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天开始，张家的饭，再也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了，就寻常人家吃的野菜糊糊，杂粮馍馍。


    味道苦涩难以下咽。


    这本是老两口从小到老，都吃习惯了的东西。


    但有句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好日子过了个把月，再来吃这种食物，就和吃猪食没啥区别。


    老两口却再也不敢骂了，再骂就连野菜稀糠都吃不上。


    晚上，他们现在睡的地方，可没有床，就一点烂草铺了个窝。


    张耀阳都这么睡的，他们还能说啥。


    这都是他们造的孽。


    砸的时候，有多痛快。


    现在就有多痛苦。


    每天都是在腰酸背痛中爬起来，坐在房檐下发呆就过了一天。


    离开这里是不可能的。


    这里好歹有片瓦遮身，还有烂糊糊吃，还有人照顾。


    如果是回到原来的茅草屋子，他们两个老人砍不了柴，烧火都费劲，啥时候死了臭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经过这般磋磨调教后，一直薄了一个月，张耀阳这才大发慈悲，重新给家中换了一套家具。


    各种能买的电器也买了，还特意把老外婆拉了过来。


    “这个值100，这个值500，这个值300……”


    他每说一样，老外婆的心肝儿就颤一下。


    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太贵了，这是金子做的吧，咋买这么贵的啊！”


    张耀阳只作没听到，继续拉着她絮叨起来。


    “外婆，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可劲的砸哈，没有关系，我们家随时都能换新的。”


    “我们可都是孝敬的人，绝对不会打老人，虐待老人。但是吧，你以后但凡能说点好听的话，我这一高兴呢，咱家说不定就有肉吃了。”


    “当然，你若是喜欢吃野菜，我们也陪你吃，这叫同甘苦共患难，外婆，你觉得呢？”


    ……


    老外婆讪讪的道：“有肉吃当然吃肉了，吃啥野菜啊。你是干大事的人，挣大钱呢，肯定天天高兴，都有肉吃。”


    “可是外婆，你天天骂我，骂我一家人，可难听了，你说，我咋可能高兴呢，我看，今儿个咱们继续吃忆苦思甜饭，这菜馍馍可是宝，吃了延年益寿，都能活到99。”


    说着，不顾老外婆的不情愿，强行带到餐桌上，继续啃这难咽的馍。


    老外婆捂着心口，很是难受的道：“不行了，天天吃这个，我心口疼，头昏眼花……我要死了……”


    她想装病，想吃好的。


    可惜啊，一旁还有人看着呢。


    村里的赤脚医生就在旁边，抓着她那强劲有力的手腕就开始号脉。


    “脉相沉稳有劲，除了有些风湿骨病，吃嘛嘛香，你老都一把年纪了，就别在这里装啦！如果实在是想挨一针，我也成全你哟！”


    赤脚医生拿出来的针筒，粗得能吓死人。


    这原本是给村子里面圈养的那些野兽治病用的，嗯，他早就已经转行当兽医了，但这老外婆并不知大喜村的人事，自然被唬得不轻。


    平时去卫生院打的那个针，就已经让人疼得腿颤颤。


    这个比那个还夸张一倍，一针下去，怕是能把人老命都给送走。


    老外婆瞬间精神了，头也不昏，眼也不花，牙口倍儿棒，捧着窝窝头就开咬，狼吞虎咽的一忽儿就吃了两个下去。


    张耀阳和赤脚医生面面相觑，二人都无声的摇了摇头。


    赤脚医生也抓了一个窝窝头吃，他这些日子吃得油旺旺的，还真怀念这一口，想清清肠胃。


    一边吃，一边说着防疫工作。


    眼下开春了，天气渐渐暖和，这圈里面的牲口却很容易生病，是过请示要如何处理的。


    张耀阳让他们先去弄点石灰粉，就趁着这些牲口不在的时候，先消杀一两次。


    至于已经确定的病畜，或者疑似病畜的，就选择隔离。


    如果病死掉的，还要进行深埋处理。


    这关系到厂子和村子的利益，可马虎不得。


    不光是赤脚医生上场，还有很多人都参与到这个工作中来。


    这一谈就是差不多两个小时，这才把事情安排妥当。


    而这时候，桌面上早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


    两个老人的食量，并没有因为年纪大而减少。


    相反，因为这个没有油水，所以很不顶饿，才吃饱没有多久，人又饿了。


    前些日子才刚给他们养起来的一点肉，在这些日子里，也被消耗了很多。


    说实话，还是有些心疼的。


    想了想，张耀阳给山中的父母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抽个时间过来述一下。


    说实话，他们在这些日子里，也是备受煎熬，虽然没有老外婆的辱骂，但内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牵挂。


    于是，张耀阳的电话才响起没有多久，他们就马不停蹄的跑了回来。


    还带了很多山中才有的好吃的，比如，最新鲜的竹笋。


    这个季节，春雷一响，竹笋就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地面上钻。


    只要人不懒，每天都能从竹林里面，收拾几百上千斤。


    村子里面的人在下工的时候，都会成群结队的跑到半山腰采集。


    林翠芬和张光祖也是坐不住的，跟着这些人弄了不少。


    背了一麻袋晒干过的，又采了一袋新鲜的，随够一家人吃很久。


    张耀阳打着给父母接风的由头，特意安排了一只鸡，还有一些兽腿肉，整治了满满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而且，为了照顾老外婆他们两个，特意弄了比较好嚼的蒸肉饼，肉丸子等，让这二人狠狠补了一顿。


    当晚，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吃了一顿饭。


    不过，在席间的时候，还是能看得出来，老外婆对她生的这个女儿，始终不待见。


    林翠芬往上贴的热脸，最终都是贴到了冷屁股上。


    看着林翠芬几十岁的样子，还难过的背着人抹眼泪。


    张耀阳心里不好受啊。


    他觉得，这两个老人的思想太老旧了，这是病，得治。


    现在的村子里面，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在每天雷打不动的扫盲班里终结了。


    女人一样进挣大钱，并不需要靠男人的脸色过日子。


    所以啊，女人的地位是水涨船高，在家中很有话语权。


    现在，这个老外婆，也是需要再改造一下了，送进学习班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