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彩虹节拍-绿青14

作品:《危险智斗游戏[无限]

    一双死鱼眼直勾勾盯着前方,愤怒,呆滞,死寂,绝望。


    倾斜的眼镜耷拉在鼻梁上,一点点下滑,无可挽回滑向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死,为什么,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死……”


    眼镜男唇齿哆嗦,身体被禁锢在“气球椅子”上,动弹不得。


    就在刚刚,他亲眼见证宋白河在倒计时结束前,一口气喝光了东房间全部的[水]!


    还没等有所反应,游戏便进入【轮换】环节。广播语音的倒计时催促着“水晶屋”里的玩家赶紧离开。


    眼镜男一边跑向西边的“气球椅子”,一边回头看宋白河的状态,他不停地在心里祈祷,试图上天听到自己的祷告后,能让宋白河立刻“毒发身亡”。


    然而没有。


    宋白河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和他的队友交换了情报,随后坐上东边的“气球椅子”。


    他还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喝了这么多还不死?!”


    “运气……真的那么好?”


    眼镜男遵循规则,在最后一轮游戏中坐上“气球椅子”,仿佛即将受刑的死囚。


    身体无法动弹,眼前的“水晶屋”成为临终前的绝景。


    游戏规则里说的“40%有毒”的[水],宋白河连喝4瓶……不,连同他第一轮喝掉的,一共喝了5瓶……


    他怀疑全部的[水]里根本就没下毒。


    一切都是红蟹用来吓唬他们的谎言。


    否则,“40%”的概率会这么低吗?


    还是说宋白河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


    “半场开香槟……是真的不行啊……哈……”眼镜男重重泄了口气,脸上那双死鱼眼变得更加黯淡,仿佛已经彻底离世。


    西房间最后一轮还会生成1瓶[水],加上他刚才的1瓶,总共2瓶。


    莫西干头女人已经死亡,“水晶屋”内没有玩家能进行操作。


    眼镜男被困“气球椅子”无力回天。


    2瓶[水],已经输了。


    ……


    “跳过。”


    北房间的大妈战战兢兢喊着。


    “哼……这么多心眼子,又想害我!?”她想起刚才【轮换】环节时,长脸女急忙忙抓紧她的手臂,边看向宋白河边交代“你一定要喝水,把房间里的水全喝光”的样子。


    那眼里全是做贼心虚。


    大妈视线穿过玻璃墙,投向北边的气球椅,得意一笑:“哼,不就是想让我开枪,好把跳过让给你用呗!让我帮你喝水?我中毒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肯定是想害我!我可不会上当!”


    大妈不由得想起在北大厅里,那个叫“李曼曼”的好心小姑娘,好在她一早就提醒了自己——同个阵营的,可不一定就是队友哦,让自己一定要多多提防。


    “人心隔肚皮。”


    大妈重复了一遍李曼曼的“口头禅”。


    曼曼说的果然没错!


    这个长脸女果然就是想害自己。


    大妈叹了口气,要是这次一起进来的是曼曼就好了……


    游戏照常进行。


    广播提示音和房间的闪烁红光交替,组成“水晶屋”最后的声光氛围,像是谢幕演出。


    北房间共4瓶[水]。


    西房间共2瓶[水]。


    南房间共5瓶[水]。


    东房间……“嗡嗡嗡”。


    米米站在这回合生成的一瓶[水]旁边,朝远处“气球椅子”上的宋白河投去复杂的目光。


    “跳过。”


    真莽啊!


    不过幸好,还是活下来了呢。


    ……


    东城,酒店顶楼俱乐部。


    青八筒重重“嘭”地拍了下吧台,兴奋跳起:“这下赢咯!这小弟兄真争气嘞!啷个晓得直接喝水咯?哈哈!反正是赢咯!我老八喜欢他!”


    旁边被吓了一跳的青七筒摸了摸光头,笑道:“你还真是健忘,你刚因为这新人输大饼一枚雀徽哦……”


    “唉?怎么七哥您也叫我大饼了!?”青一筒不满打断,敲了两下吧台,“都是五条你害得!说吧,怎么补偿我!”


    “青大饼,你皮痒了是吧?”


    青五条歪着脑袋,盯着电视屏幕看:“终于赢一局了吗……不是,这人是真傻还是真莽,怎么敢就这么把水喝光的呀?就真不怕水里有毒?”


    “不怕!咱就是说,有时候想赢真得靠莽嘞!”青八筒难掩激动之情,“我喜欢,这小弟兄阔以处!自己人!他进城来我罩着!”


    “你个青八筒,就知道莽。”青五条“唉”地叹了口气,“难怪老大说你们都……”


    “老大说啥子?”


    “说你们讲义气,有冲劲,团结、信任、气运逆天!”青五条侧过头,偷摸翻了个白眼。


    倒是吧台后的青一筒“翻译”道:“老大说咱们一根筋,没脑子。”


    “啊?”


    “老大真是这意思?是不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不管怎样,这把运气好,咱东城总算是赢一局。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还能不能赢了。”


    ……


    水棺内。


    【善恶毒药】游戏结束。


    “恭喜南阵营淘汰者率先用光所有‘水鬼毒药’,您将获得足足300分钟狗环剩余时长奖励,以及神秘大奖一份!”


    红蟹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回荡在水棺内。


    沈墨棠在“两两投毒”的最后,决定将这回合的奖励留给“南”。


    游戏过程中,南先开的头,三个淘汰者互通的姓名——西叫“秦泽欣”;南叫“郭丹妮”。


    鉴于第三回合【大者通吃】中郭丹妮单独失利,以及她在【善恶毒药】中的积极配合。


    自己的时间还够,没必要为了这300分钟把刚刚建立的信任基础打破。万一下把又是这种合作型的,南边只要撒个“小小”的谎,那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不知道这轮主线游戏,宋白河跟米米赢了没有?


