得毫无念想。


    醒了吧。


    沈墨棠。


    “青九万”。


    ……


    窗外“阳光”明艳。


    沈墨棠从柔软舒适的床上醒来，睁着眼睛四下打量。


    她坐了起来。


    梦？


    不是，已经醒了。


    她看清周围的装潢，温馨而奢华，像是什么顶级酒店的卧室。


    然而窗外透进的光却暴.露了异样——那不是阳光，只是某种人造的科技产物，模拟出几乎以假乱真的阳光和大自然。


    “这里当然不是梦。”


    沈墨棠轻声呢喃，打破自己幼稚的幻想，面对现实。


    她从轻薄的床褥内钻出，双腿落地站起。


    她注意到那立在门边的，用于装饰的30公分高的麻将牌“九万”；同时，也注意到卧室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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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衣帽间——莫名的有吸引力。


    沈墨棠好奇走进去，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嫌恶地撇下嘴角。


    衣帽间里，清一色都是符合自己身材号码的，写有“东城”二字的绿白色“校服”！


    全身镜里，自己身上也穿着这身打扮！


    联想到半睡半醒时，好像是青二条说过要帮自己换掉湿衣服……


    沈墨棠在镜子前绝望地闭上眼睛，一时间无法判断到底是穿着原先那身“病号服”更好，还是换上这身“校服”好看。


    没得选，这里没有其他衣服可穿了。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胸口那大大的“东城”两个字，无奈叹了口气。


    镜子中，自己气色倒是不错，没有半点疲惫感，元气满满。


    就是有点渴。


    这是睡了多久了？


    她从衣帽间离开，推开两扇卧室门。


    外面是宽敞奢华的大客厅，高耸的吊顶，华美的灯具，墙上有可定制的绘屏，充满科技感的壁炉和大电视，地面铺着工艺精良的地毯，真皮沙发高档舒适……


    而那个大美女青二条，正独自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似乎是听见卧室门开的声音，青二条睁开眼来，露出一个微笑：“醒啦。”


    “嗯。”沈墨棠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安心。


    虽然是眼前这个大美女帮自己摘下了狗环，但对方的存在，就证明自己来到的这个地方绝对不简单，有一堆的问题等待自己去探索，发掘，解答。


    她是敌？是友？


    有何目的？


    关键是……


    “咕咕咕……”


    沈墨棠肚子无意识发出声音。


    “饿了吧。”只见青二条起身转了个方向，拿起一面智能板递过来：“先点点吃的，想吃点什么？”


    沈墨棠接过智能版，它便投射出全息菜单，每样食物都有详细清晰的介绍和视图展示。


    “好多。”


    手指划了半天，菜单仿佛永无尽头，无数种类琳琅满目的美食应有尽有。


    眼泪可耻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艰难的十分钟后，一份十寸的土豆培根披萨跟一瓶两升装的大汽水被机器人送到客厅里。


    吃饱喝足，沈墨棠才望向餐桌对面喝着咖啡的青二条：“我也叫你‘老大’吗？”


    “啊？可以啊！随你便。”青二条微微一笑：“吃饱啦？”


    “嗯。”


    沈墨棠用汽水将口腔里的食物冲干净，靠在椅背上缓了口气，久违地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满足。


    她调整好状态：“我需要做什么？”


    “你想到哪去了……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青二条慢条斯理，态度诚恳：“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就慢慢来，你暂时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沈墨棠看着满桌的食物：“既然这里是城市，那这些我得付钱吗？”


    “哈哈！免费的！吃穿用你什么都不用付！”青二条忍不住哈哈大笑。


    “嗯。”


    沈墨棠其实不在乎这个。


    她脑子里挤满太多问题，最终只能盯着青二条的双眼：“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青二条一愣，显然没想到沈墨棠的提问方式，她赶紧打断：“不急不急，慢慢来，你先听我说……”


    “这里被叫做‘永夜城’，是人类最后的居所。”


    “接下来你听到的，会颠覆你整个世界观，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但这是事实，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经历这个过程……”


    “……”


    能有多难接受？


    青二条一笑：“你知道庄周梦蝶的典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