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韵！”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那声熟悉的嗓音，她记不清来人的名字，但这是她要等的人。


    耳边万马奔腾声音的呼啸而来，她嘴角最后扬起一抹惨淡的笑意，偏偏那笑意温存，向冬日初融的雪。


    噗通！


    下一瞬，失去意识向前仰倒去。


    转睫间！被一个温暖怀抱截住，苏默紧紧抱着面前浑身浴血的人，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救他……”


    怀里人嗓音沙哑，开口猛然涌出鲜血，明明已然失去知觉却依旧凭着意志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仿佛心中有无限憾事。


    苏默打横将人抱起，紧随其后的几位大臣见势已然将木桩上的男人接上了马车。


    万里飘雪。


    来路幽长，刺骨的夜风裹挟着细雪将山间遗留下的那道血痕覆盖，陡然袭来的凉意似是要将整个天地落入寒冰之中。


    赶路的人们纷纷换上毛褐，缩着脖子伸手哈气，咒骂天公无情。


    *


    五日后。


    雅歆阁寝殿内，香炉升起寥寥云雾，在几缕光线的映照下，似梦似幻，宛如仙境。


    咳咳……


    “圣上！圣上！丞相醒了！”


    吴贠方落下香，见人醒来登时喜不自胜地小跑着去了书房。


    林韵躺在榻上，剧烈地咳嗽将她从无数个梦境中唤醒，睁开眼却发觉眼前一片昏黑，耳边传来几声尖锐的嗓音，旋即便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闻声转眸想去瞧人，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是饿了？”


    来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如获珍宝似的轻轻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开口低沉温柔。


    林韵循着声音抬头看去，眼前却依旧漆黑一片，仿佛置身在空旷的木盒之中，天地间只剩死寂。


    鼻尖的酸楚一触即发，眼泪在眸中不停打转，寝殿万籁俱寂，只剩下她难掩的啜泣声，


    “萧黎定，你抱抱我，我看不到了。”


    尾掉轻颤，是绝望之中涌出的恐惧。


    霎时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搂入怀中，那双臂膀似是要将她揉碎般，仿佛生怕眼前景象破灭，一切终落空。


    她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心中思绪杂乱一团，哽咽到一句连续的话都说不出。


    “别怕，朕就在这。”


    恍惚间，她脖颈处似是划过一股热流。


    彼此紧贴着，心跳声都听得清晰，耳边时不时有炭火啪啦的声音响起，恍如隔世。


    她已然记不得在人怀里靠了多久，鼻尖涌入的檀木气息终于让她逐渐平静下来。


    “饿了。”怀里人开口闷闷的，带着很重的鼻音。


    林韵嘴上说着，手上却半点没有要放开人的意思，萧黎定似是无奈哼出一声笑，吩咐着吴贠去准备，便这般任由人无理取闹着。


    “有女官在这吗？”


    她蓦地开口问道，一只手不老实地去摸人的脸。


    萧黎定闻言转眸示意，待女官都撤下后，低下头上前些许，好叫人抬手的动作再轻松些。


    “没有。”


    林韵仔细摸索着，一双毫无血色的指尖轻轻掠过人的眉间、鼻子，转而循着方向，附上了人的薄唇，柔软清凉，哪怕是看不到，林韵也知它此刻是多么柔情。


    这人开口说话时，薄唇上下挪动，竟有些生趣。


    “萧黎定，我要吻你。”


    她嘴角轻扬，另一只手攀上人的颈间，慢慢撑起膝盖，比身前人高出半头，分明是看不见，却依旧低头神情地盯着面前人。


    “好。”


    一语方落，她朝着指尖停落的位置慢慢俯身，萧黎定眸光轻闪，眸底是幽深明火，却满是柔情的待在原地静静地等人倾身上来。


    薄唇微凉，鼻尖顿时萦绕着一股清甜的气息，他抬眸瞧着簌簌颤动的睫毛，心底的燥热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占据。


    身前小猫却半点没意识到危险似的，笨拙地想要撬开人的牙关，却始终寻不到技巧，一套下来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温热的气息不由分说地吐在他脸上，勾得萧黎定环抱着人的手又紧了些许，她看着小猫缓缓坐下身去，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映出一抹红晕，分外诱人，


    “你来。”


    她低头伏在他肩上，轻声在人耳边说着。


    闻言，萧黎定似是轻笑了一声，眸底的情|欲霎时间汹涌奔出。


    登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扶上她后脑，腰间力道骤然一紧，她顺势坐在萧黎定腿上，男人胳膊渐渐收紧，两人身子无声地贴合，姿势暧|昧不清。


    唇|齿交|缠，清晰地感受到领地被入侵，口中尽是他的清冽，林韵顺着人的节奏，只待她一回应，便忽觉唇间侵袭愈发沉重，如暴风雨般要将她吞噬殆尽。


    炽热缠绵，她坐在萧黎定身上，清晰着感受着人的反应。


    林韵眸中水汽朦胧，脸上潮红迅速攀升，眉间似是有些抵不住的轻蹙，每次后仰时被人强制到面前，唇间力道再度加深时隐隐有水声从内传出。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与喘息声在帷帘后此起彼伏。