    如果他们赢下了【水火相容】后,自己的石棺里应该会开始注入冰水吧……


    【水火相容】游戏结束。


    触屏画面显示:


    东,献祭+3;南,献祭+4;西,献祭+3;北:献祭+2


    他们赢了!


    沈墨棠苍白的脸反射着触屏微弱的光,耳朵微动,能听见石壁内部有什么澎湃的声音。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膝盖处的气孔里猛地注进冷水来!瞬间浇湿了她全身!


    “——嘶!”沈墨棠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阵不由自主的颤抖,实在是冰死了!


    就像是无法关闭的淋浴花洒,冷水大量冲入,很快便开始在水棺底部积满,随后水线一点点上升、上升、再上升,吞没沈墨棠半个身子,将她泡在其中。


    1/3的水位,真有那么多吗!


    冷水的刺激加上本能的惶恐,沈墨棠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止身体颤抖,呼吸愈发困难而急促,仿佛一瞬间,溺毙、失温、心脏急停等死亡威胁就统统降临,就算做足心理准备也无济于事。


    那种恐惧,来源于对真相还未知晓,就只能离去的遗憾。


    对沈墨棠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我才不要,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弄死……”


    真冰啊!


    像无数的小针扎进自己的皮肤里,骨头里。


    她感觉周身裹在海水里,自己缩着身子一直往下,海里没有呼吸声,只有一片寂静。


    她不断在向下沉,不断在向下走,直到触底,才满足地站直,一抬头,脑袋却伸出了水面。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缸水,座落在无边的沙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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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从缸中爬出,可偏偏从水里爬出来的她,全身都是干燥的,甚至皮肤都干得开裂。


    回头,缸中没有水,是满满的眼睛。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左手食指伸出在水面上,无意识敲打石壁,心跳、呼吸、脉搏随之加快,也随之放缓。


    沈墨棠意识出现片刻错乱,再次睁眼,意识又回到黑暗冰冷的水棺中。


    “哗啦啦……”


    片刻,注水终于停止。


    如红蟹所说,在【彩虹节拍】主线游戏中,阵营每获胜一次,水棺内都会注入1/3的冷水。


    因为沈墨棠躺在水中的缘故,这1/3的水位看起来比实际上更高一些,完全没过她的腰身。


    泡在这种环境中,很快就会迎来失温的危险!


    好消息是,自己应该不会因为窒息而死了……


    沈墨棠努力将身体往后撑起,上半身靠在水棺墙壁处折成一个“C”字,尽量避免浸泡在冷水中。


    “这该不会是,奶奶对我的惩罚吧?”她因为脑子里忽然冒出的神奇念头,哑然失笑:


    “如果真是的话,那就好了。”


    奶奶过世的时候,沈墨棠没有见到她最后一眼。


    当时是读小学二年级的堂弟打来电话,说:“阿棠姐,奶奶快没了,他们不让跟你说,我偷偷打电话给你……你,要回来吗?”


    沈墨棠躲在宿舍楼顶楼,右手握着手机,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配电箱。


    她犹豫着,思考着,权衡着——


    奶奶,我明天就要高考了,你能等得到我回去的,对吧?


    奶奶,你从小就告诉我要好好学习,要考好成绩,你撑得住的,对吧?


    奶奶,等我。我这两天高考结束,马上就回去看您了。等我,奶奶。


    沈墨棠没有立刻回老家,而是继续在学校呆着,直到高考结束。


    和沈墨棠想的不一样,奶奶最终没有等到她,先一步走了。


    丧葬期间,人来人往,围绕着奶奶的遗像、遗体忙碌。


    大伯找到了沈墨棠,语气哀伤而冰冷,半不在意地问:奶奶过世前,小弟曾偷偷给你打过电话,是吗?


    沈墨棠一怔,点点头。


    “也对,刚好高考嘛,你从小就脑子灵,跟你爸妈一样嘛,高考重要!高考重要!”大伯像是劝慰般拍拍沈墨棠肩膀,看了眼灵堂内奶奶的遗像,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奶奶啊,最后一直在喊麻糖。”


    !!!


    !!!


    !!!


    沈墨棠感觉自己像是忽然被一辆卡车碾过,独自坐在灵堂一隅,双手攥紧椅子生怕掉下去。那是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左手食指不受控制,心跳、呼吸、脉搏如此紊乱,仿佛全都不属于自己。


    她望着奶奶的遗像,奶奶的遗像望着她。


    奶奶……也会觉得自己像爸爸妈妈一样吗?


    “麻糖。”


    “麻糖。”


    “麻糖。”


    “麻糖。”


    灵堂另一侧,是奶奶的冰棺。奶奶就躺在里面,等着按照乡下习俗,头七那天出殡。


    “麻糖。”


    “麻糖。”


    “麻糖。”


    冰棺里仿佛传出奶奶的声音。


    沈墨棠清楚冰棺里不可能发出声音。


    但她还是听到了,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一声声重复的“麻糖”,飘出灵堂,飘向院外,飘向田野和山峦,回荡在白天和黑夜,让每一颗星辰与每一粒沙土都听得明明白白。


    “麻糖。”


    沈墨棠试着站起,却跌入更黑更冷的深渊。


    她就躺在冰冷的棺中,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羞愧难安的心好受一些。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这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