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藤再度眨眼，有一说一，这个学费还是相当诱人的。


    唉，好可惜……


    那些什么热动力学啊、气流什么的，她一毕业就交还给老师了。


    不然这千两白银不就到手了？


    “好叫贺小弟知道，关于走马灯的原理，并非我不愿意教，而是我自己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实在难为人师。”


    秦贺武却一点儿不愿放弃，笑吟吟地拱手拜师，“能学到‘一只’、‘半解’已经足够。”


    这是……上赶着送钱？


    叶藤觉得这样还不收，她的心会痛的。


    至于对方假笑一事——在千两白银面前，那还叫事么？


    叶藤牵起最完美的笑容，用最谦逊的语气说道：


    “既如此，我便厚着脸皮收下了。贺小弟你定个时间和地点？到时候我会带上教具亲自前往教学。”


    略想了想，叶藤又补充道：


    “做教具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时间的话，最快也要三日往后了，贺小弟，你看呢？”


    然而，叶藤自认为完美的职业态度，落在秦贺武眼中，只觉得格外地刺眼。


    明明是与他一模一样的笑容。


    可是。


    他一点儿也不想在眼前这小妇人的身上看到。


    尤其是面对他自己的时候。


    “贺小弟？”


    秦贺武慢慢收回目光，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按下心中的不快。


    良久，才回了三个字：“没钱了。”


    本来，他特意只身前来，学艺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想就近调查叶藤潜伏多年的秘密。


    就这么回去肯定不行。


    再来，他身上除了那张千两银票，确实连半枚铜板都没有了，也不算说谎。


    叶藤第三次眨了眨眼……这是要她包食宿的意思？


    可是吧。


    这圆眼小子瞧着再可爱，那也是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她只身前去还好，提前做好准备，她并不担心脱身的问题。


    可要她直接引狼入室？


    不行！


    宝宝还不足岁，加上崔家，一家子妇孺老幼的，忒冒险。


    “呃……贺小弟怕是不知，我等是逃难到的嘉元县，这才将将被安置到这竹溪村。”


    言外之意，养不起！


    见对方仍旧拿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叶藤不得不说得更加直白。


    “也不怕贺小弟笑话，前几天挣到的钱买完家伙什就花光了，现在真揭不开锅。”


    就在此时，一辆装满货物的牛车晃晃悠悠地进了竹溪村。


    车上的伙计一见叶藤，便笑着招呼道：


    “叶小娘子？这车粮食我给您送过来了，您给带个路，我给您拉到家门口去。”


    秦贺武瞧一眼装满粮食的牛车，再瞧一眼叶藤。


    其中含义，一览无余。


    叶藤：……


    这粮铺的伙计，是不是来得太巧了？


    不过叶藤什么场面没见过，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特别自然地说道：


    “贺小弟不愧是我的福星，上次便侥幸挣了些银子，这次直接带来了一车粮食。”


    然后便转身，对早已神情热切的崔老汉等人点点头。


    看着他们激动地围到车边看粮食，笑容也真实了几分。


    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叶藤的秦贺武，那一瞬间，心神都恍惚了一下。


    目光就那么大赤赤地黏在那上扬的嘴角上。


    可……


    一面对他，小妇人嘴角的弧度便发生了变化。


    成了他最讨厌的——完美的笑容。


    “贺小弟？”


    秦贺武抬眼，看向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眸，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再想些什么。


    “我家中简陋，贺小弟若不嫌弃，一会儿就一块走吧。”


    是真的简陋哦，连床都没有的那种！


    他们两家的家伙什缺得太多，崔老汉他们打床板是数着人头打的，可没多的。


    不管这圆眼小子死乞白赖地要跟来是有何目的，反正今晚是要睡地上的。


    招呼完圆眼小子，叶藤又招手将围在外面的小孩子们唤了过来。


    之前薛村长他们走的时候，大人是跟着离开了。但是这些小P孩们仍然像看稀奇一样围在这里，并没有走。


    叶藤让崔田扔下来一小袋豆子，将袋子打开，便冲这些小萝卜头说：


    “要不要和我玩个游戏啊？你们按我报出来的数字抓豆子，若是对了就可以任由你们装满一个口袋，怎么样？”


    “真、真的？”年纪最大的薛风临不太确定的问道。


    见叶藤点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伸出双手，“我有两只手。”


    叶藤笑眯眯地蹲下，“嗯，我报两个数。”


    “对了，你叫什么啊？”


    “薛风临！”


    “我姓叶，你可以喊我叶姨姨。”


    “叶、叶姨姨。”


    叶藤笑着起身，对所有小孩道：“还有，大家不可以作弊哦。”


    “哼！我们又不是你们大人！”


