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祐希握紧通讯器纽扣：“你想放我走，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对的，”奥斯汀眼中闪过复杂情绪，“钟塔之侍已经背离了最初的理想。我们中很多人……都开始怀疑。”


    “怀疑女王，怀疑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你知道了什么？”新垣祐希盯着她看。


    奥斯汀回避了她的目光，神情还有些躲闪：“我从来是组织的底层，异能一般、脑子也不太聪明，全靠点出身站在这里，女爵大人不太对我委以重任，也不太防备我。”


    “我偷听到了一些事情。”


    奥斯汀说着，凑近了新垣祐希耳边，新垣祐希听着，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


    脚步声渐近。


    奥斯汀最后握了握她的手：“保重，新垣祐希。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能在阳光下喝茶。”


    门轻轻合上，囚室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珍珠色光粒，和手心里微温的纽扣，证明那不是梦境。


    新垣祐希靠墙坐下，将纽扣小心藏入衣缝。


    现在的信息大概清楚了，阿加莎来此的首要目的就是新垣祐希，大本钟、书页，个中细节还需要探查，但大方向不会错。


    ——女王，竟然真的想让战争重新降临。


    反倒是阿加莎女爵，她想阻止那一切。


    一切还在博弈之中，一切还有商量的余地。


    新垣祐希一贯的态度是“有话好好说”，阿加莎若是来求她做什么事，新垣祐希未必会拒绝，但闹僵到这一步，她不可能再顺从。


    新垣祐希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卷进了什么大事里。


    当然，新垣祐希不可能眼看着战争降临，她放轻了呼吸，等待时机。


    脚步逼近又走远，奥斯汀与人对话几句，来人似乎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新垣祐希想着叹息，她自问不是胸怀大志的人，没那个改变世界的雄心，如果可以，她想自己拿一笔钱安安生生地待着，知道自己在乎的人的近况安全，养只猫，享受平静与安宁。


    但现实明显不允许她享受。


    又是白天，新垣祐希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听到了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


    一伙人架着她站起来，把她换到了新的牢房，似乎要见人。


    这座牢房是极简的、纯白的、几乎无菌的空间，没有任何尖锐物品，光线柔和却无处不在，杜绝了任何阴影藏身的可能。


    空气里只有微弱的换气扇嗡鸣声。


    新垣祐希穿着白色的囚服，安静地坐在唯一的固定座椅上。


    她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想通之后，即使身陷囹圄，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被剥夺自由的不是她本人。


    厚重的隔音门无声滑开。


    新垣祐希做好心理准备，要和阿加莎谈一谈。


    却是意外，出现在门口的人是完全在新垣祐希的意料之外。


    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金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自信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容走了进来，仿佛踏入的不是监狱，而是某个即将被他收购的会议室。


    他的身后跟着略显怯懦、抱着一叠文件的秘书路易莎·梅·奥尔科特。


    “下午好，新垣小姐。”菲茨杰拉德的声音洪亮，打破了牢房死寂的气氛，“希望钟塔之侍的招待没有太过怠慢一位潜在的、价值连城的合作伙伴。”


    新垣祐希的眼睫微动，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最终落在菲茨杰拉德身上。


    “菲茨杰拉德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神之眼’还好吗？”新垣祐希微笑开口道。


    路易莎似乎被这过于冷静的态度惊到，进入陌生的环境同样让她感到不安，小声地“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菲茨杰拉德身后缩了缩。


    菲茨杰拉德大笑起来，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很好！我喜欢你的冷静，新垣小姐。这正证明了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他踱步上前，毫不介意地坐在了新垣对面的空地上，与她对视：“在这场对话开始之前，请允许我介绍自己的新身份，‘组合（Guild）’的首领。”


    “组合？”新垣祐希一惊，“你们又重新成立了？”


    “这还有多谢斯坦贝克，他有意成为组合的新首领，奈何能力有限，拉拢不住几个成员，包括洛夫克拉夫特几人在内的存在都被‘自由誓’那些家伙拉拢去了，斯坦贝克独木难支，只好来求助我了。”菲茨杰拉德简单说明了这个过程。


