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藏匿

作品:《咬甜梨

    少年跳江救人的事迹在学校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周一的时候,大家想一睹英雄风采。


    结果段靳屿没来学校。


    穆听梨趁午休时,发了条消息给他。


    穆听梨:【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三分钟后,段靳屿回复:


    【生病了,难受。】


    穆听梨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怎么了?】


    段靳屿:【发烧。】


    穆听梨手指一顿,最近天冷,再加上那天段靳屿在江里泡了会儿,生病也正常。


    穆听梨问:【吃药了么?】


    段靳屿:【没。】


    穆听梨:【怎么不吃药?】


    段靳屿:【家里没了。】


    穆听梨直觉认为这是他的借口,他单纯不想吃药而已。


    穆听梨:【把你地址给我,我外卖给你买盒药送过去。】


    段靳屿:【不用麻烦,我睡一觉就好。】


    穆听梨连续回了两条:


    【……】


    【听话。】


    这句“听话”,足足硬控了段靳屿五分钟。


    他才将地址发了过去。


    穆听梨收到地址,随后点开外卖app,买好后,又发消息叮嘱了他好几遍要按时吃药。


    段靳屿:【姐姐,你好啰嗦。】


    穆听梨被噎了下,但依旧重复说:【记得吃药。】


    段靳屿:【知道了。】


    上课铃打响,同学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穆听梨也将手机熄了屏。


    老师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教室,她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第一堂下课,穆听梨又摸出手机,给段靳屿发去消息。


    【吃过药了么?】


    他大概是在睡觉。


    始终没回复。


    穆听梨实在放心不下,起身去了办公室。她借口说身体不舒服,班主任一向信任她,立马批了假,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她出了学校,乘公交车去了段靳屿家。


    五站抵达站台。


    很近。


    穆听梨进了小区,找到他所住的H幢七楼,可她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应答。


    顿了顿,穆听梨拿出手机,拨通了段靳屿的电话。


    几乎是秒接。


    “姐姐。”他嗓音很哑。


    “段靳屿。”穆听梨垂下眼睫,缓声:“我在你家门口。”


    “嘟”地一声电话挂断,不到两秒,门被打开了。


    少年穿着一身宽松干净的家居服,袖子卷了几层,大约是刚睡醒,他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


    穆听梨问:“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


    段靳屿边说边从鞋柜里拿出双拖鞋,穆听梨扶着墙换好。她弯下腰,将自己的帆布鞋放进了鞋柜里。


    拖鞋很大,走路的时候,会发出“哒哒”的响声。


    她走进门,家里漆黑一片,被拉上的窗帘隔绝了室外的阳光。


    眨眼的功夫,段靳屿又一头扎进了床上。


    穆听梨犹豫了下,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是很高。


    “退烧药吃了没?”她温声问。


    段靳屿刚想点头,穆听梨余光瞥到床头的感冒药,连袋子都没打开。


    段靳屿扯了个蹩脚借口:“太困了。”


    穆听梨有点生气,可她又不愿意和个病人计较。她拿起感冒药去厨房冲,试了下水温,搅拌匀,才端给他。


    段靳屿接过,一饮而尽后,看着她。


    穆听梨沉着脸不说话。


    “姐姐,你生气了?”他声音低哑,因生病的缘故,漆黑的眸子还带了些病弱感。


    见他这副样子,穆听梨再大的火气顿时也消了。


    她轻声细语说:“这两天你吃东西注意些,别吃生冷,被子也盖厚一点,把汗捂出来。感冒药一定要按时吃,怕忘记就定个闹钟。”


    段靳屿应声:“好。”


    穆听梨把他喝完药的玻璃杯洗好,抽了张纸巾擦手:“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说完,她往门那边走,段靳屿“腾”地跳下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穆听梨被迫转过身,疑惑问:“怎么了?”


    段靳屿眼睫垂下:“姐姐,能不能待会儿再走。”


    穆听梨想着他生病她得付大半责任,于是点头:“好。”


    段靳屿笑着重新躺到床上,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下。


    穆听梨愣了愣,坐到了他身侧。


    药效上来,段靳屿很快睡了过去。


    房间内安安静静,穆听梨拿出手机,背起了英语单词。


    半个小时过去,她眼睛有些酸涩,抬头的瞬间,她看到段靳屿竟然把被子打掉了一半。


    这不感冒才怪。


    穆听梨起身帮他盖着被子。


    就在这时,一股力道忽地覆上她的脑后,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倏然间睁开的双眸。


    穆听梨像是坠进他的眼底。她按捺住躁动的心绪,继续帮他盖着被子。


    “你继续……”睡。


    话音未落,段靳屿豁然直起身,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一边。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她怔怔望着少年。


    他上衣扣子不小心被揉开了两颗,虚弱流淌的汗水顺着泛红的锁骨滑落,穆听梨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还有丝莫名的压迫感。


    穆听梨屏住呼吸。


    段靳屿好整以暇地观察她的反应,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他戏谑地笑起来,拖腔带调地说:“姐姐,你紧张什么,耳朵这么红。”