    薛风临小大人一样轻嗤了一声，又狐疑道：“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有哇！”叶藤大大方方地点头，“你们以后也带我们家的崔小丫一块玩耍可好？”


    “前天和你们一块进村的小丫头？没问题！”薛风临将胸脯拍得嘣嘣直响。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看向那袋豆子。


    有了薛风临的带头，其他小朋友们也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叶藤笑眯眯地退后两步，让小孩子们围拢那袋豆子。


    “七。”


    “三十八。”


    叶藤话落，便有十多双小手伸进了豆子袋子里。


    让叶藤刮目相看的是，薛风临那孩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抓豆子，而是在主动维持秩序。


    在他的带领下，又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加入了进去。


    没一会儿，刚刚还乱糟糟地抓豆子队伍便井然有序地分成了四队，还基本上是年纪小的在前。


    小孩子们抓完豆子后，果然没有相互询问的意思，先抓完的小孩也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找她，而是等薛风临几个大的也抓完豆子，才排排站在叶藤面前。


    检查完孩子们手中的豆子后，叶藤对最终的结果也是颇为惊讶。


    除了一个瞧着比小丫还要小的孩子一个没答对，其他孩子至少都答对了一个。


    而两个都答对的则超过了半数。


    一到十的数字，她相信不用特意教，这些孩子们在大人们的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学会。


    可是二十以上的数字就不一样了。


    有些大人都不一定能数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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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却有半数的小孩子能。


    这个情况……应该是有人教过。


    但是红玉姐不是说，竹溪村里面没有学堂么？


    暂时按下这个疑问，叶藤让崔田又扔下一大袋豆子，任孩子们往自个儿兜里装。


    待孩子们欢快地跑远，他们才赶着牛车往家里去。


    因为前面已经耽搁了点粮铺伙计的时间，后面叶藤便请崔老汉他们带着伙计先赶回去。


    崔老汉点头，便想嘱咐崔田跟着叶藤。


    那后生虽然一直笑吟吟的，可并不能让人感到喜意，可不能让阿藤单独与那人待一块。


    结果回头的时候，就见到崔田已经默默落后一步跟着叶藤了。


    “爹，阿藤为啥要撒豆子给那些小P孩啊？”崔柏老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好不容易忍到与叶藤拉开了段距离，便急急地问出了口。


    崔老汉剜了小儿子一眼，又瞧了前头赶车的伙计一眼，这才低声训道：


    “有点眼力劲儿没有？不知道回家了问！”


    努努嘴，让大儿子崔松到前头去引路，崔老汉将小儿子带到路边，道：


    “你这个脑子啊！阿藤做这事至少两层含义，你是一个也看不明白啊。”


    “啊？”


    “啊什么啊！”崔老汉抬手就往崔柏脑袋上敲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解释起来：


    “明面上的，是让竹溪村的人都知道，咱买回来的一车粮食全是豆子，这样不至于太过招人眼，咱是被安置过来的，知道不？”


    “哦。”


    “其二，就是阿藤想借此和村里人打好关系，咱毕竟是新来的。”


    “对哦……要是小丫从别人那抓了满满一兜豆子回去，我怎么着也得抓把野菜还回去。这么一来二去的，关系就联络上了。”


    “呵！你明白就好。”


    另一边，落后牛车有段距离的叶藤与秦贺武，也在聊差不多的问题。


    “叶小娘子为何要摸清那些小孩的算学水平？”


    叶藤意外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居然能洞悉她行事的主要目的。


    “我做的营生，总是要雇人的，雇人前总要了解下他们数数能不能数清楚吧。”


    秦贺武想了想自家王府的下人，确实都识文断字，便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哟呵！


    圆眼小子的思想还蛮先进的嘛。


    她还以为，对方至少会问一句，为何要雇能数数的人呢。


    “贺小弟已经会做那走马灯了，为何还非要弄清楚‘马儿自转’的道理呢？”


    秦贺武侧头看向叶藤，“只知其形不知其理，如何能称之为‘会’？”


    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配上其专注、执着的眼神，居然让叶藤一瞬间好似看到那些呼喊着路虽漫漫吾亦往矣的研究者们一样。


    竟然让她生出了一丝丝敬意。


    “叶小娘子？”


    “哦，我是想说，贺小弟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教会你的。”


    人毕竟是交了一千两白银的高额学费，叶藤决定还是尽自己所能，尽量多回忆一些内容教给对方好了。


    而就在叶藤他们决定返家之时，回来喝口水趁机歇会儿的崔大娘等人听说叶藤的事后，都着急地围到柳芳娘身边询问起来。


    落单的崔冯氏确认叶藤不在后，狂喜之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趁没人注意她，慢慢蹭到了崔小丫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