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给王爷王妃道喜了，小世子的眉毛很像王爷，是有福之相啊。”


    吕修带着一众府丁进门来贺喜，为了说些让萧若瑾高兴的话，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刚出生的孩子哪里有眉毛？


    不过萧若瑾很吃这一套，此时的他抱着孩子乐开了花，遂对跪在自己身前的一众府丁道：


    “本王今日得小世子，心情愉悦，都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谢王爷！”


    全府上下沉寂在喜悦之中，而为正妃接生的女医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正妃，随后默默收拾好自己的药箱。


    出门时，我见她长叹一声，便觉得哪里不对劲。


    欣喜若狂的萧若瑾依依不舍地放下孩子，去安排其他事宜了。


    此时，正妃的床铺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小世子躺在她身边发出一些动静。


    正妃撑起半个身子，轻抚着刚出生的孩子，眼里满是欣喜。


    我却看向了她惨白的嘴唇和脸颊，那样的惨白很不正常。


    “你休息一会儿吧，让乳娘抱孩子去吃奶。”


    我安排了乳娘将孩子抱走，凌月端来一些补充体力的汤。


    “先喝一点汤吧。”


    我劝她时，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乳娘手里的孩子，直到乳娘走出了房间。


    只听她虚弱道：


    “我没事，只是想多看几眼那个孩子。”


    我将药吹冷喂给她，说道：


    “你把身子养好，有的是时候看他。以后调皮起来，你还不愿意看见他。”


    不知什么时候，正妃落下一滴泪来。她那样的眼神，总让人觉得掺杂着忧郁和遗憾。


    “我希望啊，他能幸福平安长大，调皮一些也没有关系。”


    作为景玉王府的嫡长子，他本就集万千期待与一身。


    “放心吧，他一定会有自己的一番作为。”


    正妃听罢我的话，随后泪如雨下，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帮我去问问王爷，那孩子会叫什么名字。”


    此时的她很奇怪，我连忙问她：


    “你，怎么了？”


    她只是催着我去找萧若瑾，随后道：


    “文君，我求求你了，不然我会很遗憾的……”


    她情绪激动，正要掀开被子下床来。我连忙制止她，随后将药递给一旁的凌月，道：


    “好好好，我去找王爷。”


    跨出房门时，我明显感受到心脏在一瞬间抽疼，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宴厅里，萧若瑾从乳娘手里接过吃饱喝足正沉沉睡去的孩子。


    萧若风刚回府，便奔着那孩子去了。


    两位王爷笑盈盈地围着那个孩子，萧若风接过孩子抱在手里，随后对萧若瑾道：


    “楚河浩渺吞云暮，昆岭巍峨破雾晨。王兄，这孩子便名为楚河，萧楚河，如何？”


    萧若瑾细细思量着萧若风起的名字，最后拍着萧若风的肩道：


    “如此甚好，我景玉王的嫡子，配得上浩瀚楚河二字。”


    萧若瑾大喜，随即又招来一旁的吕修，安排了一些事宜。


    我绷着脸上前，萧若瑾连忙问道：


    “文君，你不是在陪错杨吗？”


    我提着一口气，见他们满心欢喜的样子，不禁有些怒气在心头。


    不知为何会心头一颤，我连忙扶住胸，遂对两位满脸疑惑的王爷道：


    “王爷，你快去看看王妃，王妃很不对劲。”


    萧若瑾仍然疑惑，却也在我说完此话之后连忙赶去了正妃的院子。


    我和萧若风跟在身后，看见有婢女着急忙慌的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萧若瑾不禁加快了步伐。


    王妃的院子里乱成一团，屋里传来一片哭声。


    “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王妃吧……”


    此时跪在萧若瑾身前痛哭的正是正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凌月。


    “王妃，王妃怎么了？”


    萧若瑾的身影晃了晃，不敢置信地问出这一句。


    凌月想说的话已然被泪水淹没，我望着眼前的景象，颤抖了一下，幸好有萧若风在一旁扶了一把。


    我连忙颤颤巍巍地跟着萧若瑾进门去，却见这满园的婢女府丁皆跪地痛哭，凌月哭喊着：


    “王妃娘娘，没了……”


    而屏风后正躺着已然闭上双眼的正妃。


    “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质问凌月，凌月恸哭着说出：


    “娘娘您走后，王妃娘娘说她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我便扶着娘娘躺下了。直到我摸到了打湿的被褥，才发现娘娘血崩了…我正派人去找太医，娘娘颤颤巍巍伸出手，还有话没说出口便坠了下去，没了呼吸……”