    “作为前任首领，我不忍心曾经的组合就这么消散，于是接管了下来，现在正在为寻求新成员而努力，”菲茨杰拉德说着一笑，“新垣小姐，我看中了你的价值。”


    “价值？”新垣祐希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在商言商吗，菲茨杰拉德先生？”


    “当然！世间万物皆可标价，包括忠诚。”菲茨杰拉德打了个响指，路易莎立刻将一份精美的全息投影合同展示在空中，上面条款清晰，报酬一栏的数字长到令人眩目，“港口Mafia能给你的，我‘神之眼’和Guild能加倍给你。自由、财富、权力……乃至实现你任何愿望的可能。而钟塔之侍施加于你的不公，‘组合’可以轻易将其抹去，就在今天，现在。”


    全息影像的光芒映在新垣祐希的脸上，她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某种比时间更难以捉摸的东西在流转。


    “好大的口气。”新垣祐希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能出现在这里，必定有阿加莎的允准，这也是她的意思？”新垣祐希故意说道。


    “组合在钟塔之侍那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菲茨杰拉德摊手说道，“要考虑一下吗？加入我们也很划算的。”


    “很诱人的报价。”新垣祐希淡淡地说，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天文数字上多停留一秒，“足以让任何人动摇。”


    菲茨杰拉德身体前倾，带着压迫感：“那么，你的答案是？”


    新垣祐希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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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了片刻，牢房里只剩下路易莎紧张的呼吸声。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直视着菲茨杰拉德，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拒绝。”


    菲茨杰拉德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但并未消失，只是带上了探究的意味：“哦？能告诉我理由吗？是对港口Mafia那点微薄的‘情谊’？还是认为我的出价不够诚意？”


    “情谊？”新垣祐希轻轻摇头，仿佛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在黑手党的世界里，谈论这个未免太过天真了，菲茨杰拉德先生。”


    她微微抬起被镣铐束缚的手腕，抑制器的光芒在她腕间闪烁。


    新垣祐希抬头间编好了理由，眼神坚定下来。


    “我效忠的，并非虚无缥缈的情谊，也非可量化的金钱。我效忠的，是森鸥外首领本人，以及他所代表的、港口Mafia的最优解。”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近乎狂热的确信，“我的异能是‘时间’，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万事万物皆在流动变化，唯有森先生所选择的‘最优解’之道，是能让组织在横滨这片混乱之地上屹立不倒的、最稳固的基石。”


    她顿了顿，语气恢复平淡，却更显决绝。


    “您的‘神之眼’或许能看透万物，但无法动摇我的‘选择’。我的时间，我的忠诚，早已归属于港口Mafia，归属于森首领。这一点，无论身处何地，身陷何种境地，都不会改变。”


    路易莎惊讶地捂住了嘴。菲茨杰拉德凝视了她片刻，眼中的商业性笑容终于彻底褪去，转化为一种对某种坚不可摧之物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他缓缓站起身：“非常精彩的忠诚宣言，新垣小姐，我似乎要重新认识你了。”


    菲茨杰拉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只可惜，投资了一项注定无法兑现的资产。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时间会证明一切，菲茨杰拉德先生。”新垣祐希垂下眼帘，不再看他，“而我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菲茨杰拉德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路易莎离开了牢房。


    厚重的门再次无声关闭，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纯白的牢房里，新垣祐希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知道自己刚才所说之言，阿加莎听得见，不知道她会相信几分。


    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不得不把港口Mafia扯进来那一步了——如果森鸥外愿意接手她这个麻烦的话，Mafia是最能提供给她助力的存在。


    直到许久之后，确认监视系统无法捕捉到她最细微的表情时，她那一直紧抿的唇角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冰冷的讥讽。


    忠诚是必要的戏码，但真正的“最优解”……永远只掌握在能活到最后的人手中。森先生，您教导我的，我一直铭记于心。


    新垣祐希再次闭上眼，如同沉睡，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变回那个港口Mafia最忠诚、最优秀的潜在干部。


    尽管，她从未指望森鸥外能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