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跟小森宅离着很近，又顺路，岩泉一每天早上跑完步都要绕过来去小森家看一下。


    当然，及川也会出现在那里。


    一开始只是逗留个三五分钟，后来阿晴开始学着照顾自己，有时候晚一点，有时候早一点，女孩子便放下练习的铜管乐器，招待他们吃点早饭。再后来，不止早饭，偶尔还有中午的便当。


    “做饭很有趣，食物也很好吃，这是做多的，拿着去吃。”


    阿晴理所当然地准备了两人份。


    便当用同一款式两种颜色的便当布包好，落入手里是沉甸甸的重量。


    她的厨艺意外地不错，偏爱浓油赤酱，也爱腥鲜，很少做西式。及川彻却很喜欢西式的食物，比如面包、鹅肝、牛排之类的，而且有点挑食。


    而且还听她说之前就一直又在自己做，只是最近不方便才没有下过厨。


    岩泉一知道是为什么不方便，但他很有眼色地没有问，每天都会很郑重感谢地吃掉食物——他不挑食。


    但好像某个人不太开心。


    当然不是因为要吃不喜欢的食物，他怀疑阿晴给他做一碗白水煮面他都会高高兴兴地吃掉。


    他的意思是，及川彻是因为别的理由不高兴。


    有次岩泉一调侃及川彻是不是嫉妒他也有便当，被对方疯狂否定，“我没有！”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岩泉一笑笑也就不再提起。


    渐渐，天气冷了，树上开始落下第一片叶子。


    好像北方的城市四季更加鲜明，田野的稻子染成金色，青蓝色的天空飘到了高处，青色的野果变成红色挂在树梢。


    有天早上岩泉一出门晨跑，看到路边的灌木丛落下了带着虫蛀的黄色叶子，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秋天又来了。


    对，又来了。


    虽然日复一日过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生活——吃饭、学习、打排球、睡觉——但周围的事物却不会总一成不变。


    比如今年新认识的朋友，还有发小似乎变得有些敏感的心绪。比起往年，岩泉一渐渐明白了多事之秋的含义。


    跟往常一样，岩泉一跑完步去小森宅，他今天早上早起了十分钟，理所当然地也早结束训练。所以他到的时候，及川彻还没到。不过令他微微惊讶的是，阿晴坐在打理好的院子里正在发呆。


    隔着篱笆，她看见了他，脸上有些微微忧愁的表情消失，女孩子将放在双腿上的某个信封一样的东西藏在腰后，跟他打招呼。


    “那是什么？”


    她的表情纠结了下，但还是将那张做工精美的卡片拿了出来。


    看清之后，他发现不是卡片，而是一张邀请函。


    岩泉一甚至知道这是什么，阿晴告诉过他，那是一张进入全日本最顶级交响乐团的“入场券”。


    “邀请我参加爱乐交响乐乐团青少年组的公开表演，这是推荐信跟邀请函。”


    “恭喜……怎么，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全日本的乐团大大小小几十个，但是大部分都在东京都，尤其是最顶级的那一批。”


    岩泉一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去东京？”


    “如果接受邀请，估计以后要去爸爸那边上学，但是我还没决定好。”她笑了笑，说：“反正还有一点时间，再说吧。”


    她无所谓地摆摆手，紧接着开始眺望：“你饿了吗？话说阿彻那个家伙怎么还不来？”


    真的无所谓吗？


    岩泉一其实想问问她不想去东京是不是因为及川彻，但他没问，他不想知道答案。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如果你开始准备那边学校，学习上有问题可以来找我。”他鼓起勇气说。


    她愣了一下。


    “谢谢你，阿一。”


    岩泉一不知道她怔愣的瞬间在想什么，但总觉得又听到了风穿过岩石的声音，就像小鸟决定飞离森林，向天空远去最开始挥动翅膀的声音。


    它们听起来很像。


    幻觉吧。


    及川彻来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已经吃过早饭，他抱怨他们不等他。


    早上的气氛重新愉快轻松起来，只是无论是岩泉一还是阿晴都没提起去东京的事。


    之后，岩泉一收到了她想去青城的学校看看的消息。他打字打了个‘好’的一半，新消息巴旧消息顶出去：“别告诉阿彻，我想吓吓他！”


    岩泉一手指僵在手机屏幕，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如果，他是说如果……


    岩泉一将之称之为‘卑鄙手段’。


    不过他还是说了那句话——


    “及川，去跟她告白。”


