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打破那个容器！！！”


    怔愣着的中原中也被惊醒，下意识地听从了这句话。


    巨大的、连接着天花板和地面、粗壮到三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勉强环绕一圈的圆筒瞬间碎裂。


    坚硬又厚重的玻璃化作大大小小、成千上万块，被中原中也异能发动时的暗红色光芒包裹着，漂浮在空气中，像是某种昂贵的宝石，又像是哪个星辰湮灭后剩下的无用的尘埃。


    容器底部剩余的蓝黑色粘稠液体流出来，在几人的脚下蔓延。


    和中原中也长相一样的少年，也跟着滚到了地板上。


    中原中也抱住了少年的身体。


    他在中原中也的臂弯里剧烈地喘着气，苍白而瘦削的手指抓住中原中也的衣袖，力气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少年睁开了眼睛，瞳孔是比中原中也更浅的天蓝色。


    他用温柔的，眷恋的，艳羡的眼神，注视着中原中也，却在转瞬之间就失去了焦点，变得浑浊又茫然。


    中原中也单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抱着少年。


    他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手臂甚至能撼动一栋楼，此时却唯恐将怀中柔弱的少年打碎。


    漫天的玻璃碎片失去异能控制，纷纷跌落下来。


    “喂，振作点！”


    中原中也猛地抬头，看向刚刚出声让他打破了容器的松田阵平：“接下来怎么办？”


    松田阵平也跪在地上，他没有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右手平平地向上摊开。


    光华流转，松田阵平的掌心凭空出现了一个——


    ——经典的红白配色宝可梦精灵球。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这种时候你掏出来一个玩具？


    胸腔当中激荡的情绪都停滞了一秒，中原中也简直想抓住松田阵平的领子大声质问。


    这是该出现在这种场面里的东西吗？！


    松田阵平顾不上解释，他手腕一翻，将看起来就十分儿戏的精灵球“啪”地一声砸到中原中也抱着的少年身上。


    因为常年泡在维生液里，不知多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一直长到了少年的腰际。


    橘色的发丝铺在地板上，无数根连接着身体的复杂线路和交错的锁链向四周延伸出去。


    黑色的花瓣，橘色的花蕊，让少年看起来像是一朵靡途的彼岸花。


    充满了童趣的精灵球闯进这副画面，于是限制级的剧情突然变成子供向。


    精灵球从中间裂开，发出耀眼的彩色光团，逐渐覆盖上少年的整个身体。


    光芒散去，濒死的少年消失，只剩下重新合拢复原的精灵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


    幸好少年确实能够被精灵球识别，顺利进去温养。


    但是，这同样也证明——


    少年不是人类，他根本不是中原中也的原型。


    N是个满嘴谎话的小人。


    在录像带里，离开维生的液体之后，少年瞬间化为了一具白骨。


    ——一具被N输入了破坏的指示式，又用来攻击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的白骨。


    克隆生命，复制体，赝品。


    可以被指示式控制的个体，写入程序就能使用的武器。


    少年就是这样的存在。


    如果中原中也和他之间存在一个真正的人类，那么少年早就被排除在答案之外了。


    以为是玩具的精灵球真的发挥了作用，中原中也怀中猛地一空。


    他呆滞地抬起头，望向晃晃悠悠地飘到自己面前的精灵球。


    红白色的精灵球表面，生长出一道道神秘的黑色纹路，诡异又灵活地起伏着。


    精灵球绕着中原中也飞了一圈，又轻轻地贴了贴他的脸颊，然后才恋恋不舍地飘到松田阵平面前。


    松田阵平有点尴尬，看来这个新鲜出炉的“宝可梦精灵”并不想跟着他这个“训练师”。


    其实他也不想的，中原中也可是正看着呢，这感觉，跟当着家长的面拐带别人家的小孩似的。


    虽然在心里默默吐槽，但是松田阵平还是伸手握住精灵球，将它重新收回了系统空间。


    他也没办法，之前跟太宰治一起钻系统的空子，在被程序警告，不得不收手之前，松田阵平一共完成了二十多次日常任务。


    然后他连着抽了二十多次奖，有用的道具寥寥无几，这是其中唯一适合用来暂时安置少年的了。


    对上中原中也的目光，松田阵平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还是先放在我这里比较安全，等事情结束了我会把它交给你的。”


    之后还要跟开大的魏尔伦打架呢，还是藏进系统空间里吧。


    中原中也身边是错乱的锁链、电缆和输液管道，脚下是蓝黑色、变得像污泥一样的维生液。


    他语无伦次：“你……他……那个球……”


    松田阵平：“啊，你说那个，就是宝可梦精灵球啊，收服宝可梦精灵用的，待在里面他能继续维持生命，等找到其他的解决办法再把他放出来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会有一个宝可梦精灵球！


    而且居然真的把那个孩子收进去了。


    等等，那个孩子，他好像就是我啊。


    ——难道我其实是一个宝可梦精灵？


    被离谱发展震惊到的中原中也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个诡异的念头甩掉，可是他的身体却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出乎意料地摇晃起来。


