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气温急速下降，还下起了雨，海峡地区的气流对撞经常会带来雨雪天气，人鱼们并不了解当地气象，不少人鱼在附近发出呼唤同伴的鸣叫。


    他们在警告其他人鱼，要注意安全。


    好在蒂兰斯搭建的冰屋里很温暖，冰与冰之间的缝隙足够挡住来往的风雨。


    不仅如此，蒂兰斯还用自己的身体持续制造热量，帮助叶诺取暖。


    尾巴中间的小鱼球很怕冷，但是乖乖地没有哭闹，每呼出一口气就冒出一团白雾，他像在蛋壳里时候一样，身体蜷缩成一团，在成年人鱼的尾巴圈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觉。


    蒂兰斯察觉到小幼崽的呼吸越来越浅，连忙附身过去听他的鼻息。


    “……”


    好在还有呼吸。


    蒂兰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人鱼的体温可以自行控制，但是小叶诺明显还做不到这一点。


    不仅仅是他太过于幼小的缘故，还因为，他的身体素质有些孱弱，远远低于其他同年龄的小人鱼，他们都能在寒冷的冰雪里打滚儿了，叶诺还会因为稍微下降一点的气温而打喷嚏。


    蒂兰斯怕叶诺会生病，远海可没有科技，而且如非必要，人鱼不想要求助于人类。


    人鱼王用自己裸/露的上半身抱起了叶诺，把他搂在怀里哄着睡。


    叶诺的小鼻头被冻得很凉，睡得迷迷糊糊的，鼻子里哼唧了几声，用小手挡住了眼睛，脑袋往人鱼王怀里一歪，“吭”出了一口气。


    人鱼王抱着叶诺，不敢动手，也不敢动，生怕吵醒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鱼崽。


    叶诺的小鱼尾巴垂在人鱼王的手肘下，好一顿折腾，这才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开始睡觉。


    人鱼王想了想，低声开始吟唱。


    古老而神秘的歌谣响彻在狭窄的冰屋里，外面是簌簌的朔风，但风始终被人鱼王的精神力屏障挡在十米之外的地方。


    人鱼王拥紧小可爱，窝成一团，也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醒来，蒂兰斯发现小可爱似乎生病了。


    叶诺雪白的小脸从里面泛着红晕，嘴唇红而干燥，他睡也睡不好，在蒂兰斯怀里浑身滚烫，像一块被加温的软甜小鱼饼干，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妈妈……”


    蒂兰斯脑子里轰地一声，探了探叶诺脑门的温度，异常的烫。


    他的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叶诺的脸颊，指尖顺着小鱼球的侧脸，滑到他的脖颈。


    一团治愈的光晕从蒂兰斯的指尖溢出，流淌到叶诺的四肢百骸。


    不一会儿，叶诺的热度倒是下去了，但是精神很萎靡，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睁开一点，可怜巴巴地看着蒂兰斯，“妈妈……”


    “诺诺？”蒂兰斯担忧地喊，“你感觉怎么样？”


    叶诺抱住蒂兰斯的脖子，很委屈地说：“我生病了，好难受，我想泡在冰水里。”


    一大早来找叶诺的伊莱刚好听见了这句话，他马上进入冰屋，看见了叶诺红扑扑的小脸蛋，顿时紧张地瞪大眼睛，叶诺眼泪涟涟地看了他一眼，鱼尾拍了拍地面，耳鳍倦软地卷成一小团。


    小人鱼状态很不好，眼泪啪嗒啪嗒从眼眶里掉，声音软软地嘟囔：“伊莱，你怎么来了？离我远一点，我病了，会传染给你的。”


    小人鱼崽在生病的时候也是很脆弱的，蒂兰斯的治愈力量对叶诺来说虽然有用，但是叶诺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一颗颗珍珠滚到伊莱的尾巴边，伊莱如梦初醒般回神，把珍珠一颗颗捡起来，耳边敏锐地听见了海岸那边的涡轮声。


    他知道有人类经过了这里，人类很擅长医疗，人鱼能治愈外在的伤痛，但是不能治愈精神上的萎靡。


    伊莱迅速离开冰屋，并且把叶诺生病的事告诉了其他人鱼。


    与此同时，一艘联邦编号的清理船路过阿尔诺海峡。


    前一夜恶劣天气导致，这附近的动物身上挂满了石油，黑漆漆难闻的气味致使整片海域变得异常诡谲，生命似乎在此绝迹。


    之前有一艘石油船发生泄漏，船员索性将全部污染物都遗留在了这片海，现在自然环境被污染，严重到白色变黑色，生物们死亡、逃窜，连破冰船在前面开路，都颤颤巍巍。


    “附近有歌声？”


    工作人员摘下防风镜，用眼睛去体会刺眼的石油，他迎风流泪，却没有因此而躲避。


    是人鱼们在吟唱来自海洋的悲歌。


    “这是海洋的灾难，”他低声说，“动物们也会感到悲伤。”