    “……”


    穆听梨头一次知道他原来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段靳屿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一拉。


    两人鼻对鼻,眼对眼,距离瞬间更近。


    段靳屿垂眸看着她,兴致好像更高,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


    “躲什么。”


    黑暗的环境下,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穆听梨想往后退,手腕却被他抓得更紧。


    “段靳屿。”穆听梨压下嗓音里的颤意,语气变得硬邦邦的:“松手。”


    “……”


    段靳屿意识到自己玩脱了,松手后,喊她:“穆听梨。”


    穆听梨头未抬,拿起手机看单词,不理他。


    段靳屿:“姐姐。”


    不论他喊了几声,穆听梨还是不吭声。


    “里里。”


    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温柔又旖旎,像是陈酿多年的桃花酒,落在人的耳畔,只剩下迷离与沉醉。


    穆听梨心脏仿佛停了一拍。


    段靳屿语调微扬:“怎么样都好,理我一下嘛。”


    穆听梨抿抿唇:“你还是别说话了。”


    段靳屿蹙眉:“为什么?”


    因为你喊的实在太犯规了。


    穆听梨无声地在心里说。


    天色渐暗,她注意到时间,问他:“你晚上吃什么?”


    段靳屿:“不吃,没有食欲。”


    闻声,穆听梨自顾自地挪步进了厨房煮粥,趁煮粥的间隙又做了些其他菜。


    段靳屿听到厨房有动静,起身靠在门板上,懒声说:“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穆听梨认真说:“你知道对一个厨师最大的尊重是什么吗?”


    “什么?”


    “把她做的饭菜全部吃掉。”


    “……”段靳屿轻咳一声:“我尽量。”


    客厅亮堂堂的,两人面对面坐下。


    段靳屿真的没什么胃口,但毕竟是穆听梨做的,他还是很给面子地慢慢吃起来。


    穆听梨坐下后,从她的角度看,突然发现电视机旁边的角落有把二胡。


    穆听梨难掩好奇:“你会拉二胡?”


    段靳屿嗯了声:“会一点。”


    说实话。


    她很难想象段靳屿拉二胡的样子。


    穆听梨盛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轻声问:“你又会乐器又会唱歌,为什么要放弃?”


    *


    天越来越冷,十一月份很快结束,正式迎来了十二月。


    今日难得没有风,阳光明媚,穆听梨午休少有的没在教室复习,而是坐在校园里的长凳上晒太阳。


    颜渺买了两杯热奶茶过来找她,将其中一杯给她,问道:“你在这干嘛呢?”


    穆听梨笑了笑:“休息啊。”


    “哪怕没风,天气也很冷,你坐在这里休息,小心冻感冒了。”颜渺劝说:“我们回教室休息吧。”


    穆听梨笑了下,难得调侃道:“没关系,我抗冻。”


    颜渺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干脆也坐了下来。她将吸管插进奶茶杯里,吸了口,缓声问:“你和段靳屿最近怎么了啊,我看你们这段时间都没联系过。”


    穆听梨捧着奶茶,愣了下。


    蓦地想起了那天傍晚和他的对话——


    她问:“你又会乐器又会唱歌,为什么要放弃呢?”


    段靳屿吃着饭,没应。


    穆听梨迟疑了两秒,才说:“段靳屿,你放弃音乐,是和你的过去有关吗?”


    她是根据吕思男的话,猜测出来的。


    段靳屿淡声:“能不能换个话题?”


    穆听梨深吸了口气:“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每个人都有过去……”


    “啰嗦。”段靳屿抬头盯着她,目光一片死寂:“不要刨根问底,对于不了解的事,你也没资格跟我说这些。”


    他声音里的冰凉和生疏让穆听梨瞬间愣在了原地,这种语气和模样,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穆听梨也没说什么,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起身去厨房,把自己的碗筷洗好,然后背起书包,换好鞋,离开了他家。


    后来一周多的时间里,段靳屿没再找过她,也没来学校,教导主任把他电话打烂了,还是无人接听。


    渐渐,学校流传开了一条流言。


    说段靳屿和穆听梨两人分手了,大家觉得高中生谈恋爱分手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都好奇原因。可段靳屿那脾性,谁也不敢凑上前去问,穆听梨更不用说了,从她嘴里肯定套不出话来。


    今天阳光真好,穆听梨闭上眼睛,抬头朝向太阳光。


    “听梨。”颜渺怕她难过,这两天始终不敢问,可她今天忍不住了:“你和段靳屿难不成真的分手了啊?”