    他意识到了什么，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膝盖在颤抖，中原中也艰难地维持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


    “中也，你怎么了？”


    松田阵平一惊，连忙凑上去想扶住他的手臂，却跟着一起察觉到了自己也变得格外沉重的身体。


    只是他的反应要小一些，还能勉强支撑住几乎要栽倒在地上的中原中也。


    松田阵平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看向从某个时刻起，就变得异常安静的N。


    呼吸肌似乎也开始麻痹起来，中原中也不得不张开嘴喘气。


    他对这种感觉记忆犹新——是毒药。


    跟当年被白濑从背后刺中的时候一样。


    但是为什么呢？怎么做到的？是什么时候？


    对他下毒并不简单，任何攻击都会被中原中也立刻注意到才对。


    他跟着松田阵平一起，看向N。


    N站着的位置离他们有点儿远。


    他特意绕开地上还在缓缓向外蔓延扩散着的粘稠液体，黑色的皮鞋表面干干净净。


    艰难地抓着他的衣袖的苍白手指浮现在眼前，少年的力气微弱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怒火在中原中也的胸腔中燃烧：“你，你居然在维生液里……”


    N把双手插在白大褂两侧的口袋里，施施然站在原地：“我说我是你的父亲，其实并非谎言。”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我调整了你的基因，设计了你的身体，你从我的手中诞生，所以当然——我足够了解你。”


    “你虽然身体强健，但是对毒药的抵抗力比一般人要弱很多。”


    松田阵平懊恼。


    他早就在录像带中看到过，N用来对付中原中也的办法。


    所以自从踏入基地，他一直谨慎小心地注意着，一切可能在中原中也身上造成伤口的攻击、暗算，和任何可疑的行为。


    但是N居然把毒药下在了少年的维生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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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中也身边是大片大片倾泻而下的蓝黑色液体，甚至因为刚刚怀里还抱着哪个少年，他的身上也全都是蓝黑色的痕迹。


    N是算准了中原中也看到少年的脸之后一定会打破容器。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精灵球里，少年身上的负面状态都能被压制。


    松田阵平努力地保持着清醒。


    脑海中浮现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高大身影，松田阵平猛然惊觉——亚当呢？


    N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疑惑，他随意地往不远处一指：“你是在找那位机械警官先生吗？他在那里。”


    松田阵平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亚当被困在两块儿巨大的金属板中间。


    是电磁装置。


    松田阵平瞬间判断出来。


    研究室里不知为何会有一组如此强效的电磁装置，机器相互作用，发出特殊的波段，能够让亚当这样的人造智能程序紊乱。


    药物的作用变得更加明显，松田阵平不得不同样跪到了地上。


    他用尽力气，却只是动了动手指，青绿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一闪而逝。


    快动起来啊，松田阵平咬牙。


    只要能动起来，用异能力把电磁装置拆掉就可以了。


    ——快动起来啊！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不知道N到底用了什么毒药，下了多大的剂量，松田阵平几乎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身边的中原中也反应更加剧烈，钴蓝色的瞳孔都开始涣散，这是即将失去意识的前兆。


    N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们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仅能打开隔离门，知道核心研究室的位置，现在甚至还直接废掉了我手中最有用的一张牌。”


    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对儿鞋套，弯下腰，慢条斯理地套在自己的鞋上。


    橡胶鞋套踩进维生液里，行走之间发出一种黏糊糊的声音，钻进松田阵平的耳朵。


    N走到两人身边站定，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制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注射器，尖锐锋利的针头反射着冷光。


    他表情狂热，眼中似乎只能看到中原中也。


    取出注射器的手激动地颤抖，N用另一只手握住这只手的手腕，力气大到勒出了一圈泛白的痕迹。


    N用注射器扎进中原中也手臂上裸露的皮肤，甚至懒得拂开松田阵平微弱的、徒劳的阻拦。


    嘴角夸张地向两侧咧开，他压抑着澎湃的心情：“不过已经没关系了，中也，你即将成为更有用的一张牌，我最伟大的杰作！”


    “混蛋……”


    微弱的呢喃，中原中也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却连N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他的身体倒向一边，彻底失去了意识。


    松田阵平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姿势，被中原中也倒下的力道带着，栽倒在地上。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视线正在难以阻挡地变暗。


    ——太宰，你再不出现的话，我们就要团灭了。


    —


    破败腐朽的林间小屋里，太宰治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歇了半晌，才微微缓了口气，第一百次抱怨，秘密基地为什么非要修在山里。


    站在早就被打开的机关跟前，太宰治俯身朝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电梯井。


    全部由金属构造而成的升降梯卡在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


    顶上被人暴力地破开一个洞，不规则的尖角四仰八叉地向外支愣着。


    从洞中望进去，升降梯的底部干脆被整个拆掉，毫无阻挡的视线，能一直看到深不见底的地方去。


    太宰治拖长了声音：“啊啊，真是的，当我和大蛞蝓小蛞蝓一样，会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