    说罢，她又哭得泣不成声……我也随着她泪流满面。


    萧若瑾进了屏风，颤抖着掀开了被子，只见她两腿间猩红一片。


    他只是瞧了一眼，随后就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走了出来。


    “来人……备棺……”


    说出此话时，他双目间喊着无尽的眼泪。但他还是强撑着镇定，吩咐吕修去准备正妃的后事。


    萧若风将哭闹不止的孩子递给一旁地乳娘，随后扶着萧若瑾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我忐忑地走进屏风，见她正好好躺在床上。


    那样子，和睡着一样。


    我注意到她枕边放着的那把机关弩，那是我从姑苏回来后送给她的。


    那时，她说她很期待跟我一起，做江湖游侠……


    “为何会是这样……明明，明明我们已经约定好了……”


    泪水止不住往下落，模糊了她在我回忆里的身影。


    她说：“不要因为嫁给了谁，就失去了自我。”


    她说：“文君，你很好，你一直在做自己…”


    她说：“这个孩子出生在景玉王府，是他应有的宿命。”


    她说：“我很期待你成为凌云剑仙，而我会做一个江湖女游侠。”


    往日的种种皆浮现在脑海，她一生向往与憧憬的江湖和自由，在那片血红之后不复存在，只遗留了一个在襁褓里嚎啕大哭的孩子。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孩子会叫什么名字吗？他叫萧楚河，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我强忍着悲痛，对着躺着的人絮絮说着。那一瞬，我突然明白了她在生前的最后一刻为何要让我去找萧若瑾了，她是为了将我支开。


    只是片刻，再见时已然天人两隔。


    我为她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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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凌乱的发丝，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终于忍不住，恸哭出来。


    “娘娘，娘娘，正妃娘娘已经去了，您不要太伤心了。您尚且身怀有孕，自己的身体要紧。”


    在一旁劝告的是恢复一些理智的凌月，而千尘也已经赶过来将我扶走。


    “夫人，我们先离开吧……”


    那日的天灰蒙蒙，偶尔传出几道雷电，随后下起了小雨。就如同上天也因为她的逝世而伤感。


    我于秋雨中淋湿了自己，随后拿出凌云剑，一剑劈开了景玉王府的南墙。


    南墙在强大的剑气之下轰然倒塌，吓坏了路过的百姓。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一旁的千尘被我吓到，连忙来抢我手里的剑。


    我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却没有让她抢走手里的剑：


    “我帮她劈开这堵墙，她要自由了。”


    可笑至极，就是这堵围墙，困住了她的一生，让她在郁郁中血崩逝世！


    她终究还是永远的留在了景玉王府。


    但若这世上真有灵魂，我愿意为她劈开这一座城，放她的灵魂去寻找自由。


    若这世上真有来生，我希望她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江湖游侠。


    ………


    天启的秋雨绵绵，景玉王府忙碌一片，我握着凌云剑，在秋雨里坐了许久。千尘劝说未果，好像是去搬救兵去了。


    头顶的雨突然停了，我恍惚间抬头，发现萧崇正为我撑着伞。


    “易娘娘，小心着凉哦。”


    他笑盈盈对我说出这句，我转头看见栩夫人和千尘正站在檐下。


    “你现在想干什么？”


    栩夫人望向被我劈开的那一堵墙，轻声问着。我咬着牙，握紧手中的凌云剑，对她道：


    “我想做的，是劈开景玉王府的墙，随后凌云剑指萧若瑾！”


    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栩夫人却制止我。她将萧崇抱在手里，温柔说着：


    “其实王爷和正妃很相爱，他们是另外一个结局的琅琊王和琅琊王妃。我在王府里见过几次传说中的琅琊王妃，虽然她很不愿意做王妃，但她和琅琊王的感情很好。”


    我看向了她，她回应我一个温柔的微笑，继续说着：


    “正妃娘娘被困在王府里郁郁而终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很多时候，因为相爱她才会选择留在景玉王府做王妃，继续支持萧若瑾。”


    我明白她想要说什么，无疑是说这样的结局或许是她自己的意愿选择。


    我走出院子时，府里各处已经挂起了白绸。正厅里摆着的棺椁很是扎眼，我不禁又留下眼泪来。


    萧若瑾正坐在一旁盯着那个厚重的棺椁，孩子在他手里啼哭不止。


    我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孩子，见他眼神空洞，毫无意识。


    我哄着手里啼哭的孩子，突然听他有气无力地问我：


    “你说，若那年我没有在青州遇见她，她如今会在哪里？”


    他讲起那年的青州往事，正妃曾对我说过，他们之间的爱意萌生在青州。


    我道：


    “她会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嫁人也好，外出游历也罢，自有一番风采。她不会是郁郁而终的景玉王妃……”


    这样的话，很戳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