    穆听梨温声说:“我们没有在一起过啊,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了。”


    颜渺撇嘴,明显不信:“可你们看起来,就是情侣的样子啊。”


    穆听梨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说:“唉,总不能让我真的和个十六岁男生谈恋爱吧,那样子我感觉像是在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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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我成年了,还不想当畜生。”


    “……”颜渺差点被口中的奶茶呛到:“用词不必这么夸张,再说段靳屿快十七了,再等等就成年了。养成系男友,多酷啊。”


    经颜渺这么一提醒,穆听梨才记起,月底就是段靳屿的生日了。


    她还没准备礼物。


    *


    很快到了周六,穆听梨起床吃了个早饭,乘车去了俱乐部。


    她推门进去,云澄手臂撑在前台桌上,嘴里咬着烟,问道:“你和天璇吵架了?”


    穆听梨摇头:“没有。”


    那天的情况,她觉得称不上吵架,他们最后的情绪都很平静,并没有大吵大闹。


    “那是怎么了?”云澄疑惑说:“这阵子天璇把自己关在房里,哪儿不去,一句话也不说,就和小时候那会儿一模一样。”


    穆听梨稍顿:“我问他为什么放弃梦想。”


    “难怪了。”云澄手指捻着烟,叹了口气:“这家伙提到这些就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音乐在他那儿是完全的禁区,谁跟他提都翻脸。”


    穆听梨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云澄看她:“你就不好奇么?”


    穆听梨上楼去收拾壁球室,脚步一停,声音温和平静:“段靳屿说我没资格说这些,我想还是算了。”


    ……


    晚上下班后,穆听梨去了家饰品店。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送段靳屿什么礼物,太贵的肯定不行,便宜的也显得很没诚意。


    穆听梨在店里随便逛着,一眼看到玻璃展柜上摆着的八音盒手工木质diy大提琴,旁边还有些其他手工木质乐器,每个模型都很精致,像是美丽优雅的艺术品。


    只是这个一看就很有难度,而她从来没有手工拼过这些。


    店员似乎看出穆听梨的犹豫,说:“小妹妹,不用担心的,里面不仅有纸质教程,扫码后还可以观看视频教程,你肯定能完成。顺便说一句,我们家这款大提琴卖得最好啦,目前就剩最后一个了呢。”


    穆听梨还没说话,旁边忽地插来一道温柔知性的女声:“请问这款木质手工大提琴还有么?”


    店员一愣,看了看穆听梨。


    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穆听梨:“你买下来了吗?”


    “不用啦。”穆听梨指着旁边的模型:“那我买这个二胡。”


    女人笑了笑:“好。”


    最后穆听梨还选了个防尘罩,店员将所有的包装好后,她拎着袋子去收银台排队付款。


    穆听梨抬头一看,那个买手工大提琴的女人站在了她的前面。


    女人个子很高,气质清雅,蓬松柔软的卷发随意散落,即使带着一副黑色大墨镜,也不难想象她肯定拥有一张绝色面容。


    穆听梨不经意多看了她两眼。


    付完款,穆听梨和女人差不多一起出了饰品店。周末街道人多,一小孩挣脱了父母的束缚,横冲直撞过来,直接撞到了女人身上。


    女人步子一个趔趄,脸上的墨镜滑落,那双漂亮明艳的眸子不小心暴露在了空气中。


    小孩父母跑过来,对女人说:“小姐,对不起啊,您没事吧?”


    女人捡起墨镜赶紧带上,低声说了句:“没事。”


    穆听梨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可这么个美人,如果她真的见过,这辈子肯定都不会忘记。


    穆听梨想着也许是记错了,径直朝着公交站台走。她的脚步忽地停下,想起来了,那女人是——


    穆听梨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温静书”三个字。


    名字还没打完,关联词已经自动跳了出来,“温静书隐婚退出娱乐圈”“温静书桃色风波事件”


    穆听梨目光在屏幕浏览了片刻,点开了她的资料,上面有几张照片。


    她看了会儿,确定刚刚那女人就是曾经的国民女神——温静书。


    还未及穆听梨细看其他资料,她要乘的公交车到站了,她揣回手机,飞奔跑了过去,刷了公交卡。


    回到家,穆听梨先把剩下的周末作业写完,然后打开袋子,开始拼这把木质二胡。


    这个模型非常复杂,她跟着视频教程一步一步慢慢来,后来手机没电了,她又打开了纸质教程。


    直至凌晨快三点,穆听梨实在撑不住,倒床直接睡了。


    ……


    另一边。


    晚上九点半,云澄关了店门,在附近买了份炒饭,开车回了家。


    云澄走到段靳屿门前,拧了拧门把,依旧锁着。


    他叩了叩门板:“天璇,赶紧出来吃点东西,要不然真饿坏身体了。”


    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冒出来。


    段靳屿真任性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


    云澄无奈。


    沉默下来,他点了根烟,缓缓开了口:


    “天璇,不能对女孩那样说话哦。”


    “她会难过的。”


    “记得和听梨道个歉。”


    冷色调的房间里一片昏暗,仍旧没有一点儿声音。如果不是有轻浅的呼吸音传出来,真的让人怀疑这间屋子到底有没有人。


    段靳屿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手机静静躺在他的枕边,屏幕一直亮着。


    输入框里的“对不起”停留已久,却始终没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