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渊这位天帝当真是尽职尽责，成就斐然。


    他在位的五千年里，六界祥和，各界安定，战事不起。


    这期间，他贬了无数德不配位的仙人贬下凡，又从各族选了不少小仙补了空缺。短短五千年，天界的仙人一连换好几批，然而他这天帝却做得稳如磐石。


    但……很快，他就不是天帝了。倒不是众仙不满应渊为帝，合理将他罢免了，而是他的任期满了，该退位了。


    五千年前，天界稳定之后，应渊下令重订天条，这一条便是：天帝人选须由众仙共推，且每任天帝任期为五千年。


    天界不灭，此规不改。


    大殿。


    应渊高坐帝位，凝神听着殿下的仙君宣读选举新一任天帝的投票结果，心中暗暗叹气。


    整个天界拥有投票权力的仙人不到一千，可他一人就占了半数，倒真是个没预料到的结果。


    他坐上那个位置是临危受命，可他自知不是个讨喜的天帝，终日板着脸，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众仙好不容易才盼到重选天帝，他怎么会有这么高的票数？


    他实难理解。


    但他理解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退位。


    “看来应渊帝尊连任天帝之位，实乃众望所归啊！”


    一众仙人中，火德威望最高，行至众人之前，施礼道：“参见青离应渊帝尊！”


    众仙亦随之行礼。


    应渊起身，冷冽的目光扫过下方行礼的仙人。


    “应渊承蒙诸位仙僚认可，但天帝之位五千年期满退位乃是天规，既是天规，本君身为天帝自当以身作则。既然本君票数最高，那这继任天帝的人选便顺延至票数次于本君之人吧。”


    应渊走下高台，定在前排中间的一位年轻仙人面前，恭敬行礼：“参见帝尊。”


    众仙震惊地盯着应渊的举动，互相私语，所谈无非是要不要向新天帝行礼之类的话。


    “放肆！”应渊一声怒喝，紧盯着他们，厉声道：“还不向新君行礼！”


    众仙一震，赶忙行礼高呼：“参见帝尊。”


    新天帝在一众仙人的瞩目中，登上高台，坐上那个象征着权力的位置。


    新天帝的继任大典定在三个月后。


    新天帝即位大典结束，应渊又做回了青离帝君——一个不再掌权却备受众仙敬重的“吉祥物”帝君。


    如今六界平和，天界安定，应渊终于可以安心离开，去寻一个答案。


    是夜，应渊悄然离开天界，却在魔相入口处被赶来的火德和新天帝拦住了去路。


    “应渊君，本帅……不，本仙还在思量你为何执意退位，原来竟是这般打算。”


    “火德仙君，本君执意退位与此事无关。”


    “天帝任期五千年的天规乃是本君亲自定下，若本君不以身作则，势必引得众仙效仿，长此以往，天界秩序岂不乱套？”


    火德撇了撇嘴，“您说的倒是……不对，那你来这魔相作什么？”


    “寻一个答案。”应渊凝视着他们，沉声问道：“两位可是要阻拦本君？”


    “整个天界何人能阻拦得了应渊君？”火德倒是想拦，但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只能罢休。他话音刚落，就听新天帝回道：“我是来送帝君一程的。”


    应渊一愣，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新君，欣慰地笑了笑。


    “权力愈大，责任愈重，帝尊身处高位，当以六界苍生为要，切不可在权力的旋涡中迷失了本心。”


    新天帝躬身行了一礼，“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火德一惊，转头盯着身侧的新天帝，又看向应渊：“应渊君，这小天帝是你的徒弟？”


    应渊点了点头，解释道：“四千多年前，本君去西海选贤时，见他能力出众又心系苍生，就将他带回天界亲自教导，后来又私下收他为徒。”


    言罢，应渊不再多言，抬手朝关闭的魔相入口注入一道仙法，随即召唤出理尘，打开魔相入口。


    应渊迈步向前。


    他每向前一步，脚下就沉重一分，心中的期望便深一刻。


    踏入魔相的前一刻，火德叫住他，道：“应渊君，五千年前你与伪帝那一战极为激烈，致使魔相崩塌，如今魔相内部情况如何，你我都不得而知，三思啊。”


    “这就是本君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应渊回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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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他有约，却失约了一万多年，我已经失约太久，该去赴约了。”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飞身入魔相。


    魔相之中的景象乃是依人心魔所化，正因如此，能战胜心魔冲出魔相之人寥寥无几。


    应渊一入魔相，眼前的浓浓黑气瞬间化作漫天黄沙。


    头顶烈日，脚下是灼热的沙石。


    应渊轻叹一声，喃喃道：“又是仙魔战场。”


    仙魔大战正是应渊的心魔。


    当年，桓钦一番算计，挑起仙魔大战，除掉了三帝君，仙族大军覆灭。可他却独独放过自己，将自己送离战场。


    此后千年，他将自己困在那场大战之中，日日自责，夜夜愧疚，就连梦中，他也不曾放过自己。


    如今他知道了一切真相，这场大战竟还是他的心魔


    ……


    不！


    应渊恍然一惊，“这不是我的心魔，这是……”桓钦的心魔。


    应渊飞向仙魔战场。


    战场上，烈烈旌旗倒下，尸骸遍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风沙如匕首般刮在脸颊上，可脸上那点疼痛相较于眼前的惨状，根本不值一提。


    战场的中心，身着银甲戎装的桓钦周身黑气环绕，身前是一个奇怪法术咒印，上面黑气缠绕。


    三帝君和北溟仙君也被控制了，那些黑气犹如一把把利刃刺入他们的身体，将凝聚着他们毕生修为的仙灵生生挖出……


    这是……仙魔大战时桓钦杀害三帝君和北溟仙君的场景。


    “桓钦，住手。”


    明知道一切都是幻象，应渊还是忍不住飞身过去阻拦。


    桓钦猛然转身，双目猩红，手中凝聚出一个仙力球攻击应渊。


    应渊也以法力回攻，法力相撞，散成满天星火。


    此时，桓钦已经执剑攻来，眼见两人即将打起来，一道强大的法力自身侧攻向桓钦，与此同时，一只苍白的手倏地握住应渊的手腕，手的主人用力地将应渊往后一拉。


    应渊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轻柔而温和的声音响起，“别过去，只要你不动他就不会攻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