    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告诉她你喜欢她。


    及川彻靠在墙上，并不知道发小的心思。


    他怔了一下，熟悉的疑虑出现在他的脸上，纤长的浅棕色睫毛落下一片影子，影子中是黑的泥沼。


    “那我现在约她晚上去……约会？”


    *


    一眨眼，回到家。玩家脱掉外套，想去喝杯水，半开的窗子忽然灌进来一阵冷风让她打了个喷嚏。


    抬起头，她看见了玻璃上北风吹过来泛黄的树叶。


    秋天什么时候来的？


    对于自然界的动物，尤其是鸟类，树叶枯黄是个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寒冬再过不久就会降临。候鸟勉强还有振翅飞翔飞往南方过冬的习性，留鸟就完全是硬抗，只要冬天稍微冷点，就只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永远闭眼。


    小森打了个哆嗦，这个哆嗦在几个小时之后化为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热。


    《恋爱吧！排球》的真实度高地令人发指，除了剧情内必要的场景跳转，其余在未触发剧情的时间，都需要玩家安排日常活动。


    三餐安排是必须的，因为没有上学需求，玩家的日常安排会有‘练习小号’、‘学习料理’之类的增加技能经验值内容。不过玩家也可以什么都不选择，这个时候玩家就会获得自由时间，在自由时间内能够探索地图。


    每天早上小森都会对今天一天做出安排，上午学习料理，下去出门触发剧情，晚上自由活动。


    小森半夜从睡梦中浑身无力地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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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她搞清了现在的状况。


    ‘获得状态‘高热’，你目前的体力值为7%！’


    ‘高热：体力值持续下降5%/h，请尽快进行治疗！’


    距离昏迷还有5%。


    她需要在一个小时内吃药，治愈疾病，补充体力。


    药箱就在厨房，食物也在厨房。


    只要到厨房去就行。


    小森叹了口气，这就是她这种病弱女主的宿命啊！


    有点不想动，犯了一会儿懒，‘要不退出游戏吧’跟‘挣扎一下’之间艰难爬起，翻身爬到轮椅上，推着自己慢慢往厨房走去。


    这是第一次，小森觉得双腿残废难以接受。


    浑浑噩噩打开冰箱，微微亮着的荧光照亮里面颜色各异的玻璃酒瓶，小森略过它们，找到属于自己的部分。


    有些冷的食物已经没了香气，塞进嘴里，无论是面包还是之前剩下的大米吃进嘴里都有一股抹布跟塑料的口感。不过比房东女士提供给她的食物要好吃。


    可能是生病，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又干又烫，脑子发晕。难受是难受，但并不会阻碍小森持续进食。


    再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认为食物＝幸福。


    住宅区的夜晚安静地可怕，小森一边听着自己咀嚼的声音，思绪突然飘在今天她竟然站起来的事情上。


    似乎事情另有隐情，小森思索着，余光突然看到了个黑影，黑影高大，整个堵在厨房门口，将那片光严严实实地封住。


    “谁！”


    小森只来得及把手里的饭团丢出去。


    啪，地一声。


    整个黑暗的厨房骤然明亮，小森跟头上沾着白色饭粒跟可疑馅料的大帅哥及川彻来了个对视，他的脸红扑扑的，但手上拿着一块半个排球大的石头。


    “你怎么进来的？”


    “你怎么不开灯？”


    两人同时说，然后愣了下，加快语速：


    “我以为是小偷！”


    “我以为是小偷！”


    简直像是照镜子一样的对话让小森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稍微有点烦躁，在及川彻再打算说点什么时，她直接关上冰箱门，伸出手比了个暂停的动作。


    “如你所见，是我在吃东西，所以你有什么事？”


    及川彻夸张地吐了口气，他望了下天花板，没注意到女生身上的异样。


    他转身出去把石头丢出窗户，发出咚地一声。


    “之前不是把钥匙放在院子里的花盆下了么，我看见厨房有动静，给你发消息又不回，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什么时候发的消息？”小森，伸手从轮椅侧面的口袋摸到了冰凉的手机，按了按，望着黑色屏幕上电量已尽的标识闪了闪，最终陷入沉默。


    “手机没电了，我找找充电器。”她道。


    “等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及川彻已经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我还没准备好！”


    “要准备什么？”小森不解。


    当然是！


    及川彻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但是完全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