    清理船加速了回收石油的速度，然而很快，人们观测到一群神秘的人身鱼尾生物，那似乎是传说中的人鱼，在海面浮浮沉沉。


    人们赶紧跑到船边去看。


    那群美丽的生物似乎对人类科技充满敌意，可是只有一条少年模样的人鱼，毅然决然地游到人类船只的身旁。


    船上的人们发出惊叹，“是真的人鱼？”


    美丽的人鱼少年从水下面钻出，蹼爪趴在船沿，他的手那样好看，骨节分明，冰透修长。


    人们不由得被他吸引，全部围拢到甲板上。


    水光粼粼如同银河，金色长发的少年人鱼美得雌雄莫辨，水下可以看见他韧长有力的鱼尾，深邃的蓝瞳蕴含着无限的悲伤和难过。


    “是美人鱼啊。”人们发出感叹，“他们看上去是很多情的生物。”


    “可他很年轻，像我家隔壁读高中的学生。”


    “他也有心爱的人鱼吧？看起来他很担心，而且有麻烦，才会冒险找到我们吧？”


    他的脸上挂着湿润的水珠，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人鱼与人类本身就无法交谈。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另一条女性人鱼游了过来，很快，又有其他人鱼也围住了这艘船，他们从水中露头，却又沉默地矗立在水中等待。


    巫女人鱼替伊莱向人类表达了意图，“可否给我们一些药物？我们的伙伴正在不正常发热，他生病了，很难受很难受。”


    “那就是感冒。”人类对此很有经验，很快有人去取联邦实验室特制急速感冒药物，有个人拿着药物回来，“只要一片就能好，如果是人鱼小幼崽的话，吃半片就行。”


    伊莱掂量着叶诺的身形，比自己要小一些，很谨慎地拿过药物，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下头，向人类表示感谢。


    其他人鱼们也低头，发出一阵阵感激的歌声。


    他们在人类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离开了这片被污染过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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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人员这才回过神，所有人望着远海逐渐消失的人鱼群。


    有些人鱼被脏污的石油包裹住漂亮的鱼尾，其他人鱼帮助他游动，而路过的“漆黑”北极熊也顺便被人鱼们掠走，包括但不限于海獭、北极狐、北极狼，人鱼们替他们清洗皮毛。


    人们久久没有说话，随后各自沉默回到岗位，加快了作业速度。


    伊莱和人鱼们第一时间回到了叶诺身边。


    伊莱向人鱼王说明了情况，得到允许后，他掰开药片，把一半药喂到了叶诺嘴唇里。


    柔软的嘴唇含住伊莱的半截手指，湿湿热热的小舌头撩过少年的指尖，轻重地吮吸，咽下了药。


    伊莱的脸一下子红透，不自然地垂了垂眼睫。


    半片神奇特效药物吃下去，叶诺肉眼可见地有了精神，他睁开眼睛，终于有力气动动胳膊，动动尾巴，知道是妈妈和伊莱一起帮助了他。


    蒂兰斯对伊莱表达了感谢，在巫女的建议下，这群成年人鱼离开了，给两条小鱼崽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今天的太阳也很不错，温暖灿烂，叶诺躺平在石阶上，露出肚皮享受着阳光的舔舐。


    伊莱在他旁边，安静地观察着他，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叶诺懒懒地看着伊莱，小尾巴安静地摊着，然后他坐起来，凑近了伊莱，小声道：“伊莱，谢谢。”


    伊莱伸手捧着他濡湿的柔软小脸，他热乎乎的鼻息喷来，湿润润的眼眶和睫毛，睫毛在闪动，像波光粼粼的海。


    “要抱抱吗？”叶诺眨了眨眼睛，小声发出邀请，“一晚上没看见你，我有点儿失落。”


    人鱼是群居动物，天性向往温暖和亲密的感情，不论是在冰冷的深海，还是温度适宜的地表，他们都渴望抱抱一类的亲密关系。


    下一刻整条人鱼突然腾空，落到他怀里。


    金发的美少年抱住了叶诺，蓝色的眸子温柔又沉稳，静静地注视着叶诺一会儿，声音很低地说：“诺诺可不可以像这样，一直依赖我？“


    这有什么不行？


    叶诺喜欢这个怀抱，舒服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角度，这冰天雪地的，有温暖的抱抱就不会很难过。


    叶诺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伊莱答复。


    叶诺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亲了亲伊莱的嘴唇，那双嘴唇很薄，但是很漂亮。


    “你也不要和我分开，”叶诺轻声说，他的头轻轻贴在伊莱的锁骨上，柔软的语气像温暖的风吹过，“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伊莱叹气，拿叶诺没办法：“诺诺，还不行。”


    叶诺不知道他说什么不行，但那声音太过于温柔，让他的意识渐渐放松。


    伊莱把叶诺捧到腰间，小人鱼的鱼尾下意识缠住他的腰，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叶诺缩着脑袋，看着伊莱那只好看的手曲起食指，刮了下他的小鼻尖。


    然后，少年的薄唇抵着他的额头，细细地亲吻。


    “唔？”叶诺不知所措地被他亲吻，耳鳍害羞地卷了卷。


    脸颊好烫，心跳也变得好快。


    这是怎么回事呀？


    伊莱温柔地喟叹着说，“小可爱，至少现在不行，我们还得再长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