    被这激烈的索取吻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世间一切停滞，连带着她的呼吸，也跟着暂停了下来。


    “是要把自己憋死吗？”


    两人唇齿不舍地分离，一缕如光照射之下，似有些许晶莹丝线断裂，萧黎定扶着人的后脑将人紧紧拥入自己怀中，他竭力压下自己的情|欲，开口满是宠溺。


    经他提醒，小猫似是恍然反应过来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错愣的模样实在是惹人爱怜。


    “太医说你这身子得静养，待你身子恢复些可好？”


    男人轻声在人耳边哄着，温热地气息打在人脖颈处，惹得小猫轻颤了下。


    “饿了，吴公公若是再不来我可就要饿死了！”


    林韵别过脸去，耳垂红的能滴出血来，似是恼羞成怒一般将人推开，回身一股脑钻进了被褥里，只露出一截孤单可怜的衣摆。


    萧黎定替人将衣物掩进被褥中，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圣上，御膳房备了些御苑百花酿，林相如今大病初愈，正适合饮些清淡的。”


    吴贠掐着点似的赶巧进了寝殿，屈着身子恭敬地将粥端至圣上面前。


    萧黎定抬手接过，示意人退下。


    “百合花蜜搭配燕窝，确实味美。”他这般说着，甚至还作势低头嗅了嗅，


    “若是丞相要歇息，那朕且先代为品尝……”


    还未待萧黎定说完，就见身旁被褥团子动了动，随即钻出一个脑袋，眸子咕噜咕噜地瞧着他，似是被香气吸引，终于坐起身来，摸索着接过人手中的瓷花玉碗。


    “如何？”


    就见身旁人饿极了似的，咕咚咕咚地喝着，不过片刻便见了碗底。


    “不错的。”热粥饱肚，心情也好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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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


    “裴兄伤势如何？”


    她将碗自然地递回人手中，顺手将被褥向身旁拽了拽，好叫两人都能盖到。


    “无碍，未伤到要害，正在崔府中养伤。”


    萧黎定半起身将瓷花玉碗放到小几上，随后坐到她身旁，将自己往他怀里带了带。


    林韵便就这般倚靠着，听他讲话。


    “不过，”耳边的声音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着什么，


    “裴夫人她，战后被俘，当场自刎了。”


    林韵靠在人肩膀上，久久未开口，半晌才说道，


    “我曾在宫中见过她一面，聪明可人，是个极聪慧的女子。”


    “嗯。”萧黎定应了一手臂环过人的脊背，轻轻拍着人的脑袋安抚着。


    “那日瞑南王庙天台上我见过陆薄奚。”她蓦地抬起头来，一眼跌入眼前人的眸中。


    “你都知道了？”萧黎定抬手为人拨弄过凌乱的碎发，语气中没太多的吃惊。


    她直起身子来，双手贴在人的面颊，柔软温热的触感传至手心，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觉得这天下黎明苍生，都得叩谢那次机遇，老天爷不想让这大周覆灭，所以才选了你。”


    一字一顿，语气轻柔却分外有重量。


    萧黎定怔愣片刻，眸间那丝凄凉闪过，随即倾身上前，在人唇间落下惊鸿一吻。


    翌日清晨。


    林韵醒来后，趁着萧黎定上朝，撤掉了寝殿内的女官，强忍着身上的倦怠将苏默召入殿中。


    耳边似是有脚步声传来，她起身摸索着上前，还没走几步便被小几拌了个踉跄。


    “大人小心！”一个有力的手臂将她扶住，却又在下一刻及时分离。


    “苏默，”林韵没打算与人周旋，直接开口问道，


    “我还有多长时间？”


    一语方落，寝宫内霎时鸦雀无声，身前人仿佛连呼吸声都停滞住。


    “卑职……”


    ——“苏默，连你都要瞒我吗？”


    “不足月余。”少年艰涩地说道。


    林韵正摸索着上前的手倏忽顿在空中，旋即脱力般落下，连带着整个身子，蹲坐在的地上。


    苏默见势连忙上前搀扶，补道，


    “圣上已为大人正名，据卑职得到的消息，不日便封您为皇后。”


    一阵寒风凌冽袭来，将窗外池塘里最后一株苟延残喘的残荷吹倒。


    林韵低着头，眼角似有一滴泪光划过。


    她挡住了少年扶上前的手，蜷缩在地上，双手不知所措地捂着脸，强烈的窒息感再度攀升，她大口喘息着，哽咽声再也忍耐不住。


    所以萧黎定一早便知道她时日无多，偏偏还装出一脸无事的模样，同她闲聊将来。


    到底是在骗她还是在骗自己……


    “不足月余。”


    四个字在她脑海内如同钟声般不住地回响。


    林韵倏然近乎痴狂地跪坐在地上，急切地上前抓住身旁人的衣摆，


    “带我走，带我走……”


    “别让他找到，别让他找到……别……不要。”


    她哽咽着，几乎是央求着说道。


    耳边有炭火啪啦地焦躁咆哮，林韵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她眼睛看不见，浑然没有察觉到此时面前少年已然被悄无声息地换了另一个人。


    寝殿外，苏默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廊道外走着，转身前，最后再向后看了一眼。